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冰魄凝晶，還有方煜找來的其他水系靈材，陸昔年的修為可謂一日千里，進步飛快。

        當方煜不聲不響打進決賽時，她的第二副寄靈之體也完成了。

        這日方煜回來，剛推開門，一股濃郁的水靈氣便撲面而來，夾著淡淡海潮的氣息，房間里霧氣氤氳，如同仙境。

        陸昔年飄浮在水霧中央，仿佛一枚小小的月亮。她的魂魄長大了一些，也更加富有光華，只是不知為何，到現在仍是露珠的形狀。

        她正在化形的關鍵時刻，方煜不敢驚動，便守在結界外等她醒來。

        這一等便是一天一夜，方煜等到昏昏欲睡。

        晨光自薄薄的窗紗透進來，在桌面照出一片繚繞光塵，水靈氣逐漸消散了，卻有一個朦朧的影子正在升起。

        少女雙目微闔，十指結印，流光在皎月般的面頰覆上一層虛影，眉眼更添三分昳麗。

        方煜的視線頓時一凝，立刻清醒了。

        那美麗的幻影只存在了一瞬，便隨著魂魄入體，消弭在浮掠的光線里。

        神魂歸位，陸昔年緩緩吐出一口清氣，轉向已經醒來，卻仿佛仍在夢游的方煜，說道：“我好了。”

        新的身體以水澤芙蓉石煉化而成，這是一種水屬性的中階靈材，既有一定的強度，對魂魄之力和元神的要求又不會過高，正適合她如今的狀況。

        方煜繞著陸昔年走了一圈，打量這副新的寄靈之軀。

        個子比上回矮了些，樣貌也比上次可愛了些，清冷之感沒那么重了，看上去像個十五六歲挽著花籃出門摘花的鄰家小姑娘。

        “你每換一次身體，都要換個長相么？”

        “寄靈之術畢竟有局限。”陸昔年走到鏡子跟前，對這副新身體很滿意，“再說，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只要不被認出來，她就等于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

        “對了，比賽進行到哪里了？”

        “馬上就到決賽了。”方煜悠悠道：“你再晚醒過來兩天，就能直接看頒獎儀式了。”

        “我閉關閉了這么久？”陸昔年驚訝之余，試探性地看向方煜，“你的賽績如何？”

        他往后一靠，揚眉說：“你猜。”

        看他的神態，陸昔年便知他順利晉級了，微微一笑：“恭喜。”

        方煜也笑了，提議道：“決賽還沒有開始，反正無聊，不如出去走走？”

        陸昔年點了點頭，正好試試新的寄靈之體行動起來靈敏如何。

        下樓時，方煜目光時不時漏下來，瞟一眼少女粉嫩的側臉。

        那片晨光里波動變幻的虛影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以至于看著眼前這副全然不同的寄靈長相，總有種不真切之感。

        陸昔年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問：“在看什么？”

        方煜道：“看你漂亮。”

        “是你挑的水澤芙蓉石漂亮。”

        不咸不淡地拋下這句話，陸昔年提步邁出門。

        果然，哪怕外表變成了活潑可愛的小姑娘，骨子里還是那抔清清冷冷的高山雪。

        方煜嘆了聲氣。

        出了門，陸昔年既不打算去鎮上游玩，也沒有去廣場看比武的意思，而是往留云山簏走去。

        北境地廣人稀，入目盡是空闊無人的茫茫雪野，她找到一片雪竹林，踩了踩腳下的雪地，還算結實，便道：“就在這里吧。”

        說罷折竹為劍，掂了掂竹劍的分量，扔了一把給方煜。

        方煜：“……你重塑身體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打架嗎？”

        陸昔年道：“切磋一下。”

        閉關的這些日子，她錯過了方煜的初試和復試，好在決賽尚未開始，還能抓緊時間給他補補功課。

        方煜道：“你大病初愈，我可不欺負女孩——”

        陸昔年不待他說完，手中竹劍已如游蛇般攻了上去。

        “好劍！”方煜反應迅敏，接住了這一劍。

        他這會兒才領悟了陸昔年的用意，笑道：“這是輕風劍的招式，你對顧家劍法鉆研頗深。”

        陸昔年不語不答，一劍快似一劍，劍風幾乎與雪風連成一片。

        她在孤徊峰備戰云巔論劍時，可是下了極大的苦功，才把幾大仙門奪冠備選人的打法和招式研究了個透徹。

        顧鴻師兄同樣出身江淮顧氏，在劍法上指點了她許多，因此，陸昔年對顧遲南的劍法最為熟悉。

        輕風劍以迅疾聞名，須臾間已過了幾十招，方煜逐漸摸索到了顧家劍法的特性，反手一格，制住了她斜刺而來的劍鋒。

        剛想開口說句玩笑，誰料陸昔年冷不防松了劍，招式一變，竟突然改成了天鏡城的劍招。

        與顧家劍法的輕快不同，天鏡城的一招一式都是為了殺魔而創，既快又準又狠，每一劍都是奪命之勢。

        “真厲害……”方煜不得不用心應對，同時心悅誠服道：“假如我在復試中遇見的對手是你，那我肯定輸定了。”

        “你現在的對手就是我。”

        陸昔年一劍劈下去，語氣有些不悅，“到了決賽場上，你的對手可不會聽你油嘴滑舌。”

        “誤會。”方煜避開一步，無奈道：“我只是實話實說。“

        你來我往，轉眼已至午后。

        陸昔年把幾大仙門的招式路數和方煜過了一遍，收劍道：“差不多就這些了，他們具體的實力如何，前幾天比賽時你也見過，依你的修為和悟性，決賽應該不成問題。”

        方煜也收了劍，嘆道：“你真該去參賽才對，這屆論劍少了你，實是一大損失。”

        “一個連身體都沒有的游魂，拿什么去參加論劍。”陸昔年輕呵一聲。

        “不就是寄靈之體嗎，等論劍結束，我帶你找更好的靈材。”

        方煜坐到她身邊，順手拍去衣擺上的殘雪，說道：“肯定能找到一勞永逸的辦法，以后不用為了換身體而折騰了。”

        “也許有吧。”

        陸昔年歇了一會兒，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你該回去了。”

        方煜連天色也不看，聽了她的話，便起身往雪竹林外走去。走了幾步，卻發現她沒有跟上來。

        他理所當然地以為，她想在這里再待上片刻，便說：“你想在外面多留一會兒，我們就晚上再回去。”

        陸昔年搖了搖頭，“我不回仙留鎮了。”

        方煜揚起眉頭看著她。

        “寄靈之體已成，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去做，多謝你這段時日來的照拂，也預祝你決賽大獲全勝。”

        她說完，等了一會兒，見方煜沒有什么話要說，便向他道別：“后會有期。”

        剛一轉身，胳膊就被拽住了。

        方煜動作很克制，只拽住了她手臂上的衣服，語氣卻十分強硬。

        “你看看我。”

        陸昔年不明所以，回過頭來看他。

        方煜離她很近，他本就生得好看，芝蘭玉樹一樣的人物，此時被細雪侵染了眉目，更是清俊如畫中仙一般。

        “……看什么？”

        這樣近的距離，陸昔年已經覺得有些不適了，可他偏偏還要湊得更近。

        “看我像不像……遭人利用完后就丟到一邊的冤大頭？”

        “……”

        這話在陸昔年聽來，實在惱怒而又誅心。

        “我從來沒有想過利用你。”

        陸昔年推開他的手，方煜不情不愿地松了她的衣袖，站直身子，眼神竟然有些委屈。

        她默了默，什么怒氣也發不出來了。

        畢竟一直以來，他是真的盡心盡力在幫自己。

        陸昔年的語氣軟了一些，說道：“我沒有利用你，我說過會償還你的恩情，也并非假話。可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現在的我報答不了你什么，待我拿回肉身，那時再來找你。”

        方煜問：“你的肉身在哪兒，要怎么拿？”

        陸昔年陷入了沉默。

        “修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繼續道，“不如等我三天時間，怎么樣？”

        三天之后，是決賽的日子。

        怕她再拒絕，方煜舉手提醒道：“知恩圖報。”

        好一個知恩圖報。

        陸昔年忍了忍，把火氣憋了回去，“好，三天就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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