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四金和刀螂起初就沒跑太遠,羅放趕來匯合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校門對面的麻辣燙小店里吃得渾身大汗。
這種事他們有經驗,只要不是本校生,一般學校領導是不會搭理的,除非上升到報警的程度,但是學校領導不管對學生怎么吆五喝六也不會愿意讓他們去派出所一日游,家長也一樣。所以只要沒給人打到重傷,這種校外斗毆對他們來說就像健身房擼個鐵一樣,不需要考慮任何后果。
羅放對他們揚了揚手,然后就去柜臺挑菜,各種碳水淀粉和肉堆了滿滿一盆。
等著煮熟的時候,羅放開了幾瓶蛋白奶,咕咚咕咚地喝著。
刀螂搶過了他開開的第三瓶,說:“你腦門。”
羅放:“?”
四金指了指小店洗手臺上的鏡子,說:“你腦門。”
羅放飛撲過去,這才看清了自己的尊容。
腦門上一條非常醒目的車轱轆印,黑中透紅,而且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這條印子是貫穿了全臉,鼻尖上和下巴尖上都有蹭上一點黑。
“臥槽!!!”
羅放一邊猛洗著臉,一邊在腦海里回放著方才對徐歌比手指的場景。
那一刻在他的想象中是極其狂拽酷炫□□炸天的,那一刻,他一定是用他挑釁的眼神和逆天的美貌狠狠震懾住了徐歌,那一刻,連bgm都已經在他耳邊響起,是《古惑仔》的主題歌……
結果,原來……徐歌看到的畫面竟然是這樣的!!!
羅放洗臉洗了五分鐘,罵娘也罵了五分鐘,一直到坐下了還在吐槽,忘記了要閉嘴這件事。
然后就引發了四金和刀螂的另一個疑問——
“你的牙……”
麻辣燙煮好了,羅放狠命往里面加著辣油,破罐破摔道:“斷了!別他媽瞅了!”
“……”
“……”
四金和刀螂沉默了兩秒,然后就狂笑起來。
羅放大口吃著麻辣燙,一直繃著臉對抗嘲笑,吃到后來自己也有點繃不住。
“艸……”羅放噗嗤也笑了,“別笑了,這玩意得怎么辦?醫院能給修好不?”
“別去醫院了,去牙科診所就行。”四金說,“不過挺貴的。”
“拿著收據,讓那小白臉賠啊。”
羅放沒說話,繼續埋頭苦吃。
這就是他跟刀螂的差別,刀螂他們是真的把打架斗毆混社會當成生活的一部分,連這里面的損失都要劃分到很實際的范疇。你打了我,我為此負了傷,花了錢,那就該你來賠償。
但打架斗毆混社會對于羅放來說是生活的裝飾品,是裝點他青春期的炫彩霓虹燈,重要的是那個逼格。你打了我,我負了傷,這已經很沒面子了,還要拿著個收據找人家,說你看你看你賠我醫藥費,這他媽更沒面子,還沒逼格,跟個碰瓷大媽一樣。
在“輸了”之后,“輸得起”是羅放唯一能找回逼格的戰場。
他才不會找徐歌要錢。
吃完了麻辣燙,羅放本來想趕緊找個牙科診所補牙,結果學校到家附近轉了一大圈,發現全都關門了。最后他還是決定再靜默一天,放棄了診所,轉頭進了一家理發店。
現在他基本已經回過味兒來,確定教導主任是放了他們一馬,那他也得給人家一個面子。
反正就我這個顏值,什么發型都hold得住。
羅放坐在托尼老師跟前,看著鏡子里的臉。
長長的劉海一點點被剪掉,飽滿的額頭和挺濃黑的眉毛就完全露了出來,顯得眼睛也更亮了,氣質瞬間發生了神奇的改變,活像一個十八線男團主舞忽然要去參軍。
托尼老師一個勁兒地說:“你挺適合留短發的,人家留長發都是修飾臉型啊遮蓋短板什么的,你這骨相,用不著。”
羅放對鏡自賞,深以為然,十分滿意地咧嘴一笑,忽覺上嘴唇里一陣涼意,又趕緊閉上了。
讓羅放沒有想到的是,理發這件事還給他帶來了一個意外收獲:拉近了他和新同學的距離。
昨天班級里還渾身寫著敬而遠之的幾個人,今天對他的態度明顯親切了許多。羅放一開始還莫名其妙,后來琢磨過來:敢情是自己昨天那個發型自帶一種宣言:我不是什么好學生。而今天的宣言大概就是:我改邪歸正了。
羅放一直深深篤信“以貌取人”是一條真理。只是沒想到在一實驗這樣的環境里,這條真理是這么應用的。
總之清爽發型讓他的重點高中social變得輕松了許多,要不是因為他帥哥包袱太重,還一直保持著笑不露齒,言不露牙,應該會更加如魚得水。
羅放坐在靠走廊的最后一排,第一節課的預備鈴響起的時候,他抬頭看了一眼黑板右下角的課程表,然后低頭拿課本。就在抬頭低頭的那么一個間隙里,他就覺得教室門口飄過一個人影。
一瘸一拐的。
白花花的。
他心里打了一個突,帶著一種不祥的預感再次抬頭望過去……
我靠!
徐歌摘了書包坐了下來。
我靠我靠我靠!
這時候,羅放猛地回想起昨天教導主任說的那句話——
“你們二班的人真是讓我開了眼界了……”
當時羅放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主任是對著他們兩個人說的。這句話隱藏的意思是:你,還有你,都是二班的。
等等,關鍵昨天上了一天的課,我怎么就沒發現有這么個人呢?要不然也不至于傻逼到在開學第一天就在校門口撩撥自己的同班同學啊!且不說這事本身就很傻逼,關鍵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
十級尷尬的羅放遙望了一下徐歌的后腦勺。
嗯,羅放自我安慰著,沒發現倒也正常,徐歌跟他坐在同一列,但是徐歌是第一排,他是最后一排,就這視角,根本混不上臉熟。
羅放不死心,碰了碰旁邊的人。
“哎,同桌,那個徐歌,就前面第一排那個,他昨天來了嗎?”
“當然來了啊。”
同桌名叫鄭磊磊,經過兩天零星的交流,羅放知道鄭磊磊也是擦著線進的一實驗,不過人家長得十分乖巧,不至于像他這樣看面相就跟這地方不合拍。
“昨天咱們班主任還說要讓他當班長呢,他不干,后來就讓他當了語文課代表。”
班主任就是教語文的,一個十分高挑的中年女老師,姓劉,這個羅放倒是還記得。
“徐歌是中考市狀元,之前誰都以為他會上一中呢,沒想到下嫁到了一實驗,老師肯定當個寶啊,別說當課代表,當干兒子都成。”
羅放發現自己這位同桌的乖巧臉就是個幌子,內里整個就是個八卦情報站,這會兒已經從徐歌的中考成績說到了班主任的確有個兒子兒子在哪個大學等等等等。但后面的話羅放都沒聽進去,他又重播起了昨天在教導主任辦公室發生的一切……好像都說得通了。
人家那個軍令狀不是吹牛逼,而自己能幸免于難……全是拖了人家學霸的福。
市狀元當然要當塊寶,就連教導主任也得把人家捧在手心上,市狀元打個架而已嘛,是可以一笑而過滴。
羅放非常不忿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之前浮起來的那點尷尬這會兒全體灰飛煙滅。
中午一放學,羅放就飛奔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牙科診所。跟醫生反復確認了好多次才終于放下了心。
牙是可以補的,而且可以補的毫無痕跡,完全不會影響他的顏值,最多就是以后別再啃甘蔗。但是醫生一報價錢他就傻了。
“多少?一千五?一顆?”
“同學,全瓷的材料收你這些已經是學生優惠了。”醫生姐姐說。
一千五,對于他這個每個月零花錢只有兩三百的窮學生來說,簡直是攔路搶劫。
軟磨硬泡了許久,醫生給了個planb:
“你也可以選擇做烤瓷的,那個便宜,我可以收你八百,不過烤瓷的里層是金屬套,時間長了會露出個黑邊兒,你這是門牙,有點影響形象。”
影響形象這四個字兒一出來,羅放就已經舉了白旗。
又軟磨硬泡了許久,醫生答應他可以先交五百當做定金,立刻馬上給他弄。
羅放原本是火急火燎到像是要趕著把自己補全乎了好好去投胎一樣,結果剛躺到治牙椅上,看到一盞明晃晃的燈逼向自己,他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那個,醫生姐姐,我忽然想起來,我下午上課可能來不及,我……我先走了啊,下午放學我再來。”
羅放在醫生姐姐和護士妹妹莫名其妙的注視下飛也似地離開了診所。
才不是上課來不及。
他害怕。
太多年沒來過牙科診所了,羅放躺在椅子上的時候,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才浮上水面,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從小他就怕牙醫,記得有一次去堵蟲牙,他哭嚎得天昏地暗,隔壁小他好幾歲的幾個妹妹都圍過來圍觀,還拿手指劃著臉,說“羞羞”。堪稱他十七年男人生涯中的屈辱史。
之后牙齒一直很健康,掐指一算十多年都沒有看過牙醫了,他本來以為這種事就跟人在小時候都會怕鬼怕黑一樣,長大后自然就免疫了。結果證明,這種恐懼是終生攜帶的。
羅放哭喪著臉又上了一下午的課,在“面對牙醫的恐懼”和“接受缺損的門牙”之間抉擇了一陣,毅然選擇了前者。
不過,面對是要面對,但起碼不用獨自面對吧?
羅放決定找個人給自己壯膽。
他本來想找自己的發小——菜狗,菜狗厚實得跟一堵墻一樣,放在身邊就很有安全感,但轉念一想還得跟他解釋牙是怎么斷的,很沒面子,于是干脆還是找了四金和刀螂。
當然是不能直說人家好怕牙醫哦能不能來陪陪人家哦,羅放隨便編了個理由,反正是把人弄來了。
事實證明找人是非常正確的選擇。放學后,羅放再一次躺在治牙椅上,依然每時每刻都有想要蹦起來逃命的沖動,但四金和刀螂正坐在躺椅后面的沙發座上,一個黃毛一個紋身的,他實在不能表現得像個病嬌小公舉。
所以說少年敗也面子成也面子。
在面子問題的驅使下,羅放扛過了消毒水的味道,扛過了頭頂的大燈泡,還扛過了電鉆聲。他覺得以自己現在的意志,可以直接拉去參加諜戰工作了。
十幾分鐘之后,醫生姐姐放下了尖銳的工具們,開始給他取牙模。
羅放一直攥著躺椅邊緣,手心全是汗,這會兒才終于松弛了一些,精神也開出了一條縫兒,四金和刀螂的對話就順著那縫隙飄進了他耳朵。
“……沒太看清,他都沒轉身,好像就是直接把自行車從身后扔過來的。”刀螂說。
“要不我就看不上什么好學生,打架都他媽不按套路出牌。”四金說。
“我看就是瞄準了羅放扔的。”刀螂補充道。
瞄準我扔的?
羅放心里納悶。
好像是哦,要不然怎么那么穩準狠?四金他們兩個都沒事。可明明是我們三個一起比的手勢啊。四金說得還真是一點沒錯,一比手勢那人就炸毛,只是誰都沒想到會炸到這種程度。
“話說那手勢……”
羅放剛問了一半,醫生姐姐就把黏糊糊的成型材料懟進他嘴里托著。
“堅持一會兒啊。”
羅放被迫張大了嘴,腮幫子酸得發疼,眼淚都出來了。
“話說那手勢是啥意思啊?”
刀螂續上了他的問話,羅放默默給他點了個贊。
“他是三指兒啊哈哈哈。左手殘的,就這樣。”
“艸,哈哈哈哈。”
刀螂跟著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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