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九歌走到半路才終于想起這個文人模樣的青年到底是誰。

        新陽那個被云仙族逼下臺的國師，十二中狀元，十五任宰輔，穩固新陽基業數十年之久，說踢就踢了，新陽皇帝還真是信天命不信能臣。

        “子初和你有什么關系？”

        溫子初需要別人把他帶過去的情況只有一種，那就是他自己不能來。這種情況下，祁連無疑是他認為最可信的人。

        “利益關系。”

        祁連答得不錯，鳳予聽后在一旁冷笑了聲。

        他最是看不上這些，自然沒個好態度。

        所幸祝九歌也沒有因為他的態度多想，在他看來這是唯一的答案。

        溫子初不是會輕信于人的人。

        如果溫子初知道祝九歌這么評價他，應是要感謝一下這個對他有濾鏡加持的肯定。

        某一偏僻住所處。

        一羊他們一直趴在門上聽著外面的動靜，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主要因為屋內躺著一個人。

        還真是不知道什么緣分，剛見面時他們就把人弄昏迷，再次見到這位大哥還是昏迷狀態。

        不過這次是他們小羊姐親自送來的，祁連千叮萬囑的，可不能出任何紕漏。

        除了他們，誰都不能踏進這個院子半步。

        “叩！”

        敲門聲把昏昏欲睡的幾人嚇了個激靈，連忙回過神又聽到了連續的三聲，停頓兩秒后又出現了急促的兩聲。

        “回來了回來了！”離門最近的二羊忙要去開門，卻被一羊攔住。

        他走上前，清了清嗓子：“誰啊？”

        “我。”祁連的聲音。

        一羊這才完全放心，伸手把拴住的門打了開來。

        門一開，就看到了被劍架著脖子的祁連。

        還有一臉無所謂的鳳予。

        這……

        他們幾乎立即警覺了起來，忙沖著守里門的藍小羊嚎道：“小小……小……小羊姐！小羊姐！”

        “叫什么呢……！”藍小羊剛打開門就看到了門口被挾持的祁連，瞬間神色一沉，從腰間取下鐵鞭指著絲毫不畏的祝九歌。

        “放開他！”

        祝九歌還沒說話，被劍橫著脖子的祁連倒是先打起了圓場。

        “無事，都別動手。”

        憋了這么多天的藍小羊終于忍無可忍，大罵道：“祁連你腦子有問題是不是！不該惹的別去招惹不行嗎！”

        鳳予倒是沒參與這個罵祁連的環節，因為他知道祁連為什么要做這些。

        他那天來找自己合盟，自然是要知道他的目的才能更好地相信彼此。雖然他說的是自己要出去，可他也不傻，只是一個人出去，沒必要做出拉上整個黑市一起這么大的動作。

        以他的性格應該會在知道辦法后更加謹慎，步步為營。

        而不是孤注一擲，玉石俱焚。

        透過現象看本質，如果成功，既得利益者一定是那些沒有參與的黑市人。他們不費吹灰之力便能逃離這個地方。

        祁連這個不喜歡欠人情的人，把藍小羊送出去，應該才是他的目的。

        祝九歌不認識這幾個人，自然也不會理會他們之間的矛盾。無視藍小羊的憤怒，直接壓著當事人往里走。

        一羊他們只能后退讓路，藍小羊看到祝九歌的眼神便沒有再繼續出聲，怕激怒這個神色陰沉的男人，一個不如意就把人殺了。

        走到門邊，祝九歌刻意讓藍小羊走遠些。

        藍小羊原本打算偷襲的方案也直接破了空。

        “就在那。”祁連示意了一下里面的那這張床。

        這個距離，祝九歌是能看見的。

        他帶著祁連走到床邊，只一眼便將手中的劍又握緊了幾分。

        面無血色形容這個人已經是輕的了，他躺在那根本就不像是活著。

        祁連很明顯感受到祝九歌體內的真氣在波動，呼吸也失了平穩。

        祝九歌的視線一路向下，看到了泛白的指節和露在外面一截的猙獰傷疤，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這是什么傷口。

        “誰干的！”他聲音微顫，聽著不像憤怒，更像是隱忍。

        劍刃幾乎貼上了祁連的衣襟，他沒有等上一個問題的答案，而又接著問出了下一個問題：“你們是參與者、旁觀者還是不知情者？”

        “不知情。”這個時候沒有別的選項，前兩個都會被當做施暴者處理。

        祝九歌把劍收了起來，他不是相信了祁連，而是沒了挾持他的心情。

        如今溫子初這副模樣在他眼前，他最想怪的人應該是自己。為什么要讓他一個人留在這，如果他強一點，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曾自不量力地說要保護他，溫子初也無數遍地笑著問他到底是誰保護誰。

        所以他一個世子，到現在還是需要讓別人來保護他，而那個人還是他想要去保護的人。

        這世界還真是諷刺，他永遠都保護不了他想要保護的人。

        溫子初是這樣，母親也是這樣。

        他俯下身，指節探入他的衣領，卻空無一物。

        祝九歌眉心一蹙，轉頭問祁連：“玉呢？”

        “玉？雙生玉？”

        祁連走上前，欲要伸手一探，卻被祝九歌毫不客氣地擋了一下：“沒有。”

        祁連訕訕收回手，抿了抿唇，推測道：“世子的玉是好東西，沒準被卡朔拿走了？”

        拿走？

        溫子初現在這情況，沒有雙生玉不是要他命嗎？

        祝九歌調整了下呼吸讓自己盡量冷靜下來，他探上溫子初的脈搏，幾乎到了微不可聞的地步。

        “告訴我這幾天都發生了什么。”他現在必須要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祁連因為一開始說了自己是不知情，所以省略了許多步驟，重點講述了計劃以及救人。

        “冰石？”祝九歌捕捉到了這個信息后，繼續問道，“既然路上沒有停留，也就是說你救他的時候，他身上就沒有雙生玉？”

        “是。”

        溫子初身上的后遺癥有多嚴重祝九歌比誰都清楚，沒有雙生玉，別說冰石了，光是他受的斷筋之傷和寒潭就能讓他活不過三日。

        祝九歌猛的起身，再次走到了溫子初身前。這一次，他不在是簡單的觸碰，而是直接湊上了前去，在他頸邊輕輕嗅了兩下。

        而后雙眸微瞇，直起身久久凝視著床上的人：“你們是不是，被掉包了？”

        祁連一愣，沒看明白這個操作：“怎么說？”

        “氣味不對。”

        氣味？他從未在溫子初身上聞到過什么氣味。

        祝九歌瞥了他一眼，懶得解釋：“卡朔在哪？”

        和自己談了那么大一筆交易，不可能人丟了這么久還這么安靜。所以眼前這個“溫子初”百分之八十不是真的。

        祁連沒想到他這么快就要去找卡朔，但也在情理之中。

        “讓鳳予和你去。”這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

        如果溫子初真的還在卡朔手上，那么他們這里的祝九歌就千萬不能再出事。

        祝九歌這次難得沒有拒絕，不再做任何停留，抬腿就要往門外去。

        “小羊姐！！”門外忽然傳來響動。

        剛走到門邊的祝九歌便看到了從門外被放進來的干瘦男人，他一邊跑一邊揚著手里的畫。

        “卡朔后日要在華亭山舉辦盛會！”

        藍小羊一把搶過他手上的畫紙，上面清晰地畫了地點，寫了卡朔的名字和盛會的內容。

        “飲酒尋歡，賞曲作樂？這個紀念皇弟的主題又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聽說胡戎戰死挺多皇子，不知道他指的哪一個，還是都是。”

        祝九歌默默聽著，心里卻多了些不好的預感。

        他沉默著往外走去，在眾人不明所以的視線里祁連示意鳳予趕緊跟上。

        藍小羊看到他安全后把手里的畫紙一放，打算繼續守著屋里的溫子初。在經過祁連時被攔住，藍小羊沒再繼續走，轉而憋氣地問道：“干嘛？”

        “我做事有分寸，你不用擔心。”

        “行。”藍小羊氣的破罐子破摔，反正委婉對祁連不起作用，“我說不出口我不是在擔心你，所以你到底有沒有想過看到你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我有多害怕？”

        “沒有，你從不考慮我的感受。我一遍遍的叮囑你不要犯險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害怕你知道嗎？”她深吸口氣，眼淚開始在眼眶里打轉，“我害怕你因為我不在你身邊而受傷，甚至……死這個字我都不敢說，因為我光是想到就窒息。你這樣讓我怎么放心讓你一個人？”

        祁連聽出來了這話不對，他拉住企圖一走了之的藍小羊，沉聲問道：“什么意思？”

        “和你有什么關系，你不在乎我，就沒必要裝作很在乎的樣子。”藍小羊甩開他，“我受不起這施舍。”

        “為什么會一個人？”直覺告訴他，從不說這種話的藍小羊，指的是和云仙的交易。

        藍小羊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但還是裝作鎮定：“我藍小羊出來混也是講究臉面的，不想喜歡你了，離開你，還要征求你的同意嗎？”

        “你不是這個意思。”祁連皺起了眉，語氣雖然平淡，卻透著些許擔憂。

        藍小羊發狠地甩開了他的手，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氣勢：“讓祁國師失望了，我就是這個意思！”

        還會說這三個字來氣他，看來是真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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