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學(xué)包粽子
從南到北,越往北走天氣越熱,公孫瑾的“金絲籠”不怎么透氣通風(fēng),五月在路上中了暑氣。
臨近端午,公孫瑾便讓隊(duì)伍在一座叫“竹溪”的鎮(zhèn)子休整,順便過個節(jié)給大家改善生活。
鑒廷國軍士確如公孫瑾所言,訓(xùn)練有素,絕無尋釁百姓之事。
連一國之君的公孫瑾,也只是揀鎮(zhèn)子上某家富戶的舊宅落腳。
院子前后三進(jìn),木頭搭的,院子里種著幾顆樹,外面圍著籬笆。
在鎮(zhèn)上應(yīng)算是不錯的房子,但遠(yuǎn)遠(yuǎn)配不上公孫瑾的身份。
哪想他居然也喜滋滋地住進(jìn)去,半點(diǎn)不適也沒有。
上官瑩已經(jīng)病得昏昏沉沉,由著公孫瑾將她報進(jìn)房里,灌下難以下咽的苦藥。
如此兩天,她也緩過來七八分。
整日里昏睡,這天黎明時分便醒來,微弱的晨光將內(nèi)室照得影影綽綽。
耳邊聽著不遠(yuǎn)處雞鳴狗吠,似乎能聞到草木的清香。
她覺也不睡了,沒叫醒侍女,自己披上外袍走出去。
晨間的微風(fēng)夾著露氣,落在臉上微微發(fā)涼。
走近了才看清院子里種著的兩棵是桃樹,葉間藏著一顆顆泛青的果子。
大的有雞蛋大小,上官瑩想著和平常吃的大小差不了許多,便摘下一個遞到嘴邊。
“噗嗤——”公孫瑾巡營回來便看見有人犯傻,看見這一幕終是忍不住出聲。
“說你沒見過世面你還不信?那果子還沒熟呢就急巴巴塞嘴里,我少你吃了?”
上官瑩背對著他翻個白眼。
本來她自己心里也直打鼓,可公孫瑾不讓她吃,她偏要嘗嘗不可。
較勁似的咬下一大口,沒來得及細(xì)品,她就慌忙吐出來“呸呸呸”。
公孫瑾終是忍不住,前仰后合地笑起來,上官瑩又倔又蠢的樣子,比擺臭臉的時候招人喜歡多了。
上官瑩憤憤地將手里的桃子丟得遠(yuǎn)遠(yuǎn)的,就是這東西,不但又酸又澀,還害她在公孫瑾跟前丟人。
許是被公孫瑾的笑聲嚇著了,外面此起彼伏響起來不同的犬吠聲。
她最喜歡小狗了,上官瑩正好有理由不管公孫瑾,快步走出籬笆,沒看見身后那人以眼神示意侍衛(wèi)將狗帶走。
推開籬笆,入目就是一大片田地,綠油油的討人喜歡。田邊還有兩只羊不緊不慢地踱步,不時發(fā)出“咩咩”的叫聲。
上官瑩新奇不已,她長這么大還沒見過活羊,連狗也忘了,提著衣擺小跑到羊跟前。
見它不怕人,忙伸手摸了好幾把,還幫它捋順胡子,甚至高興地蹲下拔了一把莊稼,快活地遞到羊嘴邊喂它。
她這一連串動作極快,半點(diǎn)沒有病弱的樣子,公孫瑾都沒來得及阻止。
不料這羊卻不賣她面子,略嚼了一口,還把渣滓吐出來了,之后任上官瑩如何誘哄,也再不吃一口。
這時公孫瑾停在她身后,問道:“你可知此景此情,在哪一本書里說過?”
上官瑩茫茫然抬起頭,并不知曉哪一本書里還講過如何喂羊。
“《尚書》。”
四書五經(jīng)她還是學(xué)過得,哪有這么一篇?認(rèn)定公孫瑾誆她,上官瑩繼續(xù)哄羊。
“不知稼穡之艱難,乃逸乃諺。”
上官瑩自然知道這是周公告誡子孫的話,說的是如果不知道農(nóng)人耕耘的艱辛,就會變得放縱荒唐。
她低頭愣愣看著手里這把“青草”,看起來和路邊的雜草無異,居然是一種糧食?
公孫瑾哪里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惜地從她手里抽出麥苗。
“這是麥苗。此地冬季嚴(yán)寒,小麥開春播種,入秋收獲,是農(nóng)人養(yǎng)家糊口的唯一來源。”
“你這么輕輕一拔,拔掉的或許是哪個孩子的一頓飯。”
上官瑩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比被人當(dāng)眾打了耳光還難受。
“你如何知曉的?”別說上官瑩,換了她身邊任一個親人、朋友,想必都認(rèn)不出這是什么,可同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孫瑾為何知道。
“自然是農(nóng)人告訴我的。”他輕輕瞥上官瑩一眼,發(fā)出一聲嗤笑,“你當(dāng)我同參緒國富貴子弟一般,只知享樂么?”
“自我十歲起,我隨母妃東躲西藏,走過鑒廷國許多地方,見過魚米之鄉(xiāng)的富庶,也看過邊陲小鎮(zhèn)的蒼涼,連秧苗我也插過。”
上官瑩看著他吶吶不能言,后知后覺記起,第一次遇見公孫瑾時,他確實(shí)說奉父命檢查當(dāng)年的收成,她還當(dāng)是哪個大戶人家查看莊子。
她心里隱隱有些觸動,卻又被她強(qiáng)自克制著。
公孫瑾卻沒停下,“想來不止是你,連同你父皇、弟弟,連五谷是什么也不知道。”
“稻、黍、稷、麥、菽”幾個字差點(diǎn)脫口而出,看見公孫瑾審視的眼神,上官瑩卻說不出口了。
“是,你熟讀詩書,怎么會不知道五谷是稻、黍、稷、麥、菽?可你知道它們分別是什么樣子,幾時播種幾時收獲,如何食用么?”
“我這話你想必不愛聽。但正如之前所說,參緒國覆滅是必然的,參緒國皇室由上而下,驕奢淫逸、縱情享樂,已經(jīng)沒有人關(guān)心民間疾苦。”
“在鑒廷國南下之前,早有十幾場起義爆發(fā)。你父皇或許有心,但他無力。”
“毫不自夸地說,于參緒國皇室和士族來說,鑒廷國南下或許是滅頂之災(zāi),可黎民百姓卻樂意之至。”
拋開家仇國恨,上官瑩也承認(rèn)他說得有道理。
參緒國的弊病早已入骨入血,阿耶年輕是還躊躇滿志任用寒門、以才取士,得到的卻是士族更肆無忌憚的反撲,讓他最終心灰意懶,醉心于筆墨丹青。
參緒國繁華富庶,靠得是得天獨(dú)厚的地理位置,靠得是溫暖肥沃的土地,而非明君賢臣。
上官瑩緩緩站起來,平靜地與他對視,“我知道你說得對,天下大勢分久必合,而得人心者得天下,或許我能活著見到你一統(tǒng)中原、君臨天下也說不定。”
“可惜,命途天定。我們生來屬于不同陣營,就算蚍蜉撼樹、不自量力,我依然選擇抗?fàn)帯!敝皇遣粫眠@么傻的方法。
“你為何不替天下黎民想想,他們在參緒國沒有好日子過!”公孫瑾憤怒地握緊拳頭。
上官瑩猶豫一會兒,終是承認(rèn)自己的狹隘:“因?yàn)槲覜]有你的心胸,將天下興亡扛在肩頭。家人安康和樂,我便知足。”
公孫瑾被她的冥頑不靈氣得不輕,一甩袖子憤憤離開,“你簡直不知所謂!”
……
有時候上官瑩覺得公孫瑾這個人其實(shí)挺孩子氣的,比如說一生氣就愛不理人。
但是她覺得公孫瑾這個脾氣也挺好,至少讓她有幾天清凈日子。
這幾天,碧枝幾個都忙著過端午,去集市買了糯米、粽葉、彩線、艾葉等東西,把個農(nóng)家小院布置得十分有氣氛。
“避除兵鬼,不染病瘟。”碧枝小心地將五色的端午繩系在上官瑩腕間,再將裝著艾葉的香囊掛好,“一會兒婢子們準(zhǔn)備在院子里包粽子,將軍也一塊來玩吧。”
上官瑩如今身份尷尬,幾個侍女提及皆以舊稱。
左右無事,上官瑩凈手后便跟著一起包。
畢竟是五大三粗只會打仗的敵國將領(lǐng),在侍女手里乖乖巧巧的粽葉和糯米,在她手里總是不聽使喚。
不過她臉皮厚,就算包的粽子不堪入目,也命人拿去蒸了。
她愛吃甜的,包的粽子里放了許多蜜棗、紅豆,可惜蒸熟后掉出來許多。
上官瑩開開心心將那些丑的都挑出來裝在食盒里,“將這個拿去問問公孫瑾,過節(jié)了送些粽子與羽兒可否。”
領(lǐng)命而去的是碧荷,又裝了一盤他們包的粽子,才去求見公孫瑾。
“將軍今日興致好,與婢子等一同編了端午繩、包了粽子,還特意命婢子呈些給陛下嘗鮮。”
公孫瑾放下手里的兵書,視線轉(zhuǎn)向桌上的兩條精致彩繩,最終落在那盤大小勻稱、模樣齊整的粽子上。
“你見過她那雙手么?”
碧荷不知他所言何意,嚇得大氣不敢出。
“你見過那雙老繭遍布,就知道不是做細(xì)活的手。端午繩倒還罷了,卻決計包不出這樣的粽子。端出來吧。”
碧荷里衣都汗?jié)窳耍犚娺@句忙不迭將食盒第二層打開。
看著這些樣貌丑陋的“露餡”粽子,公孫瑾難得露出笑臉,拆開一個便吃。
能吃的部分不多,而且齁甜,完全不是他的口味,公孫瑾依然滿足地吃下一個。
然后大發(fā)慈悲地吩咐碧荷:“我知道她不可能想著我的,她恨不得包砒霜在里面毒死我。那一盤,拿給上官羽吧。”
公孫瑾點(diǎn)點(diǎn)那盤“周正”的粽子,不等碧荷回話徑自出去了。
……
公孫瑾走到小院時,看到上官瑩正催碧枝沏茶:“……有些撐,替我倒一碗濃濃的茶來。”
公孫瑾幾步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會兒喝茶晚上要睡不著了,到外面走走消消食。”
見上官瑩不但沒有動身的意思,還撇過頭,公孫瑾繼續(xù)道:“你若不想走也行,進(jìn)屋我?guī)湍恪!?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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