97第六十五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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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三哥竟也是一樣的想法。
雁卿隱約覺著明白了些什么,可又仿佛差著那么一步,無法戳破。她不由就迎著光抬起頭,想從謝景言的表情、目光里讀他的心思……這感覺很奇怪,她竟忐忑的在意著,想確認些什么。
謝景言安靜的回望著她,溫和含笑,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柔光。
他們就這么對視著,雁卿茫然懵懂,而謝景言耐心等待。
這時晨風吹動,馬蹄聲近。伴著急促的一聲“雁丫頭”,鶴哥兒驅馬闖到他們之間,掃了一眼謝景言,隨即便望向雁卿,“三叔呢?跑出來了沒?”
雁卿忙就別開頭去,故作鎮定的向下指了指,道,“喏,那不是?”
緩坡盡頭,鵬哥兒也帶著人手趕來同三叔匯合。迎親的人手終于再度齊聚。
賀敏收整好了,上了香車。晨光破曉,催促城門的鼓聲落下了,城門大開。喜慶的樂曲響起來。
進城時雁卿不由自主又望向謝景言,正對上謝景言看向她的目光。雁卿心里忽而就輕快起來,若有似無的忐忑平復,卻又起了些意味不明的羞赧,她就回過頭,不肯再看謝景言了。
婚禮從前一夜黃昏開始,天明后又有一場鬧騰。新娘子傳席入青廬,隨后又有沃盥、對席、同牢合巹……諸多儀式。
不過雁卿熬了一夜未睡,雖竭力維持著清醒,不肯錯過三叔的婚禮,但到底還是精力不濟,在賀敏進了青廬之后,站著便打起瞌睡來。林夫人早料知如此,及時讓人將她抱回去睡了。
雁卿這一覺睡得踏實,待醒過來,便又接近黃昏時分。
外間婚禮已成,賓客們正在飲酒作樂。府上仆役大半都去伺候了,沒領到差事的也多去看熱鬧,香雪居里就只有墨竹和崔嬤嬤守著她。雁卿揉著眼睛坐起來,只見光線昏黃,外頭隱隱有喜樂和歡笑聲傳來,庭院里卻寂靜少人。
她倒也不覺得寂寞,只是立刻就想起三叔的婚事,急匆匆的就掀了被子跳下來。
墨竹早聞聲進來,伺候著她洗漱干凈,先上了碗糯米粥讓她墊墊肚子。又細細的給她梳妝打扮。
這是要去見她三嬸,自然要打扮的白凈漂亮,討人喜歡。因此雁卿雖很著急,然而問明白還沒開始鬧房,便也不催促。
她得意歡喜溢于言表,無憂無慮的挑選、把玩著發簪、絨花,哼著小調子依次遞給墨竹。近兩年幾乎已不見她這樣孩子氣的神色,崔嬤嬤便笑道,“大姑娘今日真是開心。”
雁卿便笑道,“昨日鬧的盡興。”便一件件數給崔嬤嬤聽,然而說到一半,忽的意識到自己似乎滿口都是三哥哥。偏此刻正說到遼東人中計,追上了她和謝景言這一節,就又記起他們將她和謝景言當成一對兒時說的話來。當時聽著只覺他們誤會得好笑,此刻卻不知怎么就懊悔、尷尬起來了。
仔細在記憶中確認她確實否認了,說“這是我三哥哥,今日就我三叔和賀姑姑成親”,才稍稍松懈下來。
然而片刻后又想起謝景言的話,“我姓謝,而你姓趙”,便知道自己無意中又說錯話了。
不過這也是小事——謝三哥必然知道她的本意,不會為這種失言就生氣。而她日后也確實該注意,不能再理所當然的將謝三哥同大哥哥二哥哥一樣看待了。
她身旁月娘、元徵都是敏感之人,她一貫謹小慎微、自我省察。俯就多了,難得輕松自在起來,便更覺得謝景言容易相處。
這一段她卻不想同旁人說,便含糊的一帶而過。倒叫崔嬤嬤和墨竹莫名其妙,明明說得好好兒的,怎么忽而就美滋滋的不肯多說了?
不過此刻墨竹已給雁卿梳好了頭,雁卿也肯定說不完了,崔嬤嬤便不多問,只示意雁卿起身,為她更衣,帶瓔珞。
將玉雁給她掛上時,崔嬤嬤便又叮嚀,“慶樂王府世孫來尋了您兩回。因您還睡著,便不好讓他進來。想來他還在前庭吃酒,您別忘了差人去問候一聲。”
雁卿臉上的喜悅便褪去了。
并不是見著元徵不高興,而是因為見著元徵同時也意味著不得不面對許多煩惱的事。她無法以純然的歡喜來期待。
不過也不能總是逃避——難道她打算一輩子都不見元徵了不成?
便說,“下回記著要叫醒我,早些告訴我。”
雁卿再不能從容悠然的打扮,略一平順衣裳,便匆匆出門去……連著兩回被拒之門外,以元徵的敏感,不知又要腦補出些什么。他是容易自傷自虐的心性,她得趕緊去解釋誤會才成。
出了香雪海便是一片梅花林,梅花樹種在一片緩坡上,濃秋淺冬時節,樹葉早已落盡,只留稀疏遒勁的枝干。風里沁著涼,天地且干凈清冽。雁卿乍睡醒出來,一時也覺著清寒。
而那駐足在梅花林里的身影,卻還更加寂寥清冷些。
雁卿卻也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她忙喚道,“七哥。”
那身影略一頓,方緩緩的回過頭來。
雁卿對上他的目光,便明白今日要有許多話說。她便回頭對崔嬤嬤和墨竹道,“你們先過去吧。”崔嬤嬤卻還遲疑,雁卿便道,“那是七哥,不要緊的。”
崔嬤嬤便道,“看這風,夜里怕會很冷。我回去給大姑娘找披風來,大姑娘有話便快些說吧。”就帶上墨竹回了香雪居。
元徵還在坡上站著,雁卿便拾步上前去找他。
元徵平靜冷漠卻又瞬也不瞬的望著她。待看著她近前至觸手可及的距離,才別開頭去——緩坡那頭便是小軒湖,日頭已下西山,湖水濃碧寂寒。他就看那一無可看的小軒湖,分明就是拒人千里的姿態。
雁卿便又叫了一聲,“七哥。”
元徵便道,“你又何必勉強自己來見我?”
雖雁卿料想到他生氣了,可元徵素來寵她,從未用這么重的口吻同她說話。她便有些懵,忙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昨日跟著三叔去接親,一夜沒睡,今日實在撐不住了。并不知道七哥來尋我……”
元徵便冷笑道,“是嗎?我還以為你再不想見我了。”
雁卿便著急起來,“這又從何說起?”
元徵這才回過頭,唇角分明是冷嘲,眼里卻紅熱,“這半年里我一次次的找你,你若不是要同我絕交,何以次次躲著我?”他便說,“若不想見我,何不直言相告?我自認不是什么糾纏不休之人,不必你費這般心思驅趕!”
雁卿還是頭一回被他這樣指責,瞬間就濕了眼眶。
她也不知該怎么辯解——可她也是真心沒有要同元徵絕交乃至疏遠的意思,就只是不知如何是好罷了。沒料想元徵會這么惱怒——可她也不能躲避,若這會兒回身走了,誤會便再不能解開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她就低聲說。
此刻若手忙腳亂的解釋,只會讓元徵覺著她 ...
又找借口。她也不想流露出委屈來,免得更激起元徵的情緒,便垂下眼眸來,先探手拉住了他的衣襟。
這也就是服軟、認錯的意思了。
兩個人各自默然,片刻之后,元徵再開口時,聲音就柔緩下來,“不是那個意思,便是有旁的緣故了?”
雁卿就點頭,“嗯。”
元徵頓了一頓,探出右手來,輕輕去擦她眼角的淚水。也是一觸便挪開,只留下冰涼的觸感。
雁卿其實也沒有哭。被元徵看見她眼眶發紅,她也略難為情,便松開手,回身揉了揉眼睛。
再回過頭來,臉上就又是柔和的笑容了。
實則此刻要笑起來也難,可總歸讓元徵消氣為上。何況今日是她三叔大喜的日子。
她便當什么也沒發生過,道,“本來就是要去找三哥哥的,不成想在這里碰見了。”
元徵便道,“我一直等在這里。”
雁卿便又窘迫,笑道,“難怪七哥要生氣。”想到元徵衣襟沁寒,指尖也冷得冰石一般,就道,“外邊兒涼,七哥先到我院兒里去喝盞茶吧。”
兩人一道往坡下走。元徵忽又問道,“究竟是什么緣故?”雁卿心里便一緊,元徵卻又進逼,“總得給我一個解釋。”
雁卿便停住了腳步。她其實不想在今日攤開來講——總覺著勢必要有一場爭吵。可元徵已然發了脾氣,若她依舊不肯正面應答,元徵怕真要心寒而至絕交。
也誠如謝景言所說,有些話必然得攤開來講明白了才成。一個人悶頭用力、或是逃避,只會讓誤會越積越深。
怪她先前拖延,才會有今日的窘迫。
她終于還是開口,“是為了樓姑姑的事。我至今仍不明白,皇上何以忽然想出宮,又偏偏是去西山馬場,偏偏遇上樓姑姑。這件事,是不是與七哥有關?”
元徵說,“是。”
他開口的時候雁卿便知道,元徵其實是有所準備的——這也并不奇怪,畢竟上回見面時她就提起過。也或者他早就心知肚明,畢竟這是他自己做過的事。
雁卿以為他承認時自己會備受打擊,事實上她也并沒有……或許她也早有預感吧。
但她還是想問一句,“七哥為什么這么做?”
元徵道,“是我偶然得知,西山馬場從西域引種了好馬,新產了馬駒。同陛下聊起時,便隨口提了一句。這也需要‘為什么’?”
這件事其實已經無法追究了——樓蘩已經是皇后而趙文淵今日同賀敏成婚,雁卿也不可能問元徵是否知道彼時趙文淵正在和樓蘩談婚論嫁,問他是不是故意讓樓蘩遇上皇帝。
何況是又如何,就算元徵能算計著讓他們相遇,難道他還能算計著皇帝看不看得上樓蘩,算計著樓蘩會不會見異思遷?
事已至此,再耿耿于懷也不過是庸人自擾。雁卿其實早已明白這一點。
此刻說開了,也算了結了一樁心事,終于能承認,“是我想多了,錯怪了七哥……”
小半年不肯見人,結果就給了一句“錯怪”,顯然有些欺負人。元徵凝視了她好一會兒,道,“你因這莫須有的罪名、不相干的人,就要同我疏遠嗎?就算我是故意攛掇陛下去西山又如何?你眼里,我就是這么無關緊要到說丟開就可以丟開的人?”
……他果然不明白。
雁卿斟酌了片刻,才道,“那個時候,我阿娘是想將樓姑姑說給我三叔的。”這一件本不該對任何人提起。可既然說起前事,她覺著還是得和元徵仔細溝通的,“七哥知道嗎?”
元徵知道……看他的表情雁卿就能猜到。畢竟他是這么聰明敏銳的一個人。
而元徵也果然沒有對雁卿撒謊,他只轉而說,“如今你三叔已娶了旁人。”
雁卿便道,“是啊……”
她所介懷的是元徵對她的親人的漠然,他并不覺著趙文淵為此受情傷有什么大不了。或者說,若雁卿不知道,那么就算他做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元徵確實有這么份涼薄,視旁人如草芥。大約有人在他面前求死覓活,他也能視而不見,枉論設身處地去體察別人的心境。雁卿也知道她是個例外——正因元徵待她體貼入微,所以她一直以來都沒有察覺到元徵真實的性格。或者縱然有所察覺,也沒有認真去想。
她總覺著他們之間不會有矛盾的……可其實矛盾一直都在。
她便說,“七哥,若是你喜歡在意的人,哪管我做不到愛屋及烏,也絕對會顧慮到他們的處境。”
元徵道,“我又何嘗不顧慮了?”
雁卿便道,“我不是在指責七哥,就是說明原委罷了。前一陣子我不敢見七哥,是因為錯認七哥不在意我的家人……樓姑姑的事干涉到我三叔。若七哥真的做了,我便不知該怎么面對你,怎么面對我三叔了。所以我不敢找七哥詢問。如今知道不是七哥做得,才松一口氣。”道理說明白了,她便不打算再糾結這件事了。于是攬裙向元徵行禮,道,“我錯怪了七哥,向七哥賠罪了。”
似乎自幼便是如此,遇上雁卿的事,他總是關心則亂、言不由衷。雁卿卻能撇開他的心境,不徐不疾的解釋、講道理。
雁卿指責他不能“愛屋及烏”,元徵卻壓根不明白,雁卿究竟有幾分在意他本人。
他就不能不多問一句,“若我今日不來找你,你是否打算擱置一輩子?再也不見我了?”
雁卿就一頓,道,“不會……”
元徵等著她再說些什么,雁卿也分明覺著自己還有話要說,卻一時語塞。
意識到自己竟已不能輕易說出“我喜歡七哥,想一輩子同七哥在一起”的話,雁卿便有片刻發怔。
不過她卻知道,這真的就是她此刻的心境……依舊是喜歡七哥的,也想同七哥在一起,可不再能輕言“喜歡”,輕許“一輩子”。因為已知道自己先前的盲目和輕率,知道七哥不是她想當然的七哥。
她需要更加認真的看待元徵。
雁卿茫然的片刻,忽而明白了她阿娘何以霸道的非讓她等到十六歲不可。因為喜歡一個人也是一件非常鄭重和復雜的事,非要到了一定的年紀,才能擔負起諾言,承受住變故。
只是這么一瞬間的靜默,元徵便已意識到了什么。
他今日其實并沒有生氣……縱然對雁卿嚴詞相向,也只是為了掩飾害怕,為了確認雁卿還是在意他的罷了。
——雁卿自幼便隨性,元徵常害怕也許忽然有那么一天,雁卿發現他沒那么好,便再也不喜歡他了。
似乎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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