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默書，先生還夸我呢，肯定能教好小外甥……就是，嗯就是先生說我字寫得不大好……我多練練，一定能練好的阿姐，我要教外甥�！�

        上官瑩被他歪纏不過，只好點頭，刮著他的鼻梁道：“好好好，等我考教過就讓你教，這之前，你可不許偷懶啊。”

        “太好了！阿姐答應了！我也要當先生了！”上官羽開心地一蹦三尺高。

        內心里開始慢慢接受這個孩子后，上官瑩就開始關注起他的變化來。

        四個月的時候，上官瑩小腹開始慢慢隆起。

        對于這個孩子，她終于有了惡心想吐、矛盾掙扎以外的感知。

        她寢室內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鏡，上官瑩站在鏡子前，可以照見全身。

        自從發現了身體的變化，她每日起身后便要穿著輕薄中衣，站在鏡子前仔細觀察孩子的變化。

        每當發現他又長大了些，上官瑩心里都感到復雜而滿足。

        她觀察孩子，于嬤嬤也觀察著上官瑩每天的變化。

        公孫瑾啟程后，隔三差五便會寫信回來，報個平安，說說沿途趣事，再三叮囑上官瑩要照顧好自己。

        收到信，上官瑩從來也不打開看，但是于嬤嬤會看。

        隔天在她身邊伺候的時候假裝不經意提起，公孫瑾如今到了何處，那兒天氣比臨春還熱，不知該有多辛苦。

        諸如此類。

        她更不會給公孫瑾回信，倒是于嬤嬤，按照公孫瑾臨行前的叮囑，仔細記下上官瑩每日的起居。

        吃了什么，幾時睡的，事無巨細全寫下來，按日子回給公孫瑾。

        上官瑩雖沒明說，可自打上官羽來之后，她對孩子明顯沒有那么抗拒，也開始留意孩子的成長。

        于嬤嬤大喜過望，光這件事，就給公孫瑾寫了三頁紙。

        可惜上官瑩心里對父母和參緒國還心懷愧疚，還是時常做噩夢。

        除此之外，她日子過得也算舒心了。

        公孫瑾不會出現在她面前討嫌，袁皇后也安分守己不找她麻煩。

        至于后宮的其他女人，知道于嬤嬤的身份后也都有眼色的關起門來過日子。

        盡管如此，于嬤嬤也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鳳棲宮的一應吃食用品，皆是從昭文殿的份例中拿的。

        就是為了防止不干凈的東西混進去。到了冬季，連燒的銀霜炭，也由于嬤嬤檢查過。

        上官瑩脖子上系著狐貍毛做的圍脖，斜著身子靠在熏籠上烤火。

        她自小生長的在南方，臨春的冬季叫她有點兒吃不消。

        “嬤嬤，外頭那么冷，快別忙了。”她并不知曉于嬤嬤檢查的內容，只當她怕底下人偷懶，盡心核對數目。

        “這就好了。還有這月的碳也該到了，老奴去催一催。”明日是她每月一日的休沐日，要出宮回家里看看，今日必定要把東西核對好。

        這些日子下來，上官瑩也知道了她的脾氣，不再勸她，轉頭吩咐碧荷：“給嬤嬤拿個手爐子，你陪她一起去，外邊冷仔細凍壞了。”

        于嬤嬤笑著應了。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她愈發喜歡這個柳妃娘娘。

        大將軍性子雖又傲又倔，心眼卻頂頂的好，對老人、下人也慈善，從不打罵為難。

        就是和陛下，還僵得厲害。想到這兒，于嬤嬤皺起眉來，隨即又慢慢舒展開。

        柳妃娘娘如今已是八個多月的身子，等過兩個月誕下麟兒，再讓陛下好好表現，定能打動柳妃娘娘。

        對公孫瑾，于嬤嬤還是很有信心的，拋開身份尊貴不說，他也是萬里挑一的人材。

        想通了，于嬤嬤喜滋滋地帶著碧荷到庫房領碳。

        庫房今日當值的是個生面孔，看著年紀很小，嘴卻甜的不行，一口一個嬤嬤叫得親近。

        “師傅今日病了，小的是替師傅頂班的。師傅千交代萬叮嚀，說嬤嬤每月初五要出宮，務必在初四將鳳棲宮的銀霜炭送過去……”

        小太監害羞地撓撓頭，“只是小的一早上盡抓瞎，還要嬤嬤親來……”

        于嬤嬤見他唇紅齒白、口齒伶俐，心下有些喜歡，擺擺手笑道：“你現下將東西備齊送來也不算晚，還不耽誤嬤嬤出宮。”

        小太監雙眼放光，快速地打量于嬤嬤一眼，喜得打個千：“嬤嬤稍后，這就好這就好。”

        翌日。

        出宮前，于嬤嬤照例要叮囑上官瑩好些話：“娘娘記得按時用飯，天冷了外面地上結冰，娘娘在屋子里走走就好，可不敢出去……”

        上官瑩笑著一一應了，于嬤嬤才放心地拿著對牌出宮了。

        到了宮外，才走出一條街，于嬤嬤就被不知誰家的調皮孩子撞了一下，直直跌在路中間。

        這天這是圩日，路上行人、車馬不絕，一輛馬車閃避不及，車輪硬生生從于嬤嬤腿上軋了過去。

        于嬤嬤慘叫一聲，暈了過去。里三層外三層圍了許多人過來，指指點點道：“這腿，怕是廢了。”

        與此同時，鳳棲宮里，也傷了一個人。小廚房打雜的侍女不小心讓熱水燙壞了胳膊。

        按慣例，很快由內務府再撥一個人過來，補齊人手。

        接到于嬤嬤受傷的消息，上官瑩很是擔心，嬤嬤年事已高，經此一遭身體如何受得了？

        命人包了上好藥材和金銀賞賜，出宮看望于嬤嬤，囑咐她好好養傷，不急著回宮。

        于嬤嬤腿骨折了，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模樣就是她想回宮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這本是一場意外，也沒什么�？善媪斯值�，自從于嬤嬤回家養傷后，宮里就接二連三出了怪事。

        先是碧枝領食材時被推三阻四，接著是鳳棲宮外被侍衛把守了起來，出入都要登記，美其名曰保護柳妃。

        上官瑩好歹也是深宮長大，只是平時不屑用這些下作手段，也沒把袁皇后等人視為仇敵，故而也沒想到這些。

        可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后，她還意識不到什么，那就是傻了。

        上官瑩是不是把他們看在眼里是一回事，他們早就把上官瑩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尤其是她懷孕以后。

        之前是公孫瑾在宮里護著，接著來了個于嬤嬤，把鳳棲宮把得鐵桶一般。

        她們籌謀已久，抓住于嬤嬤出宮的機會讓她無法再回宮，那在后宮之中再沒人能護住鳳棲宮。

        想到這里，上官瑩背后出了一層冷汗。

        碧枝幾個在參緒國不過是低階宮人才能躲過一劫，無甚手腕，到了鑒廷國也無根無基，出了鳳棲宮說話便不管用了。

        公孫瑾又遠水解不了近渴……

        上官瑩扶著肚子在內室來回走動，思考還有什么人是此時能指望上的，最后悲哀地發現一個也無。

        她望著已經渾源的肚子無奈一下，輕輕點著他，“你瞧瞧什么叫命途多舛？這便是了，好容易我不討厭你，別人卻也容不下你……”

        上官瑩忽然覺得肚子里有些動靜，她想走到最近一張椅子上坐下，肚子里的動靜卻越來越來大，由酸脹變成一陣強過一陣的疼痛。

        上官瑩無力地順著椅子滑下來，痛苦地蜷縮著身子。這樣痛苦的時刻，她的大腦卻前所未有地飛快思索著。

        聯系到眼下接二連三的“小差錯”、“小意外”，除非是傻子才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她后背已經汗濕，這會兒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冷汗涔涔。

        用力地抓住碧枝的手腕，上官瑩忍著難言的腹痛一句一句交待：“碧柳身量小，去試試能不能偷偷溜出去，若能溜出去，先去太醫院找……”

        “去太醫院找一位陳太醫，然后到昭文殿給公孫瑾遞信�！�

        這會兒，她倒真的后悔平日沒把心思放在經營上頭。

        侍衛、宮人、太醫，沒有一個是可靠的心腹，只能勉強求助一個同是參緒國來的太醫。

        不過是說幾句話的時間，上官瑩頭發都汗濕了，呼呼喘著氣，臉白得紙片一般。

        碧枝幾個哪里經過這種場面，驚恐地圍在她身邊只會哭。

        如今上官瑩吩咐了，碧柳終于知道該怎么做，點點頭馬上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就往外沖。

        因著疼痛，眼淚已經無法控制地涌出來，上官瑩透過模糊的視野看見她這毛手毛腳的樣子，心里又是一嘆，苦笑著搖頭。

        她已經能感覺像是有什么東西拼命要沖出來，再顧不得那些，抱著肚子發出一聲又一聲痛苦的哼聲。

        果然，不過眨眼間，就聽見外面起了點爭執，須臾又平靜。

        卻有一隊侍衛往里來了，打頭那個將本就敞開的殿門一腳踹得更大，隨意朝后頭小跟班揮揮手，“將她押出去！”

        他手指準確無誤地指著地上的上官瑩，立刻便有兩個全副武裝的侍衛直沖沖朝她走來。

        粗魯地扒開另外三個侍女，一人夾起一條胳膊，半提半拖著上官瑩就抬腳往外走。

        上官瑩痛得幾乎昏死過去，根本沒力氣再做出什么反抗，任他們像拖著物品一般從內殿拖出來，又隨意地拋回“美人盞”中。

        從前雖沒見過這些人，碧桃也曉得這些人來者不善絕非好人……這可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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