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能被大人護在掌心的姑娘定是一個有福氣的好姑娘。”

        沐菀笑著祝福，“大人日后若真的娶了妻子，可不要再冷著一張臉，姑娘家總是希望自己的夫君溫柔知心。”

        沈郡想從沐菀面上看出她的情緒，然而除了祝福之外，再無其他情緒，沒有任何好奇，也沒有半分追問的心思。

        沐菀試圖想了一下沈郡笨拙的討好一位姑娘的畫面，竟是連半個畫面也想象不出，沈郡這般冷峻寡言之人，當真會做出話本那般想寵女兒一般寵溺自家的娘子？

        可是以沈郡對感情的理解，沒準會帶小娘子去看斗獸，要不就是去逛兵器鋪子，想到這兒，沐菀倒還真的有幾分同情那位小娘子了。不過沈郡若真的如愿以償，不必總是孤單一人，有了心儀的小娘子相伴，沒準會一改往日孤僻的習性，這么一來，這小娘子可是做了天大的功德了。

        “大人要是真正遇見了喜歡的小娘子，莫忘記了告訴我，三個臭皮匠還能賽過諸葛亮，有菱衛這么多的姐姐幫大人出主意，大人一定能夠抱得美人歸。”

        “你也會幫嗎？”

        “那是自然，大人可是我的大恩人，這樣的大事，我怎么會推辭呢。”

        沈郡微微揚唇，看著拍著胸脯，一副要立軍令狀的小姑娘，幽深的眸子中閃過一道暗芒，他壓低了聲音，“那就一言為定，日后你可不要反悔了。”

        沐府，蘇敏敏盜畫當錢的事盡管一再小心，還是露出了馬腳。她自小在邊關長大，對琴棋書畫并不擅長，只是在與沐將軍敘話時，聽得他說起京城的書房中有一屋子價值連城的墨寶，這才起了歪心思。

        到京城之后，她也在書房里偷偷摸摸瞧了幾幅畫，見這畫卷泛黃，破舊不堪，只以為沐將軍當初言過其實，為了湊夠給梁成的銀子，簡直快將半個書房搬空了。

        沐府的兩位夫人原本深居簡出，還是從友人口中聽聞當鋪里流傳出幾幅前朝古畫，追問了幾句，越聽越像自家東西，當即派人出去查探，蘇敏敏本來也沒將那畫看的多貴重，行事露出了馬腳，經不得細查，兩位夫人派出的人稍一大探，便查到了她頭上。

        “糊涂！那可是道虛先生的真跡，道虛先生乃是前朝名師，留存在世上的真跡不過五件，你倒是大方，一出手便弄出去四副，那些真跡有價無市，你竟然二百兩便賣了。”

        “簡直愚不可及！你可知滿京城里都在議論你這個淺薄無知的蠢物。”

        蘇敏敏心里一驚，生出些后怕來，這般緊要的東西，竟讓她這么隨隨便便舍出去，只換了八百兩銀子，剩下的兩百兩銀子，還是她這些年省吃儉用，存下的私房錢。

        蘇敏敏這一刻，連撕碎沐菀的心都有，若不是她認出了附草子，梁成怎么會露出把柄，她又怎么會為了湊銀子將那些真跡賣出去。

        大夫人用失望的目光看著蘇敏敏，“禍事是你惹出的，自該由你平息。可我還得提點你一句，那真跡中有一副乃是御賜之物，你若尋不回來，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到時便不要怪我們不給你留面子。”

        蘇敏敏被連嚇帶罵的訓斥一番，也顧不上生氣了，滿腦子都是那副御賜的真跡，其他的真跡，雖然名貴，倒是推出幾個替罪羊，也便能躲過一難，可那御賜之物，若是真被追究起來，便是她也難逃罪責。

        “派出去追梁成妻兒的人可有消息了？”

        春熙搖頭，“梁成半月前便已經將人送走，我們的人趕去時，早就沒了蹤跡。”

        蘇敏敏摔了屋內的花瓶，清秀的面上透出幾分狠毒，“廢物！”

        “若是追不回梁成的妻兒，我拿什么來贖回真跡，還不快去找。”

        將人趕走后，蘇敏敏注視著鏡中自己蒼白憔悴的臉，心里忽的生出一陣煩躁，拿了手中的東西，便往鏡中狠狠擲去。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沐菀說好聽點是為人清正，說的不好聽便是蠢鈍，這些計劃皆是深思熟慮，環環相扣，怎么自從沐菀去了青州后，便再也沒能算計過她。

        這真跡若真的尋不回來，她以往的努力豈不是全都付之東流，沐將軍之女的榮耀難不成真的要讓給沐菀那個無用的病秧子？

        沐菀一無是處，不過生了個好人家，壓在她頭上已是十年，如今好不容易將她驅出了府，眼看著自己快要接著沐將軍的踏板從此一飛沖天，這般緊要的關頭她又怎么甘心退讓？

        “春熙，昨日宋老爺送的帖子何在？”

        “小姐，宋老爺心術不正……”

        蘇敏敏瞪了一眼春熙，對鏡梳妝打扮，“心術不正又如何？他若是個正派之人，短短一個月內，也便攬不了那么多銀子。”

        “把那件石榴紅的襦裙取來吧，姓宋的喜好明艷的女子。”

        沐菀里的彎彎繞繞并未影響到菱衛中的沐菀，她自入了菱衛之后，除了休沐時，在府上小住幾日外，平日里兩位夫人也鮮少用府上的事擾她清靜。

        自從那日云安廟一行后，沐菀便時不時用好奇的眸子在青嵐和顧離身上偷偷打量，青嵐一向粗心大條，倒是顧離覺出不對，尋了個機會，堵住沐菀，問道：“你這幾日怎么鬼鬼祟祟的？”

        沐菀自然不好直言她已經知道了他的心事，只旁敲側擊的問道：“沒什么，不過見你這身衣裳和尋常不大一樣。”

        “原來如此，再過幾日，宋如意與阿木就要成親，兄弟們換了一身喜慶的衣服，也好沾沾喜氣。”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沐菀來了精神，宋如意的遭遇也算是波折，這姑娘失憶之后，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善良單純，可愛的緊，尤其宋如意當日也算是她救下的，所以看著宋如意，她總有幾分在意。

        顧離急著辦差，也沒得及與沐菀多說些宋如意的事，還是沐菀央著青嵐，才瞧見了被眾人圍在屋內的宋如意。

        “你就是菀姑娘？”宋如意聽了阿木的介紹，連忙站了起來，滿是認真的道：“我聽阿木說，是你救了我，可我這幾日身子不好，怕過了病給你，你今日能來，我很高興。”

        沐菀莫名有一種吾家有如初長成之感，初見宋如意，她便覺得這姑娘與自己像極了，后來她被長寧侯磋磨，遭父親驅逐，她心里還難過了好一陣子，后來宋老爺說她自盡，她又驚又怕，好在佛祖保佑，將她救了回來，今日見她這般欣喜，她自己心里也跟著高興。

        “能見你過的好，我也歡喜的，這個珊瑚珠串，恭祝你與阿木從此白頭偕老，福澤綿長。”

        宋如意早已沒了家，阿木只好讓宋如意從菱衛出嫁，宋如意住進菱衛后，便拉著沐菀的說了許多話，說她心中的歡喜，說的緊張，以及這幾日頭腦時不時浮現的畫面。

        “我似乎忘了一件極重要的事。”宋如意有些怔愣的說道。

        “我總覺得這樣歡喜的場面還少了一個極重要之人。”

        沐菀忽的想起宋老爺當初為了攀附阿木，休了原配。想來如意這般悵然若失，是想起自己娘親了，“你不必心急，那些事情遲早都會想起來的。”

        沐菀想幫宋如意找到宋夫人，可惜幾經打聽后，才知道宋夫人已經不在京城，回了老家的田莊。沐菀不會騎馬，猶豫了幾番后，只好敲響了沈郡的門。

        “大人可歇息了？”

        沈郡替她開了門，沐菀見到書案上堆積如山的文書消失不見，“大人這幾日的案子已經全都結了？”

        沈郡點頭，阿木是慶衛中第一個成親之人，他的上峰極為看重，連帶著他這位長官也借了阿木的光，得了幾日清閑。

        “這么說大人這幾日都無事可做？大人可有什么安排？”

        沈郡指了一下自己的長劍。

        “大人平日里便是用練劍消遣么，練劍有什么意思，大人好不容易得了空，理該出去好好玩上幾日才是。”

        沐菀原本尋沈郡只是為了讓他幫自己尋一個可靠的馬夫，這會兒見沈郡閑來無事，心底忽生一計，宋夫人所在的田莊那么遠，路上若再遇匪徒攔路，以她三腳貓的功夫也抵擋不得，若是能將沈郡也帶去，那就萬無一失了。

        沐菀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舌若蓮花一般，只將那田莊說的天上有地上無，她說的口干舌燥，好在沈郡也算給面子，總算點了頭。

        沐菀得了沈郡的口信，點燈苦熬，將沿途所有好玩的地方都標注了出來，如意成親還在七日后，除樂路上得耗上兩日外，尋宋夫人花一日，便還有兩日的功夫拿來賞游。

        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田莊，探到宋夫人的住處，送了信之后，沐菀便安心在田莊附近的村莊里尋了一個客棧住了下來，宋夫人聽聞如意成親十分欣喜，忙回了信，只說待她打點好東西便啟程入京。

        沐菀與沈郡合計了一番，怕宋夫人路上出意外，打算在村莊里等著。沐菀便在這時用幾串糖葫蘆換了一個漂亮的紙鳶，拉著沈郡瘋玩。她小時身子不好，每回放紙鳶只能在府上，每每都不盡興，沒想到及笄了，還有有機會彌補兒時的遺憾，實在是件樂事。

        “大人，這紙鳶漂亮嗎？”

        沈郡實在無法違心夸贊這個奇形怪狀的紙鳶。

        “大人，我將紙鳶已經舉高了，那有風，您快些跑啊。”

        “大人，該放線了。”

        沐菀與沈郡席地而坐，“大人，我累了。這紙鳶飛的好高啊。”

        沈郡脫了自己的大氅，披在沐菀身上，“前幾日剛剛養好身子，裹著些，莫染了風寒。”

        沐菀跑的有些累了，嫩生生的小臉上滿是薄紅，星子一般的眼睛水盈盈的，“大人，我今日很開心，我很感激大人，若不是您，我便再也沒有這般快意的時候了。”

        “以后這樣的日子還會有很多。”

        許是這日的風太過溫柔，沐菀望著沈郡俊美而專注的容顏，聲音微顫，“大人，您不能待我這么好，我會變得很貪心，要是有一日大人對我不在這般寬縱了，我會埋怨大人的。”

        沈郡握著紙鳶的手微微緊了幾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那天上的紙鳶一般，瀟灑肆意，無拘無束，可面前這姑娘一顰一笑都那么讓他觸動，讓他憐愛，讓他身不由己。

        “菀姑娘，不好了，我們夫人被人打劫了。”兩人正說著，忽見宋夫人身邊的丫鬟一臉急色的跑了過來，帶著哭腔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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