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嚴刑逼供
幾位大臣竊竊私語,開始討論起來,太師則喘著粗氣,一臉的怒氣沖沖,而顧北月,緊抿著唇,面色不辨喜怒。
終于,從層層疊疊的紗幔中走出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楚緋瀾穿著寬松的白衫,腰間的滾金邊菊花藤紋腰帶顯示出他強壯精瘦的腰身,高冠已經被宮人摘下,長發如墨,只在腦后用發帶綁著前面的頭發不至于遮擋視線。
雖看上去添了幾分柔和與倜儻,但那渾身散發出的帝王氣勢卻不容任何人輕視。
寢殿中眾人連忙下跪,高呼“陛下春秋鼎盛,長樂未央”的敬語。
楚緋瀾坐在了靠背金龍椅上,惜字如金般吐出冷冰冰的“起來吧”三個字。
太師站在離楚緋瀾最前面的位置,剛拱手想來一番慷慨激昂的勸諫陳詞,身后的顧北月卻立馬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的身子,可還有不適?”
看著顧北月眼里的關切,楚緋瀾垂下眼,淡淡的道:“無礙,顧卿不必擔心!
“如此,微臣便放心了。”
楚緋瀾微微點了個頭,手肘放在椅子扶手的金龍背上,手指撐著頭,似乎有些疲倦。
太師看他如此模樣,有些心疼,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的咽了下去,垂下頭來,一臉的風霜滄桑將太師的背壓得更佝僂了幾分,他用右手拇指不斷摩挲著食指的第二個骨節,似是想思考怎么開口。
太師環顧四周,沉聲威嚴道:“陛下身體已經無礙,只需要好好休息便可,你們都下去吧,休要打擾陛下休息。還有,誰要是敢亂嚼舌根,胡言亂語,先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條舌頭幾條命!”
宮人們唯唯諾諾的退下了。
另外幾個大臣也被摒退,殿中只剩下了楚緋瀾和太師、顧北月。
太師見旁人都走了,才重重的嘆了口氣,渾濁而充滿血絲的眼眶里漸漸濕潤。
“陛下,”太師宛如一個正在苦口婆心管教著不聽話的兒子的老父親,“以前,陛下怎么也不肯近女色,群臣進諫,陛下都以各種理由推脫,不肯廣納后妃。老臣只當,陛下一心為國為民,尚未動情,也不想動情動心,被兒女情長擾亂心智,心中雖有異議,卻也不強求陛下。后來,陛下力排眾議,甚至費心費力給那個玉瑤國廢王子藏入后宮,還給了名分給他!”
太師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努力的平復激動憤怒的心情,而后垂首,用壓抑的語氣勸道:“這些老臣都忍了,因為老臣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陛下既想要,不過一個男寵,費些手段留在身邊也就罷了,況且其中也有些利害在里面?墒侨缃,陛下卻因他一而再再而三的……”
太師一時也找不到好的詞語形容他的所作所為,不由得語塞,氣得臉色發漲紅,食指與中指微微顫顫的指著地面,胡須也一翹一翹的,看著莫名的好笑。
楚緋瀾亦面色不善,看向太師的目光有一絲冰冷,他坐直身子,冷聲斥駁道:“太師,陌玉不是低賤的男寵!
“陛下!!”
看著太師和楚緋瀾幾乎要吵起來,顧北月連忙打起圓場:“陛下息怒,太師,您也消消氣。陛下向來懂方寸,顧大局,不是任性荒淫之人,太師不必過于擔心,陛下此次,可能并不知道那湯有問題,只是多喝了些湯,才導致身子微恙罷了,想來也不是故意做出如此荒誕之行的。”
楚緋瀾眼底閃過一絲復雜,想起太醫令對他說的那番話,他心中再次飛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太醫令對他說,他此次身體不適,是因為喝多了補氣強精的東西,經查證后,是陌玉親自做的熟地當歸稚雞湯。遲疑片刻,他還是為陌玉辯解道:“寡人向來不是流連風月之人,更不是荒淫無度之人,太師大可放心。關于那碗湯……或許他也不知稚雞湯有那種效果,不過是想熬碗湯給寡人品嘗,一片心意罷了,太師莫要誤會了他!
太師冷哼一聲,一拂袖,沉聲道:“之前陛下偏愛于他,老臣看他也不像那種善于狐媚惑主之人,見他風骨峭峻,有幾分欣賞,也因著舊事,對他心懷愧疚,所以對他友善幾分?扇缃癜l生這種事情,老臣心中卻不得不重新思量,此人會不會是兩面三刀、善于偽裝之人,若他是故意為之,明知此湯作用,還故意時常給陛下喝,慢慢損耗陛下的身體,那么陛下,此等心懷叵測、手段高明之人可不能再留在陛下身邊!”
楚緋瀾道:“太師此言差矣,若陌玉真心懷叵測,有意害寡人,那么他直接在湯里下毒不是更好,何必用這樣粗鄙的手段,他費盡心思做湯,也不過是讓寡人補身子過了些,身子微恙,又不痛不癢,又死不了,他何苦如此?”
顧北月卻直勾勾的看著楚緋瀾,目光如炬,直言不諱:“陛下,切不可大意。下毒太過于冒險,且沒有勝算,稍有不慎就會被察覺,那位玉侍君聰明絕頂,或許正是深諳此理,不敢冒險,才會另辟蹊徑,用一碗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的湯來謀害陛下也未可知。陛下想,宮人們試食檢查,只知查食物是否有毒,淺嘗輒止,又怎么會發現此湯的玄機在于久服會損身耗神呢?陛下與不會發現其中玄妙,如此一來,那玉侍君的陰謀不就得逞了嗎?”
顧北月頓了頓,又道:“那位玉侍君的身份,本就敏感。因著他父王之死,蘇氏王位被奪,陛下與他本就有仇相隔。當初發生的種種,滅門之仇,奪國之恨,誰能放下?全天下都知道是陛下所為,莫非他真能甘心待在自己仇人身邊,一生一世還情深意切?陛下覺得威氏不好掌控,也不堪重用,想要扶持蘇陌顏輔佐璇璣,于是拿來他制衡蘇陌顏,難道他心里就沒有半點不甘心?若他真心存報復,故意示好,騙得陛下信任,再有所圖謀,那么陛下可萬萬不能再信他呀!”
楚緋瀾黑了臉,低喝一聲:“北月!”
顧北月慢慢垂下頭,目光才楚緋瀾的臉移到了楚緋瀾的鞋尖,眼底涌著誰都看不見看不透的情緒,面無表情,不再做聲。
顧北月的話像是給太師提了個醒,太師看著略顯虛弱的楚緋瀾,腦海里立即涌現出無數蘇陌玉用陰謀詭計想要算計楚緋瀾的場景。
“陛下……”
楚緋瀾看著太師,又看了看顧北月,頭疼似的擺了擺手,語氣里有幾分無奈,又帶著冷漠與不悅:“好了,寡人知道,顧將軍與太師都是為了寡人和璇璣著想。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寡人的枕邊人,寡人自己清楚。此事寡人會好好處理的,你們別擔心了!
顧北月抬眸,臉上的神情有些震驚與隱忍的異樣,眼里還帶著三分悲憤。
私底下,他極少喚自己為“顧將軍”……
還有那一句……
只是楚緋瀾此時正好閉著眼,所以并未看見顧北月的異樣。
太師知道楚緋瀾向來說一不二,也知道自己勸不了他,擰著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無可奈何、憂心忡忡的告了退。
顧北月也跟著離去,只是離去時,神色有幾分恍惚。
潮濕昏暗的大牢里,壯大的老鼠肆無忌憚的奔竄,對面的一根十字木架血跡斑斑,也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還有些斑駁的鞭痕,入木三分。
而蘇陌玉只是盤腿坐在草席上,背挺得筆直,雙手搭在腿上,如同正在修法的高貴謫仙。
這兒的名字叫厝獄司,是特地關押一些重要人物的,比較隱蔽,守衛森嚴,像暗衛一樣,由陛下直接掌管。
這地方,分上厝和下厝,上厝關押的是王室宗親,下厝關押的是對楚緋瀾有嚴重威脅、十分重要的人,一般進去了就很難再出來。
之前蘇陌顏也正是被關進了這里。
關于這地方的介紹,是這牢中的獄衛告訴他的。
獄衛長明白蘇陌玉的身份,也知道陛下對他的寵愛,故而也不敢為難蘇陌玉,尋的牢房都是比其他地方更干燥整潔一些的,光線也更好。只是到底是牢獄之中,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聽著牢房外隱隱傳出來的慘叫聲,蘇陌玉依舊面無表情,毫無波瀾,整個人仿佛一尊雕像,外界的一切都近不了他半分。
獄衛長看著被關進這種地方還一點不慌張、淡定自若的蘇陌玉,心中嘆了口氣。
有這份氣魄和氣質,果然不似凡人,難怪陛下如此寵愛他。方才進來之時,便審訊過一次,看他器宇不凡、鎮定自若的模樣,他便對他有了幾分欣賞。
可惜,是太師和顧將軍下令要將他關押于此,他們也不敢違背。雖然厝獄司是陛下掌管,但當年陛下初登基時,太師輔政,厝獄司都是由太師在管理。后來陛下獨當一面、親政理事,也時常將厝獄司的事交給太師和顧將軍處理,再加上太師和顧將軍本就與陛下親近,深得陛下信任,他們這些屬下就更不敢違背了。
獄衛長正想著,身邊的獄衛拿著一根長鞭,一臉為難的道:“衛長,這……副統領的意思是這玉侍君謀害陛下,定要重刑之下教他認罪伏法,可陛下有多寵愛這位玉侍君誰不知道?咱們真要……”
獄衛長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可是謀害陛下,這是多大的罪?顧副統領將他關押進下厝是什么意思你不懂?謀逆之罪,進了下厝,能一點兒刑罰都不受?這哪里說得過去?若讓外人知道了,上刑的可就是我們了!”
接著他又喃喃自語似的道:“也不知道將他關押到下厝究竟是陛下的意思還是太師的意思。顧將軍雖敬重太師,但平日里不還是對陛下忠心耿耿、親如兄弟!”
那獄衛問道:“那衛長,咱們打還是不打?”
獄衛長皺著眉,猶豫良久,還是一招手,帶著那獄衛進了蘇陌玉的牢房。
聽到牢門打開的聲音,蘇陌玉并未抬頭。
因為這銅墻鐵壁的牢獄回聲嘹亮,剛才兩人的話隱隱的被他聽了個七七八八,他已然知曉,如今,這兩人是來逼供他來了。
“玉侍君……”獄衛長閑庭信步似的走進來,語氣飄忽。
蘇陌玉依舊清冷矜貴,這耳畔久繞不散的慘叫聲和離他越來越近的鞭子似乎與他毫不相干。
獄衛長暗暗贊嘆于他的風骨,卻還是拿著鞭子揚了揚,輕笑道:“玉侍君,謀害陛下,可是死罪,不但是死罪,還會株連九族,玉清殿的所有人都會受你連累慘死。若玉侍君再不說實話,這鞭子可不長眼啊,這鞭子叫千花鞭,鞭子上可鑲滿了尖細的鐵粒子,又日日用鹽水浸泡,可比一般的鞭子厲害十倍,一鞭子下去,痛入骨髓,還會留下一長串像花兒似的傷疤,極其難愈……”
侍君之人,最重要的不就是那身嬌嫩細滑的肌膚嗎?獄衛長好心提醒他,就是希望他自己主動認罪,免得受皮肉之苦。
可沒想到,蘇陌玉面不改色,只淡淡的道:“未曾做過,如何認罪?若要逼供,盡管來就是!
獄衛長一怔,忽然感覺這牢房的光線著實有些刺眼。
此時天窗外漏進來的陽光正籠罩在這個驚華出塵的男人身上,天氣本就越來越寒涼,牢房里比其他地方更陰冷,本來不算瘦弱的身子便顯得單薄了,可即便如此,這個人還是那么的不容侵犯。
獄衛長心一橫,心道如今這人是進了厝獄司,又涉嫌毒害陛下,這么大的事情,他們不能應付了事,反正人是顧將軍的人提過來的,嚴刑逼供也是顧家人的意思,若陛下醒來還憐惜他,也是去找顧將軍問罪,他們只是聽命辦事,陛下應該不會為難他們。若陛下經過此事不再憐惜這個玉侍君,那么就算對他用刑,那么也沒事了。如果如今畏畏縮縮不敢辦事,那么無論是太師還是顧將軍還是陛下,定然會責罰于他,所以……
思慮周全后,獄衛長將手上的鞭子一揚,落下,再揚起時,帶起牢房里一陣的灰塵與稻草飛揚,清脆破空的鞭聲在牢房里炸響。
“那就對不住了玉侍君,來人,將玉侍君綁起來!”
身邊的獄衛立馬走上前來,將蘇陌玉綁在了牢房里的十字木架上。
“屬下還是想勸您一句,早些說實話,這樣,對誰都好。”
蘇陌玉側目,看著剛才落在地上那一鞭將地面鞭出了一條弧月形的長痕,痕跡駭人,鞭子上還閃著星星點點的鐵色寒光。
“……”
蘇陌玉眸色輕閃,默不作聲。
鞭子在空中劃過又落在皮肉上的聲音格外的清晰響亮。牢房里的老鼠早被嚇得不見了蹤影,牢房外其他站崗的獄衛頻頻側目,眼里帶著敬意與驚異,因為這樣的酷刑下,那牢房里除了鞭聲與揮鞭人每一次揮鞭時的喘氣聲外,竟沒有一聲慘叫……
透進來的光線慢慢的慘淡隱去,似乎不忍再直視……
玉清殿。
溫時皺著眉,心煩意亂,在殿中不斷來回踱步。溫池則坐在椅子上,一手捂著發悶的胸口,一手緊緊的攥著桌角,圓溜溜的眼里滿是擔憂。
舒眉看了眼殿中的兩人,眼里閃過不忍,急急忙忙跑入殿中,慌忙道:“溫時溫池,不好了不好了,我給守在門口的禁衛塞了好多銀子,他們終于告訴我,太師把侍君押入了厝獄司去了!”
“厝獄司,那是什么地方?!”溫時上前一步問道。
舒眉道:“厝獄司,是一個隱秘的牢獄,就在皇宮里,里面關押的不是犯了重錯的后妃,就是一些十分重要的、不能見人的犯人。我聽說,只要進了那里面,不死也得脫層皮!什么梳洗之刑、俱五刑、刖形、千花鞭那都是十分常見的,侍君……侍君他……”
溫池猛然站起來,一手拍在桌子上,雙目赤紅,一時間心如刀絞,抽痛異常,不等溫時過去扶他,竟捂著胸口嘔出一口血來。
“溫池!”溫時也被嚇住了,連忙過去扶著他,目光急切。
舒眉也擔心的走過去,滿臉自責。
“溫時,咱們怎么辦呀?”舒眉畢竟是個小女子,一遇到大事情,便不知該如何是好。
溫時輕拍著溫池的背,安慰兩人,“沒事,你們別擔心,公子沒有下過毒,沒做就是沒做,就算陛下真的中了毒,也不會是公子做的,別怕。咱們現在還是先打探出陛下的消息,看看陛下究竟怎么了,再商議對策。”
舒眉道:“可是……侍君被押入厝獄司,太師又大怒,想來陛下定然是出了大事了,咱們……咱們總得先把侍君從那個鬼地方救出來呀!你們想想辦法救他出來呀!要不然……要不然去求蘇國主?蘇國主一定會救侍君的!”
溫時眼底閃過一絲復雜,抬頭看著急得要哭出來的舒眉,柔聲安慰道:“舒眉,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把侍君救出來的,你先去打探陛下的情況,如果陛下無事,我和溫池就是硬闖,也要去求陛下放過公子!如果陛下真的被下了毒,我們就把下毒之人找出來,為公子洗刷冤屈!”
“嗯!”舒眉點點頭,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隨后看了看溫時溫池,轉身跑了出去。
溫池低聲道:“哥,要不咱們……”
溫時立即手上用力,搭在溫池肩上的手壓了壓,止住了他的話。
“溫池,你也別太擔心了,更不要想劫獄這種笨主意,咱們逃不出去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救出公子的,公子本來就沒下毒,清者自清。況且,公子常說,陛下不是偏聽偏信之人,依著陛下平日里對公子的深情,我想,這件事情他一定不會冤枉了公子的!
“嗯。”溫池紅著眼,點了點頭,“可是我擔心,公子在那個什么叫厝獄司的地方會很危險,不是說會有嚴刑逼供嗎?公子已經沒了武功,又被薛蠻的毒傷了身子根本,他從來都是嬌貴的,沒吃過什么苦,怎么受得了酷刑折磨呢?哥,咱們得快點把他救出來呀!”
“就算拼了這條命,我也一定會將公子完好無損的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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