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俘虜
上官瑩多日不曾沾水,聲音已經嘶啞得不像話,每個字都像從嗓子眼里拉扯出來似的。
“這可由不得你。不過你可以選擇讓侍女幫你,還是選擇朕親自幫你。”公孫瑾挑著眉梢笑得微妙,“收拾好了,咱們邊吃邊談談上官羽,你意下如何?”
上官瑩狠狠瞪了他一眼,甩頭進了內室。
公孫瑾摸摸鼻子,這人怎么一點兒仰人鼻息的自覺都沒有,脾氣還是那么大,搖搖頭不與她計較。
轉身叫早已等候在側的兩個侍女進去服侍。
侍女手巧,給上官瑩挽了個同心髻,斜插一支彩鳳銜珠釵,墜著一顆紅寶石落在耳畔。上官瑩從銅鏡里看見這個發式,不由覺得諷刺。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讓她一個爽颯女將軍,扮成這幅扭扭捏捏的小女兒姿態,公孫瑾,他還能再狠點么?
不過她如今也無心計較這些,待侍女停手,便迫不及待走到外室,腰上系著的環佩珠玉碰撞間發出清脆的響聲。
公孫瑾已落座,面前擺著的是南北口味兼具的吃食,公孫瑾卻并不喜歡,只用刀切著一塊烤羊肉。
上官瑩猶豫了一下,還是在他對面坐下。
她的這個舉動,讓公孫瑾很滿意,將手中一塊切好的羊肉放在她碗中,“這肉烤的地道,你嘗嘗。”
多日未進食,上官瑩腹內已經感覺不到饑餓,她選擇開門見山,“公孫瑾,你以為我是來與你討論什么菜好吃?”
公孫瑾臉一下子就黑了,隨手將匕首仍在桌上,打翻一只白玉酒杯。黑洞洞的雙眼盯著她,語氣不善,“好,那我們就談談正事。”
“如你所知,你弟弟上官羽在我手上,他是死是活,是好是壞,卻要看你的表現。”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公孫瑾學著她的語氣重復了一遍,起身繞過圓桌,兩根手指輕佻地抬起她的下巴,好脾氣地同她解釋。
“就是說,如果你乖乖地把我伺候舒服了,上官羽就能好好活著。如若不然,亂墳崗就多一具死尸……”
上官瑩兩手攥得發白,十指深深掐進掌心,“公孫瑾,你把我當做什么?”
“就是你以為的那樣。你們那邊管那叫做是什么,‘俘虜’?”
公孫瑾語氣淡漠,聽入上官瑩耳里仿佛一把刀子,剜得她心肝脾肺腎都在痛。她低下頭,放輕呼吸聲,不想讓公孫瑾看見自己軟弱的樣子。
她眼中的水光和泛紅的眼眶自然都沒能逃過公孫瑾的眼,他心有所動,目光溫柔落在她側臉上,柔腸百轉。
公孫瑾心里自然還不痛快,可他也見不得上官瑩哭,沉吟片刻,好歹緩和了語氣,“你又何必每次對著我都這般苦大仇深?乖乖的不好么?”
上官瑩恍若未聞,公孫瑾便再接再厲,“如從前一般,你好好地同我過日子,自然少不了你的錦衣玉食。待我高興了,連你弟弟上官羽,我也愿意好好教養他。”
這人不提從前還好,一提上官瑩便像被踩著尾巴,恨恨地看他:“你當著我的面讓人將我阿耶殺死,你居然還敢妄想如從前一樣?”
她一吼,公孫瑾也維持不住溫和的面具,一把將人拽進懷里,“那么是誰欺我騙我在前?”
之前下毒害他,大概是上官瑩這輩子做得最愚蠢的事情,她確實欺他騙他,這一點她無從反駁。
“是我騙你、背叛你,而你也確實是我殺父仇人。血海深仇,你我再無可能!不如你一刀殺了我,省得看見我就想起不堪的過往!”
公孫瑾縱然恨她,乍一聽上官瑩說他們再無可能,心底還是一股無名火起,“想一死了之?沒那么容易!”
他把人摁進懷里,低頭準確地封住她的口,彎腰將她打橫抱起,大步朝內室走去。
被狠命拋到床上,上官瑩還沒意識到公孫瑾想做什么,她下意識撐著身子想要起來,下一刻就被湊過來的公孫瑾再次抵到床角。
被陌生的感覺操控,上官瑩昏昏沉沉的,雙手抵在公孫瑾心口,抗拒地推他。
這點不自量力的掙扎公孫瑾根本沒放在眼里,他輕輕巧巧躲過。
她不想這樣,可惜她乃是板上魚肉,比武力沒有任何優勢只能任人宰割,上官瑩緩緩順過氣,費力地抬起頭,喑啞著嗓子在公孫瑾耳邊一字一句道:“公孫瑾,我恨你。”
眼角有淚滑落,不知是痛的還是別的。
公孫瑾聽見這一句,如遭雷擊,停下動作直視身下人的眼睛,發現那雙漂亮的眼里果真連半點愛意也無,他驟然怒起,把所有的疼惜溫柔收起,專心宣泄自己怒火。
上官瑩哪經得起他這么胡來,仿若置身煉獄,可她犟著一口氣,絕不開口求收手。
她越這樣,公孫瑾越覺得郁氣難消。
不知道宣泄到幾更,上官瑩只記得最后自己在公孫瑾得意的眼神下渾似過去。
結果翌日一睜開眼,入目的又是那張惹人厭的臉、惹人厭的笑。
公孫瑾似是專門在等她睡醒。已經換了一身藍色衣袍,頭上束著金冠,配上那臉仿佛濁世佳公子,可惜一開口就暴露本性。
“睡得可真夠久的,怪我昨天太情不自禁了。”
他語帶戲謔,毫不在意床上有人下死力氣瞪自己,反而壞壞地勾起唇角。“我很滿意你昨兒的表現,比起溫柔小意,別有一番風味。不過阿瑩或許學著柔順點也不錯,你覺得呢?”
回應他的是一個白眼,公孫瑾不以為忤,“不如等你什么時候似我昨兒那般情不自禁,什么時候就讓你們姐弟相見,你意下如何?”
上官瑩憤憤轉頭,那人已經滿意地轉身走開,她隨手抓個東西丟出去,只輕輕碰到他腳后跟就無力落下。
公孫瑾前腳剛走,后腳進來一溜侍女,行過禮,打頭的那個畢恭畢敬地對床上的上官瑩說話,“飯菜已經備好,都是您喜歡的菜色,洗漱過后就可以用了。”
上官瑩對這里的每個人都有種天然的抵觸,更不喜歡這種自以為很了解她的口吻,她皺著眉把身子轉向里側,“不吃。”
“陛下吩咐,您的飯食和羽公子的飯食同時奉上。”
聲音依舊是不卑不亢的,卻像是在上官瑩心里點了把火,氣得她一把翻下床,炮仗一樣向凈房走去。
“你去告訴公孫瑾那個王八蛋,上官羽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殺了他!”
這話自然是沒人敢應的,一溜丫鬟默默跟著她進了凈房,眼觀鼻鼻觀心地服侍她沐浴。
剛剛顧著生氣沒覺得,一下水,上官瑩覺得渾身一陣陣發疼,還粘粘妮妮的不干凈。下意識用手湊過去,帶出些意味不明的東西,她又羞又憤,將人都趕了出去。
眾女皆福身而去,之前打頭的那個丫鬟捧上來個盒子,“陛下吩咐將玉容膏呈給您,活血化瘀。”
凈房內只剩她一個人時,上官瑩才低頭好好打量自己。
目之所及,沒有一塊好地方,全都是紅紅紫紫的印記,腰側還有兩個深深的掐痕,怪不得那丫鬟用那種語氣說“活血化瘀”!
上官瑩氣了一會兒,轉而想起自己的處境,不禁悲從中來,淚水在眼底打轉。
想她十來年金尊玉貴地長大,哪一個不是將她捧在手心里寵著,如今竟然淪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
委身之人還是同自己有著國仇家恨的公孫瑾。
偏偏被拿捏住命門,活,活不好;死,死不得。
換了三回水,上官瑩才覺得自己身子沒那么不堪。
上官瑩一襲淺碧衣袍坐在桌前,看著擺上來一道道精致的菜品,卻沒什么食欲。
就著煨鹿筋、醬鵝脯吃了小半碗粳米飯,喝了兩口雞湯,胃里便不舒服起來。干嘔兩聲,上官瑩趁勢放下筷子,正好不用為難自己強塞。
一炷香的功夫,便來了兩個御醫,一個姓陳,上官瑩面善得很。另一個高大些的,則完全不認識。聽他行禮問安,才知道大概是隨公孫瑾南下的御醫。
二人分別號脈,一致認為是身體空的久了,接受不了油膩飯食才如此,讓這些日子吃些清淡易克化的,要多休息靜養。
臨走,陳太醫額外叮囑“不可憂思過甚”。
上官瑩回以嗤笑。
但她確實覺得身上沒什么力氣,便在貴妃椅上躺著休息。那張床,她是能不躺就不想躺了。
再睜眼,已是暮色四合。早先那個侍女小心地上來伺候,并回稟:“陛下前殿還有些許小事,等晚膳過后來看您。”
上官瑩隨手將鬢邊朱釵取下,“誰稀罕似的。”
轉頭看見侍女裝著沒聽見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可笑,讓她扶著自己往外走,隨口問她:“你叫什么名兒?”
“奴婢碧枝,是曾公公安排伺候您的,一起的還有碧柳、碧荷、碧珠。”她說一個名字,便有一個宮人恭恭敬敬地行禮。至于曾公公,上官瑩知道,那是公孫瑾身邊第一可心人兒。
上官瑩點點頭表示知曉,便坐下安靜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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