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愛去不去
姬川在第二日一早便見到了在軍營外等候的祝九歌,他特意換了身衣服,少了些張揚的元素,整個人都散發出與平日不同的沉斂。
他的視線越過自己望向他身后綿延萬里的雪山,明明那樣專注,卻又沒在真正看著什么。
只是孑然一身地眺望著,似乎群山之后的那片土地上存放著他放不下的癡念,割不斷的人間。
“來了。”他說道。
得到答案的姬川著看了他一會,而后轉身往雪山走去。
祝九歌會意跟上。
原以為姬川會一直沉默,但卻忽然問了他一個問題。
“世子可會后悔自己的決定?”
后悔……他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祝九歌身為西啟世子,自是不知后悔二字如何去寫。
姬川問的,不會是他如此想當然的事情。大有可能是這幾日一直在困擾著他的夢境,那個能夠影響他心境至今的夢境。
“那個夢是真的?”從未有過一場夢,夢醒時讓他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姬川不奇怪祝九歌這一前言不搭后語的反問,像是早有預料般回道:“多少人祈禱人間只是一場噩夢,第二日醒來便不在夢里。又有多少人甘愿被夢困住,長眠不醒。夢中真實與否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祝九歌沉默。
亦真亦假嗎?
隨即冷笑一聲,太荒謬了。
北寒上四部族之首,凡族族長,為天下負一人。正元第一仙者祝旭,西啟世子,為一人負天下。
更荒謬的是,他們好像真的能夠做出這樣的事。
無論是不擇手段去留住他的自己,還是善良過頭到把自己交代進去的溫子初,都很符合他們的作風。
拋開真假不談,對溫子初,無論是現實里的肆意妄為,還是夢境中的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都沒有后悔一說。
“并不后悔。”
姬川聽后沉思片刻:“往事不可追,世子只需知道自己不后悔便夠了。”
局外人不問局中事,在他看來萬物天道輪回,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萬法因緣,不可言說。
之所以問祝九歌這個問題,是因為心中有惑。倘若有一天溫子初和祝九歌知道了所有,他們是否會后悔自己正在做的事。
真有意思,什么時候開始,他也想要知道這些俗念為何……
石洞,暗道,長距離。
祝九歌跟著姬川再次走過這套熟悉的流程,這一次他依舊睜著眼。
靜悄悄的暗道像是醞釀一場暴雨,姬川的背影在暗沉的光線下明滅搖晃,開裂的石壁露出猙獰的模樣。
直到耳邊傳來喧囂,祝九歌逼仄的神經才算得以舒展,落回地面。
“砰——”
一人筆直地撞向了祝九歌,把尚未完全回神的他撞得踉蹌了兩步。
衣衫襤褸的女人頻頻說著抱歉,那雙眼睛卻目露驚恐地往身后張望。
在一群提著砍刀的健壯男人叫罵著出現在街頭拐角時,女人已經來不及繼續跑了。
衣著貴氣器宇不凡的祝九歌顯然成了她求助的第一順位,顫抖著聲線輕聲哀求道:“救……救我。”
黑市還真是……無論什么時候都不缺混亂的熱鬧。
祝九歌不帶感情地看了眼那群轉而向他叫囂的地痞,以及并不打算插手的姬川。
他或許早就習慣了當一個旁觀者。
祝九歌推開了拽著他衣袖的女人,在女人錯愕無助的視線,以及地痞們哄堂的放肆大笑中,手掌向上方一個虛抬。
“噗——”地一聲,一柄長劍便從酒樓的雅間破窗而出,在空中劃破空氣產生一陣破風聲后,精準無誤地落在了祝九歌手上。
所有人都有了一瞬間的錯愕,除了祝九歌。
他早在進入黑市的那一刻,就感知到了一股蠢蠢欲動的力量,所以嘗試著召回了一下。
只是在握住劍身后,他神色暗了暗。
這柄劍……和夢中刺入溫子初胸口的劍,一模一樣。
這是“他”的劍,如今卻被自己感應,“他”就是自己這一事實,再次令他發笑。
而那些人的錯愕,同樣也是因為這把劍。誰不知道前段時間這把世間僅有的寶劍被鳳予從拍賣行拍了去……
如今劍在,是不是說明鳳予也在?
和那武癡瘋子扯上關系,誰都討不到好。但追了這么久的人,沒有平白放棄的道理。
沒準鳳予不在?就算在,要找麻煩也應該是找這個強行奪劍人的麻煩,和他們有什么關系?
雅間內。
鳳予看著飛出的劍,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當即驚呼出聲:“喲呵!祁連,熟人。”
祁連自是順著看了過去。
祝九歌?怎么還在這里?
看到一旁的姬川后,他便懂了。是去而復返。
這兩人真有意思,都把黑市當自家后花園,進進出出毫無心理負擔。
不過這也讓他更加確定,溫子初和祝九歌對黑市而言,很特別。
“讓他試試?”鳳予托著腮幫子提議道,“看看能不能把人弄醒。”
“怎么弄?”
從昨日起,溫子初就一直昏迷不醒,請了大夫也沒用,總之就是一副看起來隨時都要死了的模樣。
現在正靠著這些年他們在黑市淘到的珍貴藥材續命呢。
鳳予的方法也不是不行,兩人既然是一起進的黑市,定然有幾分交情。而且他一個西啟世子,辦法肯定比他們困在這里面的人多。
看來他也算聰明。
“不是有什么吻醒昏迷不醒的人的愛情故事嗎?”
祁連沉默,當他沒夸。
“你從哪聽來的這種亂七八糟的?”
鳳予聳聳肩:“不記得,模模糊糊。反正這兩人關系一看就不一般,沒準行得通。”
祁連更震驚了:“我怎么沒看出來?”
什么不一般?哪里不一般?
鳳予剛想說話,樓下就傳來陣陣驚呼。在剛剛他們幾句話的功夫里,單手執劍的祝九歌,已經把那群男人中領頭的那個殺了。
圍攻而上的幾人,上一個他身上的血便多一分,到最后僅剩幾人落荒而逃。
“嘖。”鳳予看著皺了皺眉,“果然是外面的人。”
竟然會見義勇為,和他們這群冷血的人不一樣。
女人愣了片刻后,貪婪的眼神在龍骨劍上流轉。她不會不知道,是這把劍讓他有了一挑多的實力。
她看了眼姬川,察覺他并沒有要管的意思,這說明這個人并非是云仙族要的人。
下一秒,鳳予看著女人跑向祝九歌,似乎是在道謝。
當他看到女人袖中寒光乍現的那一刻,女人已經睜大眼睛倒在了血泊里。
“啊。”鳳予微微后仰,緩緩評價道,“果然是外面的狠人。”
祁連站起身,留下一句“別看了”,便往樓下走去。
姬川走到他身邊,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滿地的尸體:“經常遇到?”
祝九歌的注意力都在劍上,只應了聲“偶爾”。
“挺熟練。”姬川評價道。
黑市就是這樣,見怪不怪,習慣就好。
“姬川。”熟悉的聲音。
祝九歌抬眼,一眼就看到了上次來黑市時,對他和溫子初表現出極高敵意的鳳予。
他抬手和二人打了個招呼,盡管沒有一個人回他。
和他一起的,是個文人模樣的男人。
祝九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總覺眼熟。
鳳予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祝九歌,朝姬川問道:“那瘋婆娘又找他?”
“不是。”姬川回道。
“那我們帶走了?”
祝九歌立即警覺,不自覺握緊了手里的劍。
祁連觀察到他的反應,便補充了句:“世子不必多想,我們是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人?除了在卡朔手里的溫子初,他在黑市能有什么人需要見?
“你們是卡朔的人?”只有這種可能。
鳳予“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你隨便抓這街上一個人問問都知道我們不可能是那小子的人。”
祝九歌幾乎沒有猶豫地冷聲回道:“沒空。”
他現在要去找的只有卡朔,要見的人,也只有溫子初。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得往后稍稍。
鳳予被噎得沒脾氣,要不是祁連拉住他,他早就“那各回各家吧”了。
祁連看了眼姬川:“人可以和我們走吧?”
“可以。”姬川知道他的意思,便繼續道,“我只負責把人帶進來。”
說完,他便告辭離開了。
見他走遠,祁連才低聲對祝九歌說道:“溫公子與我們是一伙的。”
“昨天我們從卡朔那里把人救了回來,現在還在昏迷,不信的話可以和我們一起去看看。”說著,他又看了眼鳳予,“我們要想對你下手,沒必要兜圈子,直接殺就是了。”
從事實來說,這話說得沒毛病。
“殺了我可沒有軍火鏈。”殺人截貨這事卡朔當然不會做,他只是在告訴他們這個理由不足以說服他。
“你要給他軍火鏈?”祁連眉頭一皺。
祝九歌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裝的,而最不會裝的鳳予也露出一個“佩服”的表情。這樣看來,他們確實不像是和卡朔一伙的。
于是他從腰間取出了一個藥瓶,倒出兩粒黑色藥丸:“要我和你們走可以,吃了。”
祁連看著藥丸愣了愣,但也能理解他在黑市的謹慎。尤其是在武力不敵的情況下,這是把自己風險降低的最好辦法。
剛想接過,就被鳳予攔住了:“小爺我就是不吃。你愛去不去,姓溫的到時候死了,可別怪我們沒找過你。”
祝九歌的表情在這一瞬間變得很微妙,短暫的沉默后,他收起了藥丸:“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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