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這才發現張奶奶已經醒了，赫知靈趕緊上前去，緊緊握住她的手，感受到那溫熱的觸感，她心中松了口氣。
  赫知靈轉頭向王主任歉意一笑，輕聲道：“王主任，真是不好意思啊，張奶奶現在情緒有些激動，我們就暫時不去醫院了。還請您盡快給縣里打個電話。”
  王主任點頭表示理解，溫和地說：“沒事，你好好照顧張大媽，你們把她抬到里面來吧，外面冷。”
  他關切地說了兩句，迅速進到辦公室查起了電話號碼，他在陶華的號碼上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撥了另外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對面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喂，我是鄭子鋼！”
  外面的人都坐在階梯上等著消息，赫知靈走到幾個男人旁邊，輕聲說道：“你們收集這些東西，用來干嘛？”
  李寶軍看了她一眼，卻并沒有回答。
  赫知靈冷笑一聲：“自己賞玩？送給上級領導？又或者，是打算賣給外國人？”
  他話音一落，幾個人紛紛變了臉色。
  “你胡說什么？”
  “我們這是除四舊樹新風，怎么可能干出賣給外國人的勾當？”
  赫知靈瞥了他們一眼，從他們的臉色和語氣中，已經明白了幾分。
  越是掩飾什么，就越是反駁什么。他們借了革委會的勢，取了四舊的巧，收集這些古物暗中賣給外國人。國內除了像明哥那種本身喜歡，又走黑道的人，誰敢在這個節骨眼兒碰四舊？
  他們幾個，充其量只是些跑腿的小嘍啰，真正倒賣這些的幕后黑手可能隱藏在暗處。
  此時，王主任掛斷電話，臉上帶著正義的光，對眾人說道：“我已經向縣革委會匯報了情況，鄭主任說了，他們就是臨時工，完全是個人行為，革委會絕不會讓人去欺負貧下農民，我們會押著他們去縣里接受審判，同時，張大媽的醫藥費和營養費，也由他們四個出。”
  這話一出，李寶軍頓時急了：“怎么是鄭主任呢？我不是讓你找陶華主任嗎？媽的，你陰我？”
  赫知靈心中一動，看來這個鄭主任和陶主任之間并不和睦，或許，這個陶主任正是他們的上線。
  王主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們沒有介紹信，擅自跑到我們公社，毆打我們的社員，你以為誰還能保得了你們？”
  他說完就指了旁邊幾個人，示意他們將李寶軍等人帶走。
  “我不服，你給陶主任打電話！你給陶主任打電話……”李寶軍被押走時，嘴里還在不停地嚷嚷著。
  張二娃聽到這個消息，臉上露出了笑容。但當他摸到懷里那只已經僵硬的小狗尸體時，笑容又逐漸消失，癟著嘴沒說話。
  其他人倒是挺開心的，說明革委會沒有包庇這幾個人嘛，革委會的打人也要負責。
  王主任摸了摸張二娃的頭：“你再算算家里還有些什么損失，都讓他們四個賠！”
  張二娃低頭不語，赫知靈卻明白他內心的糾結。在這個時代，狗并不是人們關注的重點，但張二娃對大黃和它的孩子們有著深厚的感情。他想提出賠償，卻又擔心被大人們嘲笑為小題大做。
  “還有死去的小黑和瘸腿的大黃的賠償，這些也都是命啊，大黃能看家護院，這腿一瘸，功能的降低多少，這小黑長大了也能看家護院，況且好歹是條生命，還有二娃的精神損失費，鄉親們的誤工費，辛苦費”赫知靈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堅定。
  張二娃眼中滿是感激，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王主任疑惑：“這狗的錢確實要賠，不過這精神損失費、誤工費和辛苦費是什么？”
  赫知靈解釋：“村里殺豬都得避著小孩兒呢，何況是當著二娃子的面踩死他的狗，傷害他的奶奶？這是多大的心靈創傷！他晚上閉上眼，那血腥的一幕就會浮現在眼前，這樣的精神折磨，難道不是損失嗎？這孩子受到了驚嚇，不得吃點好的壓壓驚？鄉親們放下手中的活兒，辛苦地抬著張奶奶到公社，一會兒還要抬去醫院，大家伙兒都出了力，不得要誤工費和辛苦費嗎？”
  “有道理！應該給！”
  “當著孩子的面殺狗傷害他奶奶，這要擱我，我也睡不著！”
  “原來還能要誤工費和辛苦費，雖然新鮮但是很有道理呀！”
  她的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人們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王主任拿了個本子，把他剛剛說的那些，詳細地寫了下來，然后把本子遞給赫知靈：“你們看多少，一會兒我拿去讓他們簽字。”
  赫知靈面不改色，毫不猶豫地填了她心中的數字。
  王主任看了一眼，微微挑眉，但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地收起了本子。
  “那辛苦大家再帶張大媽去醫院吧，受這么嚴重的傷，不能再耽擱了！”他勸說道。
  赫知靈點頭同意，帶著大家伙從革委會撤了出去。
  張奶奶最終被送到了醫院，赫知靈把她送到了林護士手里，悄悄耳語了幾句，林護士點點頭，面不改色，給她清洗假傷口。

  眾人還在醫院外面等候，赫知靈出去說道：“張奶奶沒有大礙，只是要住院幾天，今天為我干弟弟一家的事兒，辛苦大家了，等賠償下來，就分下去，讓大家吃點肉補償補償。”
  她這話一說，眾人都開開心心回去了。
  張二娃抱著小黑在旁邊呆呆地站著，赫知靈走上前去，輕聲安慰道：“二娃子，別傷心了，跟著大家回去找個地方把小黑埋起來，埋深一點，奶奶要在醫院住兩天，你得先回去，大黃還在家等著你呢。”
  張二娃抬頭，眼中滿是擔憂：“姐，奶奶怎么樣？”
  “沒事，還能趁機做點檢查，身體有哪兒不好的，就養一養，調理調理。”
  他點點頭，又問道：“那大黃的腿還能好嗎？”
  “我也不知道，但我會叫醫生去看看的。”
  張二娃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真的嗎？”
  “當然！”赫知靈肯定地說，“我認識一個很棒的獸醫。”
  張二娃的臉上露出欣喜：“太好了，你不知道在我們農村，狗狗瘸了腿跑得慢，是會被人抓去吃了的！”
  赫知靈安慰他：“他有你這樣好的主人，村里的人不會吃他的。”
  在村里，敢吃別人家的狗，本質上就是看不起這家主人，覺得這家人可以隨便欺負，或者覺得這只狗不受主人重視。
  但從這件事情上能看得出，回龍大隊的人還是保持著淳樸的人情味兒。
  張二娃乖乖地回去了，赫知靈則去了獸醫站找譚獸醫，和他說明了大黃的情況，雖然天色漸晚，但聽說了大黃救主人的故事，還是帶著工具箱去了回龍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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