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香魂一縷誰人來
曉月如同只麋鹿一般,“咚咚”往王府外奔去,她剛剛是懷著一腔悲憤,可這般在街上尋著醫館逐門逐戶尋去,因是夜深,又是王府一個早已被遺棄的妃子,竟是無人愿意上門問診。她又悲又倦,站在空蕩蕩的街口,一時不知往哪兒去。
這般踟躕良久,方才想起一人來,而當那張常年黑紅的面孔的涌上心頭,她的心里便涌出暖流,在這凄冷冬夜里,她想著若能在他懷里靠一靠,大抵也是能尋到溫暖的。
曉月這般想著,只能長長嘆了口氣,慢慢往王府方向走去。這一路走著,便忍不住從懷里摸出個玉佩來,望著上面刻著的“雷月”二字,嘴角情不自禁地浮出甜蜜的笑容。
穆雷是府中侍衛,人是耿直,家境也是貧寒,自不如韓羽這般得到王爺器重,故而雖在府中多年,卻也不過是個三等侍衛。他們之間相處俱是淡淡,直到他送她這枚玉佩,她回贈了他一個香囊,彼此雖都未說出口,可是對于彼此的心意卻都明了。他為她籌足銀錢贖身便娶她,而她卻顧念王妃對自己的恩情,不忍在她失寵病重之時離開她,這辰光便拖了良久。
韓羽與穆雷平日稱兄道弟,對于她和穆雷的情誼都看在眼里,故而總是勸她不要為了報恩而毀了自己的幸福;因著穆雷的關系,她和韓羽本是親近,可卻因他受著王爺器重,她便連帶著對他也起了厭憎之心,每每他如此相勸之時,她便憤然駁斥,韓羽性情溫和,雖被她駁得不留一絲情面,卻也只是一笑置之。
曉月這般想著便嘆了口氣,到底韓羽也沒得罪她什么,他是這般俊秀人才,若要上進,自然也只能事事迎合著王爺,更何況平日他對自己和王妃也算頗多照拂,自己這般沖撞到底是魯莽了,回去見著他可得當面給他賠罪。
眼見得王府的小門近在咫尺,她心里一松,正要推開門,猛然被一股大力拽到邊上。她大驚之下正要高呼出聲,卻被人捂住了嘴巴,她又驚又怕,卻一時掙脫不得。
“砰”地一聲,一個悶棍砸在她后腦,她登時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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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湛入了洞房,未及掀得新娘的紅蓋頭,便急急得出了去,看著默立在屋外的韓羽,沉聲問道:“她……情況如何?”
韓羽緩緩搖頭。
霜湛面上不由變色,“她……病重了?大夫怎么說?”
韓羽抬起眼,看著這個焦慮不安的男子,唇間溢出的語氣偏偏是生冷的,“她已經過去了!
“什么?”霜湛一個趔趄,不可置信地望向韓羽,而后者只是平靜地對他點了點頭。
霜湛那隱隱透著湖水般微藍的眸子登時涌起淚來,但他只是背過身去不讓它落下,“她走的時候痛苦嗎?”
“她一口氣沒上來就去了,走的時候沒多大痛苦,但必然是不甘的!表n羽的態度恭謹,但說的話卻偏偏如同刀子一般,生冷地刮在霜湛的心坎上。
“下令將王妃厚葬,”霜湛再轉過身,面上又恢復了那波瀾不驚的森冷,“王妃府上的人就打發到其他府上去吧!
韓羽卻冷冷一笑,”她身邊除了那個沖進喜堂的丫鬟,就再沒其他人了!
霜湛心中又是一慟,面上卻只能漠然,“那么……便讓那個丫頭去閭煙府上吧。”
“是!表n羽低頭道,但那斜飛起的一雙眼,卻分明也有一道深不見底的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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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在黑暗里行走了良久,當她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仍躺在床上,捂著腦袋坐起來,卻驚訝地發現這房間根本不是她常住的“月紗閣”,而是間陌生的居室,房間陳設簡單,僅一床一桌,徒然四壁。她雙手撐在床沿正欲下床,卻不妨一個男子端著盆水走進房間,見她搖搖晃晃地起來,連忙將水放在桌上,奔過來扶住她道:“你怎么起來了?頭還暈嗎?”
她嚇了一跳,直覺將那男子推開,抬頭見那男子面色泛著健康的黑紅色,眉宇之間帶著憨直之氣,這人卻是她并不陌生的——是和曉月感情甚好的府中侍衛穆雷,她怔了一下說道:“我……我還好……這是哪兒?我怎么會在這里?”
穆雷方才說道:“這是我房間。剛韓羽跟我說你給王妃尋大夫去一直沒回來,我便也不放心出府去尋你,卻在后門看到你暈倒在那兒,一開始你差點沒了呼吸,嚇得我趕緊把你抱回我這里,給你服了幾枚救心丸,見你慢慢呼吸粗壯了起來,我才想起給你打盆水擦臉——看你臉臟得跟花貓似的!
她聽他娓娓道來,卻愈發驚疑不定,眼神閃爍著說道:“你說——我是誰?”
穆雷奇道:“你自然是曉月。除了曉月,你還會是什么人?”
她臉色一下泛了白,跌跌撞撞地起來,撲到那盆水上方,水微微有些波動,可是映出來的那張臉卻分明不是她,而是曉月的——她不禁撫著臉,抬起眼看著穆雷都帶著惶恐之色,“我,我……”
穆雷見她面色十分難看,不由擔憂,走過幾步想扶住她,問道:“曉月,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不舒服?”
她卻只是往頭退去,眼神中帶著不可置信,“我——可是我——”話語幾乎就要吐露出來,卻硬生生在舌尖被卡住,她腦子一片混亂——
依稀記得自己和韓羽一番談話之后便陷入了長久的黑暗,接著魂魄似乎飄飄蕩蕩的,去了一個天水相依的地方,她見到了自己無數已經逝去的親人——她的姥姥、她的母親,當她見到自己的母親的時候,那樣激動地奔過去想拽住她的衣角,畢竟她在十歲失了她,年少的光陰多么渴望母親能重新來疼愛她,而母親剛過世不到三個月父親便納了阿什蘭為夫人,這讓幼年的她心底也留下了陰影。她想那應該是冥界,否則自己怎么會見到那么多過世的親人?就在她幾乎拽到母親的衣角時,卻又被一股大力拽回,當她醒來時卻是在穆雷的房間里,而水面上映出的更是曉月的面孔。
她退了一步,手無意中將臉盆往后一推,這銅盆砸在地上“嗆”地一聲,激起滿地水花,直嚇得她一個激靈。
“曉月你這是怎么了?”穆雷只是擔心她哪里還受了傷,但見她滿臉驚恐,卻也不敢擅自靠近她,兩人一時僵持。
“丫”的一聲,穆雷房間的門被推開,韓羽的聲音響了起來,“找到曉月了么?”話聲先至,當他面容出現在燭光之下,瞥到曉月,不由笑了一下說道:“害我忙忙碌碌尋了這么久,原來早被你金屋藏嬌這么些時候了,倒是我破壞了好光景,兄弟這就閃人——”
“韓侍衛。”她見韓羽便要走開,忍不住出聲喊道。
韓羽停下腳步,不免有些狐疑地看著曉月,“你可從來沒這么叫過我——怎么了?”
她看看穆雷,又看看韓羽,額頭上微微沁了汗,自己也實不知該如何解釋當前的困局,但她畢竟不是曉月,讓她這么留在穆雷房中總是心中覺得不妥,當即說道:“我——我——這么晚了,麻煩韓侍衛送我回月紗閣吧。”
韓羽表情登時尷尬,“曉月,王妃已經過世,現在她的尸身已經入殮,待過幾日便是要發喪了。你回月紗閣也是無益,王爺將你遣到閭煙那里做事——依她脾氣,你是王妃那里來的舊人,在她那里必定也討不了什么好去,不若你就讓穆雷給你贖了身,你嫁與他便是。你們兩情本是相悅,如今王妃的恩情也是報完了,何不順理成章在一起呢?”
她望了一眼穆雷,而穆雷臉上已經泛起紅來,低聲說道:“曉月,我會真心對你好的,你便嫁給我吧!
這樣的誓言,什么時候也聽過呢?她心里忽而覺得一酸,望著穆雷殷殷神情,想起曉月對他也是情深意重,自己自然不能棒打了他們鴛鴦——只是現在自己為何會魂附在曉月身上?真正的曉月又去了哪里?她心亂如麻,只能委婉說道:“王妃于我有恩,我自然也要待她喪期過了再談婚嫁之事。如今我仍是要回月紗閣去。”
穆雷見她一意堅持,不由好生失望,無奈地望向韓羽。
韓羽也覺曉月今日態度甚是奇怪,他是心思縝密之人,一時也不急著盤問,便說道:“既如此,我便送你回去吧。”
她方才松了口氣,跟著韓羽出了穆雷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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