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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這一聲如一蓬驚雷炸在玉錄玳耳邊,仿佛被誰狠狠攥了一把喉嚨,她剛吸進去的氣兒瞬間化作一聲倒噎氣堵在嗓子眼兒里,一下子上不來氣兒,咳得驚天動地。

        皇帝剛說了一聲“傳”,便被她這一番表演嚇了一跳,捂著口鼻后仰:“這是什么癥候兒?瞧過太醫了沒?過不過人吶?”

        玉錄玳忙抽出帕子掩著嘴把氣兒往肚子里咽,待到平復些,忙解釋道:“不是癥候兒,萬歲爺放心,臣是叫唾沫給嗆著了,順過來就好了。”

        “哦,”皇帝這才放下心來,狐疑地看著她,“唾沫還能嗆著人,是平素話太多的緣故吧。平時四平八穩的,還當你是個妥帖人兒……”

        她有點兒難為情,訕訕道:“臣才剛想說話來著,給宋諳達那一聲兒撅回去了,是以嗆著了。”

        伊爾木才進來,就聽見這么一出,不由瞧了瞧地上趴著的女官,好奇什么人敢在圣駕面前說自己被唾沫嗆著。

        那人垂首拿帕子掩著嘴,瞧不清人臉,只覺那伏在波斯毯上的身條清松蘭桂一般纖窈,袍子寬松,朝地上鋪陳開,腰谷兒便凹出一個驚人的弧度,因低著頭,燕尾下露出一截白瓷般的頸來。

        這身形似乎與唾沫什么的話題不沾邊兒。瞧了一眼,又瞧一眼,這趴著的模樣有點眼熟,仿佛前兩日剛在哪兒見過。

        宋良潤引大學士進來,聽見這話,知道皇帝待皇后身邊的人素來寬厚,也便笑道:“是奴才唐突了,玉大人見諒。”

        波斯毯子鋪得厚,玉錄玳沒聽見他們進來,不防突然有人在背后說話,唬了一跳,下意識回頭一瞧,正和伊爾木的視線撞個正著。

        因不是視朝,他沒穿蟒袍,只著石青色曳撒,系朱紅玉帶,高高地立在那里,如一桿磨透了的槍。面若冠玉,白得盈盈如雪,仍是那副目空一切又祥和深遠的神情,目光掃過來,有凜然不可近的光。

        真是冤家路窄啊!玉錄玳心中哀鴻遍野。

        伊爾木方才聽見“玉大人”這稱呼,心里便有一絲猜測,這會子看清了正臉兒,那三分無賴、三分油滑、三分矜持,又帶著一絲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臉,不正是蘇合泰那個膽大包天的閨女么!這不,這會子又眼巴巴地盯著他,和記憶中那呆滯滯的面孔如出一轍。

        他扯了扯嘴角,好啊,御前都有人捧著叫“玉大人”,怪不得敢和他梗脖子,合著還是個寵臣吶。

        他打馬蹄袖請安,問圣躬安,說巧了,“才剛臣進來時,正遇著幾位大人出去。”

        巧,哪里巧?皇帝對這位一同摔打長大的發小兒太了解。那幾個章京就是給他打頭陣的前哨兵罷了,他是刻意避開,想迂回行事。

        卻也不說破,只打個哈哈:“那你來得不巧了,朕這會子已把那事兒撂下不議了,眼吧前兒還有旁的事兒。”

        伊爾木訝然,“皇上已經知道鹽城旱災的事兒了?臣慚愧,臣才收著了戶部的條子,說鹽城旱了三個月,河涸蝗鬧,朝廷派去的賑災款至今沒個說頭,來請萬歲爺示下。”

        皇帝暗自磨牙,這小子慣會裝傻,指東打西。他是戶部尚書,朝廷賑災自有荒政十二項,縱是賑災款有紕漏,難道等不得明日視朝?

        這邊玉錄玳聽見說朝政,心里愈發惕惕然,趁著皇帝沒說話的當口,忙抽空道,“萬歲爺有朝政要議,臣便告退了,總歸主子方才說的臣都記下了,只依著主子的意思回皇后主子便是。”

        聽聽,聽聽,什么叫眼力見兒!前朝后宮內外有別,后宮不得干政,前朝大臣難道就能置喙后宮事務了?

        皇帝瞥了一眼伊爾木,還自詡股肱之臣呢,竟連個女官的覺悟都不如。

        伊爾木老神在在,對皇帝埋怨的眼神視而不見,只掖手站著,目光掃過地上伏著的背影,對她的識時務倒是頗為贊賞。

        皇帝默了默,竟沒喊跪安,只說:“不忙,朕還有事吩咐你。這么的,你上東屋兒去,命他們替朕和大學士烹一壺茶送進來。”

        玉錄玳大大吃了一驚:“臣屬在內宮,不敢竊聽國政,怎好在旁侍奉?皇上既還有事吩咐,臣便在外頭抱廈里候著便是。”

        伊爾木見她一副被雷劈了似的表情,倒覺得有趣。在宮里行走,能把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的人不多,也不知她是怎么在宮里生存下來的。

        “怎么玉大人要抗旨嗎?”他木著臉道,“想是本官不配吃‘大人’的茶。”

        他言語中把“大人”兩字念得很重,聽上去怎么都是一副諷刺的意味。玉錄玳一噎,不敢看他的臉,只說中堂大人言重了,“只是后宮不得干政,祖宗規矩怎能逾越。”

        伊爾木卻不再答,嘴邊扯起一絲譏誚的弧度,只高高地睨著她。

        他知道她不自在,更不愿意給他端茶倒水,如果可能,她簡直想立刻從這屋子里逃跑。只是他莫名就不想讓她如愿,想看她老老實實烹水點茶,做些閨閣女兒應當做的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當什么半吊子的“大人”。

        只是說不清皇帝的用意,難道是瞧上她貌美,已給她開了臉,一刻都不愿意離了她?他想不透,莫名有些不悅。

        皇帝擺擺手:“旱蝗的事兒,朕心里存下了。大學士既領著戶部尚書的職,朕信得過,放手去辦就是。前陣子你忙著清點各旗下軍務,一直沒得空閑,今兒難得進來,不提政務了——玉司樂放心便是。”

        主子爺發話,玉錄玳沒法子,只好應聲起來,退著出了板門,往東暖閣去。

        她前腳才出去,皇帝就不耐煩起來,說別看啦,“沒見過女的是怎么?朕可告訴你,她是皇后跟前兒的紅人,你死了這條心,她的去處朕說了不算。”

        伊爾木嗤地一聲:“知道,蘇合泰的閨女,皇后母家旗下人。”

        “喲,”皇帝來了興致,“敢情是舊相識?”

        伊爾木鄙夷地看了看他,原來蜚短流長不僅是婦人的專利,哪怕皇帝老子也對臣下的私生活有興趣。他沒打算瞞著,把前一天的事兒大致說了說,只把蘇合泰書房中的暗室略了過去。

        皇帝把一串伽南香福壽的十八子手串放在掌心里,顛過來掉過去地盤弄,半晌沒言語,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說話間,玉錄玳領著幾個內監進來擺茶幾,又命人搬了只風爐進來,皇帝見了便笑道:“怎么還親自上手了?”

        玉錄玳挽了袖子在幾后正坐,取湯瓶煎水,緩緩道:“臣愚鈍,不能替主子分憂,只能從些微薄小事上用心。臣記得主子常說待中堂親如兄弟,今日一見果然不錯:尋常大人們議政都在外頭勤政親賢殿里,哪有進三希堂的面子?況主子與中堂君臣促膝談心,若是尋常茶點,只怕怠慢了中堂。”

        皇帝暗想這丫頭果然伶俐,他方才留她,就是想讓伊爾木親眼瞧瞧六局女官的能耐。能耐不嫌多,顯擺一個算一個。女官們素日里待在內廷沒人看得見,外頭人總以為六局和敬事房一樣,得靠內務府提溜著才能成事。

        于是拊掌笑道:“好個親如兄弟。擎鯨今兒有口福了,這丫頭雖是司樂,烹茶的手藝可是師出名門。”

        擎鯨是中堂表字,這會子叫出來,是特表示好的意思。伊爾木知道關于內務府之事,皇帝已經心有成算,想要掣肘,還需徐徐圖之。于是只瞇了瞇眼,看了看玉錄玳挽起的袖口露出的一截白潔如瓷的皓腕,不咸不淡道:“皇上愛重,臣不勝栗栗然。只是偏勞司樂。”

        玉錄玳抿嘴一笑,沒有接話,只低頭顧著湯侯,見風爐溫吞,便加武火急沸。等到水中氣泡連珠如魚眼,便忙投茶入盞,口中徐徐道:“調膏宜用嫩水,這樣茶湯才能明澈妍亮,純而不鈍,鮮而不熟,明而不暗。”

        說來也好笑,慕容氏本是鮮卑族南燕后裔,入關百年,倒學了許多漢家做派。皇帝好古,喜歡古人的這些清雅悠然,皇后為投其所好,特地從江南聘了一位點茶的名師入宮,玉錄玳便是她的學生。

        皇帝把著手串,倚在引枕上怡然自得,問:“用的什么水?”

        “去年上潭柘寺,皇后主子命人采的西山山泉水。當時囑咐了宋諳達,就埋在養心殿梅塢的樹根兒地下,方才起出來。”她輕聲答,拈起茶筅,開始注湯擊拂。一時間室內充斥著運筅掃擊的刷刷聲,靜心聽來,在霧氣蒸騰中,有股格外的凝重。

        皇帝笑道:“皇后有心了。對了,方才你說的那個鳳冠的事兒,你預備怎么料理?”

        這時末餑漸白,玉錄玳輕拂調細,口中仍不敢怠慢:“臣有一想頭,只是逾越了些,待萬歲爺吃了茶,臣還要請萬歲爺定奪。”

        說話間茶已咬盞,她抬頭詢問似的一看皇帝,皇帝便道:“來者是客,先請大學士先品。”

        她便示意內監將茶盞奉與伊爾木。皇帝道:“擎鯨,也瞧瞧宮里六局的手藝。”

        伊爾木接過現行謝恩,細看那盞中,水腳晚露而不散,不由贊道:“沫餑潔白,潘潘然如堆云積雪,司樂手上好功夫。”

        他竟然開金口夸她!玉錄玳有些吃驚:“中堂大人謬贊了。”

        伊爾木略略勾唇,半譏誚地一笑:“司樂似乎很驚訝?是驚訝伊某是一屆武夫,怎么會懂得點茶這樣風雅的事吧。”

        她不知怎么接話,只尷尬地扭頭看著皇帝。皇帝瞧瞧伊爾木,又瞧瞧玉錄玳,忽而一笑:“你不必吃驚,要說這品茶,朕還要向大學士請教呢。”

        也難怪,他這樣一個苛刻難容的人,必定是個講究已極的人,說他吃茶也要細究沫餑水腳這些,竟覺得合理得很。

        玉錄玳歉然一笑,唇邊旋起一對淺淺的梨渦:“下官見識淺薄,冒犯了,請中堂大人見諒。”

        伊爾木仍是那副喜怒不辨的淡然:“玉大人言重。”

        她聽出他是用方才她的話來回敬,只是實在懶得搭理這個心胸狹隘的人,坐下又忙重調了一盞奉與皇帝。

        方才鳳冠的事項說了一半,玉錄玳知道皇帝有心讓她顯擺,于是待皇帝吃了茶,又接著道:“其實皇后主子的愛女之心,同萬歲爺的是一樣的。萬歲爺是想依著公主用白玉冠能高興,主子娘娘呢,是覺著公主用孝宣皇后的鳳冠能高興。臣的愚見也在此,其實有個兩全的法子,能讓主子娘娘和公主都滿意。”

        皇帝偷眼看了看伊爾木,故意問:“還能有兩全的法子?你倒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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