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巔論劍的最后賽場設在留云山上，這一天，各大仙門的掌門長老都會到場，上百位仙盟大能齊聚論劍峰頂，為這一屆修真界的新秀之冠頒發獎賞。

        正因如此，陸昔年不是很想去觀看決賽。

        她無法想象再見到師尊和掌門，甚至見到蘇若若時，自己還能不能平靜地坐在臺下，看他們泰然坐享無限風光。

        “山門開了，還不走嗎？”方煜回頭催促。

        “……來了。”

        論劍峰頂早已人滿為患，方煜拉著她來到一片不怎么擁擠的觀賽席，說：“待會兒你就在這里等我。”

        他掏出面具戴上，陸昔年不解道：“怎么上臺還要戴面具？”

        “人太多，別人一看我，我的劍就容易出錯。”

        方煜笑了笑，此時他倒比初出茅廬的小姑娘還要靦腆三分了。

        陸昔年在觀賽席坐下，目光隨著鼓聲落到評選席的主位上。掌門和執玉長老都在席上坐著，獨不見師尊。

        這樣重大的活動，靈源道君作為留云山三尊之一，竟然沒有出席。

        是在孤徊峰上，陪他的小徒弟養傷練功么？

        曾經師徒相處的場景有多溫馨，如今回想起來就有多么諷刺，記憶與現實疊映，陸昔年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濃烈的冷嘲。

        她想見他，想親口問問他，是否十年師徒之誼，在他眼里抵不過一個完整無損、能夠正常修煉的魂魄。為此，甚至不惜逼她放棄肉身，去投胎轉世，把生命讓給另一個人。

        比賽開始了，一聲報幕將陸昔年的思緒拉回現實，“第一場——江淮顧家，顧遲南，對陣，方煜。”

        方煜的運氣倒是很好，抽到的第一個對手正好是最熟悉的顧遲南。

        旁邊有人低聲議論：“你覺得這場誰贏？”

        “肯定是顧遲南啊！這個方煜以前籍籍無名，前面幾場比賽也表現得平平無奇，能混進決賽全靠運氣。要不是沈易之無故曠賽，這人興許連初試都不過了。”

        陸昔年沒看方煜之前的比賽，聽到“平平無奇”這句評價，稍稍有些詫異。

        擂臺上的二人彼此行了照面禮，顧遲南道：“閣下既來論武，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方煜道：“貌丑，還是不露的好。”

        這話有些似曾相識。她在壺里乾坤化身時，他問她為何不露真容，陸昔年說過一樣的回答。

        方煜說完就朝她看了一眼，隔著老遠，陸昔年都能猜到他面具后的表情。

        這人可真記仇。

        方煜緩緩抽出了劍，“早聞輕風劍法名揚天下，今日有幸領教一番。”

        “請賜教。”顧遲南亦拔劍出鞘。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著將會有怎樣宏大的戰斗場面，陸昔年亦緊緊盯著擂臺。

        比賽在瞬息之間結束了。

        三招。

        方煜只用了三招，就贏了輕風劍這一代最優秀的傳人。

        顧遲南愣在當場，臺上臺下的觀眾也都愣住了。以至于比試已經結束，場上竟一片寂靜無聲。

        直到稀稀落落的掌聲從長老席上響起，反應過來的眾人如夢初醒，大聲喝彩，顧家家主臉色十分難看，勉為其難地跟著拍了拍手掌。

        方煜拾起地上的殘劍，遞還給顧遲南，說道：“顧兄，承讓了。”

        顧遲南鐵青著臉，半晌才接過來，掉頭沖下論劍臺。

        陸昔年心中同樣震撼。

        方煜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先前幾次過招，他們都沒有動用法力，只單憑劍招你攻我解。她知道他隱藏了修為，卻沒有想到，此人實力如此恐怖。

        方煜走下論劍臺，人群自覺讓出一條路來，陸昔年向他道賀，慢慢吐字道：“真是意想不到。”

        “跟我沒關系，是你教的好。”方煜摘下面具，露出清雋無雙的一張臉，向她湊近微微一笑，語氣低沉而親昵，“怎么樣，我沒有讓你失望吧？”

        陸昔年手心開始出汗了，她已經聽見周圍人驚羨的低呼。

        她和方煜本來沒有什么關系，此話一出，卻好像兩人之間多么親密似的。

        “你故意的。”她低聲道。

        方煜無辜地挑了挑眉。

        新的比賽繼續開始，報幕聲拉開了新一輪的轟動：“第四場——留云山，善嶼，對陣，留云山，謝惘！”

        “咋回事，留云山怎么跟自己人打起來了？”

        “這下完嘍，這場不管誰贏，留云山前十甲就只剩個獨苗了。”

        “完了完了，我押了五百靈石！這下血本無歸了！”

        ……

        “那個謝惘，是個半妖？”方煜遠遠凝視著臺上，“留云山這樣的門派，為什么會收半妖為弟子？”

        謝惘的身世說來復雜，陸昔年只能簡單解釋。

        “他的母親是留云山的一位長老，早年亡故后，掌門憐其孤苦無依，便把他帶回了留云山撫養。

        “他雖在留云山長大，但礙于半妖的身份，并沒有哪位長老肯收他為徒，所以，嚴格說來，他其實并不能真正算是留云山弟子。”

        以人為尊的修真界，妖族是異類，是資源，也是仇敵，通常不會被人們接納，更何況是比妖族更卑賤的半妖。

        臺上，善嶼有些為難地叫了聲:“謝師弟。”

        謝惘不卑不亢，漆黑的眉眼冷靜而又銳利，面對同門師兄，他沒有流露出什么情緒，“善嶼師兄。”

        比賽開始，兩人誰都沒有相讓。

        刀兵相見，同門之間的戰斗更加驚心動魄，時間拖得越久，善嶼逐漸落于下風，而謝惘卻愈戰愈猛，最后，這場比賽以師兄惜敗于師弟而告終。

        善嶼沒說什么，干脆利落地提劍下臺。歡呼聲和掌聲此起彼伏，陸昔年卻皺起了眉頭。

        謝惘平時生活在外山，只聽說此人辛苦勤奮，卻從來沒有流傳過任何關于他修為的傳聞，而善嶼作為留云山這一屆論劍最有希望奪冠的人，竟然落敗于他。

        這場比試就像方煜三招打敗顧遲南一樣，簡直是駭人聽聞，匪夷所思。

        “一直盯著那個半妖做什么？”

        方煜走上前一步，看看謝惘，又看看她，“你們認識？”

        陸昔年道：“只是覺得他很強罷了。”

        方煜目光跟著謝惘，看他走下觀賽席，立刻被人團團圍住恭賀道喜，突然“咦”了一聲。

        圍著謝惘的那些人中，有一個十分矚目的少女，她身著胭脂夾紗的留仙裙，宛如一朵盈盈盛放的桃花，笑顏如皎月，將人群襯得黯然失色。

        這張臉……

        方煜側頭看了一眼陸昔年，她亦緊盯著那少女，唇線緊抿，眼底殺意狂涌。

        他低聲詢問旁邊的人：“請問，你知道對面謝少俠身邊，那位淺紅衣裙的姑娘是誰么？”

        “她啊，她就是靈源道君的徒弟，昔年仙子嘛。”

        方煜眉頭一跳，“姓陸？”

        “姓陸。”

        ……

        他頓時了然了。


　　(https://www.dzxsw.cc/book/79803136/3092714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