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功高蓋主
大將軍府因著公孫應擎的關系,并不若別的大戶人家這般規矩重重。
但到底也是嫡庶有別,庶出的女兒到底不比嫡子女受寵。
這公孫昀雖是寄居此處,但因著嫡出身份,平素也沒少奚落公孫冕這位庶出的妹妹。
現下里,見他這般逢迎卻碰了上官瑩這軟釘子,提起絹帕掩口暗暗的笑了笑。
公孫福蘭卻是見著了,也沒多吱聲,只拉了上官瑩過來,笑道:“這嫁過來兩日,可還習慣?”
上官瑩見這公孫福蘭待自己寬厚,就有些許忘形起來,“那怎么能不習慣呢,這府里頭……”
話還未說完,身后朱紅突然輕喚了聲,“哎呦。”
如此眾人就把視線都轉了過去,見她漲紅了臉滿眼噙淚的跪了下去,“小的母親留下的墜子剛不慎落湖,小的這才失聲叫喚。擾了諸位主子談興,朱紅該死。”
引玉就站在她身側,看的明白落水的斷不是什么墜子,而是不知打哪弄來的小碎石。只是看著朱紅聲淚俱下的顯是要阻止上官瑩,就沒有聲張。
望著朱紅磕頭如搗蒜,公孫福蘭凝住的神色逐漸恢復。
順勢放開了握著上官瑩的手,略略有些意興闌珊,“什么該死不該死的,好好的安生日子不過,便是成天鬧這些有的沒的。”
說著,也站了起來,與上官瑩等人道了別。
公孫福蘭一走,那錢氏拉著公孫昀也隨后離開了。
只那公孫冕的庶妹,原本聽著下人講述上官瑩行徑原是有些不屑的,但因著方才她沖公孫昀那遭便生出不少好感來。
待得眾人都離開后,特意與她福了一福才離去。
不過須臾,原本滿當當的水榭就落了上官瑩主仆三人。
她還是滿臉的錯愕,好容易待得眾人都各自離開后,才上去扶了朱紅急急問道:“這剛剛都發生了什么?”
“少夫人,公主為人其實還是面上看得出來的,但大小姐卻是藏在骨子里的心思。朱紅也知道如此說主子是不妥的,但……”
“現下朱紅只想著對少夫人好。日后,還望少夫人謹記。如非必要,還是盡量與大小姐少些往來。”
聽著朱紅這番告誡,上官瑩卻是益發迷糊起來,“此話怎講?”
她當真是不知朱紅口里的“大小姐”是何緣故。
……
天元十七年六月十七,大雨。
夏日里的雨水總是來得突然而又豐沛。
電閃雷鳴之下,滂沱的雨幕籠罩了整個帝都。
密集的雨絲擊打在屋檐的飛角上,順勢而下的水滴破開了芙蕖堂平靜的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層疊撞擊著消融,抵觸。
堂內的芙蕖也在急雨之下,連著荷葉輕顫發抖。
曲溪院內,臨窗的芭蕉也被雨水壓得抬不起頭來。
上官瑩立在這窗臺下,看著這滿天的雨水。
四下里已經彌漫出豐沛的水汽,沾衣欲濕。
上官瑩打了個噴嚏,朱紅自屋內出來招呼,“少夫人,別站在這雨地了。這眼看著一時半會的也停不下來。”
點了頭,上官瑩隨著引玉進了屋子。
循著慣例,三天之后,新嫁娘本是要回門的。
但上官瑩這頭實在是特殊,根本是尋門無望的。
再加之大雨,也便是省去這途了。
公孫瑾一大早便出了府,現下里屋里倒是站滿了人。
寶扇和畫禾是屋里兩個大丫鬟,與朱紅差不太多年歲入得大將軍府,或多或少總有些昔日情份,相處倒也融洽。
引玉和幾人雖出身不同,但平素也并不多話,共處一室也還合契。
端午也是在這里當差的,眼下公孫瑾不在,卻還在室內守著。
一時間,四下里靜謐非常,只能聽到外頭嘩嘩的雨聲。
看著滿地人上官瑩頗有些不自在,將其他人都打發了單留下引玉等人。
先是自己在臨窗的矮榻上坐了,還招呼倆人過來,“來來,今日下雨便不好出去走,你們就坐下陪我說會話吧。”
引玉先是矮身見了禮,跟著道:“少夫人自坐便可,奴婢是斷不敢與少夫人同起同坐的。”
上官瑩顰眉,“你們知道我這主子貫是名不正言不順的,我也不愿意把你倆當下人。日后沒外人在,你們倆就也別拘著了。”
“主仆有別,這便是天道。”引玉還是垂眸不依。
上官瑩看了她一眼也有些放棄了,轉而扯了朱紅的一角袖子,“朱紅姐姐,你也不愿意與我姐妹相稱么?”
“少夫人快別這么說,這真真是折煞朱紅了。朱紅的命全是少夫人的,便是怎么樣都全憑了少夫人做主,只這以下犯上的事情,朱紅實是不敢。”
沒成想,這朱紅竟比引玉還要反應大,徑自雙臂交握平舉過額際,朝著上官瑩跪下欲行大禮。
見狀上官瑩忙不迭跳下矮榻,傾身去扶,“行了行了,你也別這樣了,我依你們,我什么都依你們,這不坐就不坐吧。可別再拜我了,我這是真正受不起的。”
引玉此時從旁伸了手過來,將上官瑩硬拉了起來,“少夫人此言差矣,這世道便是講究的一個命字。”
“不管過去如何,少夫人今時就是大將軍府明媒正配的少夫人,這是他人再三說道也改不了的事實。少夫人,就只管接受這遭。”
引玉意識到上官瑩嫁入這府里不過數天,除卻永榮公主這個明顯對她不滿的婆婆,府里其他女眷宗親對她也是面上和氣,背地里說道的。
不過全因著上官瑩反應遲滯,聽不太出來,這應該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此前跟著太子在東內,引玉雖不能說呼風喚雨但也算是有所仰仗,甚或連內侍省的省監大人看到她都要禮遇的喚一聲姑姑。
但在這府里,饒是太子親信的身份,也并不能阻擋旁人因上官瑩出身低下,連帶對她的嫌鄙。
不過大婚第二日公孫瑾對桃杏的責罰,倒是讓府里下人對上官瑩存了幾分忌憚。究竟這大將軍府里主事的除卻公孫大將軍,便是世子公孫瑾了。
是以這屋里的下人,雖然大多知道公孫瑾與上官瑩未曾圓房的事實,但也是守口如瓶。
綜上所述,引玉對上官瑩便是逐漸的心疼起來。
只是這許多話說完,見她還是怔怔的,引玉禁不住便是有些心灰意冷之態。
朱紅卻是明白,拉了拉引玉,跟著道:“少夫人若是閑著無趣,倒是可以玩個游戲。”
“什么游戲?”聽到有的玩,她慣是最開心的,當下就眉開眼笑起來。
望著天真無憂的上官瑩,引玉也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
被朱紅拉著不得不與她玩起了游戲。
此時,同樣的雨幕下,東內的昭明殿里卻是另一番景象。
因著殿外的傾盆大雨,殿內光線昏暗,故此早早就點上了鯨脂膏的蠟燭。
半壁燭火掩映,室內亮如白晝。
暮成輝與公孫瑾分坐棋盤兩端,暮成輝執黑先行。
一局對弈已經超過多半個時辰了,在暮成輝又放下一顆黑子后,公孫瑾夾了粒白子抵于頜下,思索了良久。
旁側,太子的孫良娣執著茶盞為公孫瑾續茶。
輕煙含著茶香,在空氣里裊裊蕩開。
籠在鼻端,帶著些清明的氣息。
公孫瑾轉身看了她一眼,輕道:“多謝孫良娣賜茶。”
“世子多禮了。”穿著杏色宮裝的孫良娣微微屈身。
暮成輝暫時沒有正妃,這東內昭明殿也以孫良娣為尊。
待得孫良娣離開之后,公孫瑾突兀道:“你不說不會讓她入宮?”
孫良娣是孫御史之女,庶出的身份,在家中并不受寵,與暮成輝在上年的花宵節上意外相遇。
她姿容清麗,性情溫婉,雖是庶出言行間倒也不見小家子氣。
但暮成輝知道,她這般的性格在這后宮之內必是極難生存的,曾言及要斷了這念頭。
“但我后頭發現,不管她在哪我都牽腸掛肚,還不如讓她呆在我身邊。不需要太多的恩寵,不要太多的矚目,與她自然就安全了。”
暮成輝黑子落定,望著公孫瑾加了句,“帝君屬意的太子妃是韋氏誠如珠。”
“韋將軍的獨女。”公孫瑾有些怔怔的。
“是,韋將軍的獨女。意圖,自然是為了抬高韋將軍在軍中的威信。”暮成輝頷首。
“帝君終是開始忌憚我父親了么?”公孫瑾看了看棋局,嘆息著放下了手中的白子。
“功高震主不分古今,公孫大將軍最大的功勛與錯處,都是人心。”暮成輝看了看,又下一子。
公孫瑾沒再跟上,只望著暮成輝道:“所以帝君要婉兒遠嫁,逼我娶親。其實,都是一步步的棋局,他想逼我。”
“姑且可以這么看吧,可是結果你通過了試煉,你很乖。沒有搶親,沒有作梗,乖乖的依照父君的吩咐,娶親。”暮成輝也停了手,凝視著他。
“沒有太多的恩寵,便是沒有太多的麻煩么?”公孫瑾回望他,一字一頓,“殿下,可否會對阿瑾有忌憚的一天。”
暮成輝思索了片刻,搖頭,“作為兄弟,我斷斷不會。”
可若作為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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