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馭尸人(1)
大地震動得越來越烈,伴隨號角之聲,土地開始開裂。不出幾句話的功夫,地面上竟然已經開裂出十幾條數丈深的裂口,泥土不斷向下滾落,露出了地下猩紅色的土壤,就像是濕潤的皮膚上裂開了無數張鮮紅的嘴。
蘇雪回差點沒有站穩,顏出云看著手忙腳亂地女孩微微一笑:“小心,他們要起床了。”
“起、起、起、起床?什么起床?是起尸吧!!”
眼瞧著同門皆開始離去。顏出云居然這個時候還有閑心與她溫雅地客套道:“姑娘果然聰明。”
方才裂開的口子此時竟然已有了數丈之寬,深不見底,速度之快,就如一扇扇從地底張開的大門,無數暗紅的瘴氣從那巨大的裂口中涌出,他們腳旁的尸體一個個地開始動了起來。身軀扭曲,手腳并用地滿地爬著,那尸山之上更為可怖,滿眼都是蠕動的手與腳!
“耽誤時間。走。”蕭懷清沒有戀戰。回手將蘇雪回一撈,就要離去。
蘇雪回第一次瞧見這種漫山漫地死而復生的場面,當場開口說話都有些找不著調子:“你們修真人不、不是可以御劍么?”
這地方滿地行尸,連個下腳的地兒都沒有,上天不就好了!
“御劍過于顯眼。”
隨著蕭懷清的話音,她眼瞧著顏出云這個王爺模樣的天淵門人眉眼帶笑,嘴唇無聲開合。
“小丫頭,后會有期。”
旋即他抬手撫上面門,一張玄鐵制成的獠牙面具覆住了他的下半張清俊的臉。
接著他轉身,與同門一起低調消失在了沸騰的尸海之中。
眼見著對方就這么輕松蒙混其中。蘇雪回瞠目結舌,正想說我們是不是也該……
就見到蕭懷清舉起了劍。
蘇雪回:“?……!”
“等一下,你該不會是想殺出去吧!?”
大地上群尸亂舞,戰死疆場的士兵們一個個重新站了起來,斷了腿的便矮一截的站著,被攔腰斬斷的便在地上爬著,此時他們倒是不再分滄瑯人還是茲然人,整齊地列著隊,死去的戰馬托著背上滿身殘破鎧甲的將領,如鬼魅般,在紅色的薄霧中悄然聳立起來。
凄厲渾厚的號角聲此起彼伏地響起,無數尸體行走時揚起灰白色的塵土,漫天地彌漫開來,厚厚雪云下的日光慘白,照得這一切如晦暗的幽冥般。
她從未見過如此整齊劃一的行軍,伴著巨大的鼓聲,列著隊的尸兵如同黑色的洪流,涌進大地上一扇扇洞開的巨門里。暗紅色的瘴氣將灰白色的塵囂一片片吞沒,一眼望去,數不盡的人頭在飛快肆掠的紅霧中涌動著,密密麻麻不見邊際,無可計數,如同鬼蜮。
蘇雪回看得說不出話來,這場面幾乎讓人心神俱震——萬里江山瘡痍,地底裂開的巨門九橫九縱,排列整齊,竟一共有八十一扇之多!
已有復活的尸兵眼見這里有兩個活人,開始朝他們撲來了。
眼見著蕭懷清一劍便砍刀切菜般掀翻了一片。
蘇雪回掃過那些重新爬起的弓兵們手里的箭,明白了蕭懷清不能御劍的理由,但是就憑一人一劍從這千軍萬馬中殺出去也過于夸張了吧!!況且這些尸兵總不會再死第二遍,哪里殺得完?
蘇雪回的視線幾下跳轉,下意識便鎖定了一個騎在馬上的尸將。
那尸將沒有頭,滿身鎧甲鮮血淋漓,她一看便知這人是個將領般的人物,腦袋應是被砍下來挑矛示眾了。而最關鍵的——他手里拿著一面三角的旗幟。
蕭懷清僅是一個錯眼,身后之人便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蕭懷清迅然一劍便將數十丈之內的尸兵全數砍翻,回頭看去。
他此刻算是再度見識到了這只被他逮回來的野貓究竟有多么超絕的身法,蘇雪回僅是一下騰躍,便踩在了一個尸兵的腰上,隨后借力一腳,翻上了另一個尸兵肩頭,那尸兵被她壓得雙膝一彎,死后身體僵硬,反應了會才伸手去抓她。蘇雪回再一躍,繼續踩在了另一個尸兵身上。這個更好,連是誰踩他都找不見,因為頭沒了半邊。
她就這么幾下縱躍,便翻到了騎馬尸將的側邊。那尸將沒有了頭,感應到了她的接近,整個上半身都轉動了起來面向了她。
這個丫頭臉上卻毫無懼色,雙眼認真時,會凝聚出一種光,那是種勃發的神采,如同銳氣難擋的刀鋒一般,灼灼逼人。
尸將揮刀而落,她亦拔刀而出,高大尸將手中重逾千斤的□□尚在中途,寒光一閃,八尺壯漢的兩只手皆被一刀削平,她卻根本沒有理會身旁那只持著刀往下落的斷手,只是伸手準確抓住了尸將手中的旗幟。
一擊即成,她便收刀回撤,足尖輕點,翻身而落,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目標清晰,堪稱妙絕。
僅僅是落地的時候身形搖晃了幾下,看出來是氣血不支。
蕭懷清一眼不錯地看著蘇雪回橫刀于走尸群中單出單回,如同事了拂衣一般輕松自在,此刻還揚眉沖他嘚瑟手中的東西,冷冷凝聚的眸光松動了些許,開口卻毫不留情:“撿的什么垃圾。”
蘇雪回忍住了想翻白眼的沖動,喘了一口氣解釋道:“這個可是令旗。交戰之時,人數眾多,戰況瞬息變化,命令傳不到每個人,所以都是看旗子的,若是旗幟要沖,無人敢退。控制了旗手,要控制這些士兵可謂易如反掌。”
她打眼看到那個顯眼的將領,再看到他手中的旗幟,便當即決定要制住他,若是這尸將尚活著,她恐怕還得三思而后行,因為這些能控旗的將領,一個兩個皆需得是武藝超群之人,方且能在兩軍混戰之時保住已方令旗不倒。
不然一旦開打,誰都知道先打旗手,找個弱雞扛旗可謂是自尋死路。
也就是她看這尸將新死不久,腦袋都沒了,所以才敢貿然上去。
蕭懷清卻仍舊一眼不錯地看著她,絲毫沒有心動或是贊賞的樣子,“我一人可抵萬軍,何需此物。”
這句話迎面而來,就像他的劍刃般鋒利得毫不遮掩,徐徐的話音之中鋒芒畢現,蘇雪回正仰著臉看他,猝不及防就被那種英姿颯爽、奕奕逼人的容顏晃了下眼睛。
那是種霸道極致的美。只有從未敗過的人,才會有著這樣的神韻。
她感覺自己的心口被刺了一下。蘇雪回雖是用刀的,但她的人生中,前輩子謹小慎微,收束著性子,于漫天壓抑中蹣跚地求取著光芒,就連搏殺的時候都要壓抑著刀光。從來沒有,從來沒有過過如此自信肆意的時刻。
他就像一株凌霄花,開得光明正大。這樣的人,一定從來沒有過需要茍且偷生的時刻吧。
真的是自信霸道得不講道理。就差沒明著嘲諷她,跟在這么一尊大神身邊,竟然有眼無珠到了這種地步?
蘇雪回默默地看著面前的人,挑起的眉毛落了下來,無言了片刻。
蘇雪回知道他覺得她是在多此一舉,他想必修為很高,并看不上也不在意這些東西。
她心中也有些惴惴然,令旗能控制活人不假,但是死去的行不行她心里也沒底……
“不管行不行,試試又不會怎么樣。”蘇雪回打著哈哈,一手舉起了旗幟,沒成想那面令旗被她隨手一舉,霎時便被長風吹展而開,只見他們周身所有身穿茲然鎧甲的的尸兵齊齊一停,蘇雪回驚訝道,“我的天。還真有反應……”
她再一揮旗子,隨手打了個旗語,周圍的尸兵聞旗而動!從浩浩蕩蕩行軍之中的尸群里搖搖晃晃分了出來。惹得她自己也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看來她沒有想錯,生前士兵看旗而動是一種本能,等到他們死后,腦子也不會轉了,便仍然會隨著本能,跟隨旗語而動。
蘇雪回舉著旗幟,感應到活人氣息便前來攻擊他們的尸兵便一下少了許多,僅剩下身穿茲然鎧甲的尸兵了,不過想來也可以理解,這是滄瑯的旗幟,確實只能控制滄瑯的尸兵。
她揮動旗幟,滄瑯的尸兵便迎上了撲咬而來的茲然尸兵,兩方再度打了起來。
看著尸兵們纏斗在一起,蘇雪回對著蕭懷清快語道:“總歸省些力氣,我們趁現在快走。”
沒想到話音方落,一聲渾厚的號角聲在這群尸肆掠的平原之上猛然拉響,其調之危險尖利如同厲鬼怒號,讓人立竿見影地起立了渾身雞皮。
蘇雪回猛地回過頭,只見厚云之下,天日不現,紅霧與白色塵煙彌漫的平原之上,無數人影重重疊疊地向他們包圍而來,而在那群行尸走肉之后,不知何時出現了三個高聳的黑色身影。
她瞇起眼睛,無數晃動的尸兵之后,巍然不動的幾條高影呈三角之勢站在高處,周圍濃郁的赤色瘴氣如幕布般被風一縷縷拉扯開,緩慢露出了其后的真身。
那是三個騎著尸馬的人,身材異常高大,光座下的馬就比一般的馬大,馬頭幾乎全都已化成了蒼白的骸骨。如此看來這三個,就不一定是人了……它們齊齊披掛著漆黑的鎧甲,再被一襲厚重的黑色披風包裹,詭異的面盔之下本應是臉的部位皆是一片深深的陰影,讓人看不清究竟是骸骨還是人臉。或者說,根本沒有臉。
三個高大可怖的影子靜默無聲地立在洪流般的走尸之后,就如同趕羊人般。人同馬都朝向他們兩人所在的方向,若不是那腐爛得惡心的巨馬偶爾甩動鬃毛,它們幾乎就像是幾座憑空出現的雕塑。蘇雪回觀察著他們空洞的臉,摸了摸自己一脖子的寒毛。極度戒備地將手立即按在了刀上。
蕭懷清的目光卻絲毫未被號角所驚擾,仍然無聲地審視著眼前之人。
長風吹起女孩凌亂不堪的長發,居然露出了其下一截極為白皙細膩的脖頸。
蕭懷清的視線無意落在她那片對于一個乞丐兒來說細膩得反常的肌膚上,沒想到這個炮仗的頸子居然生得尤其的美,破爛的衣服沒有高領,平常窩在肩上的長發此刻亦被風刮得往后。于是順著單薄的肩窩嬌潤的走勢而落,便是一對無雙玲瓏的鎖骨。
衣服下的身子難掩的金貴驕奢,竟是與她臟亂的外表毫不相符。
“我這一身衣服,是不是都要脫給你?”
“什么?”蘇雪回一愣,沒料到蕭懷清突然說起了旁的,讓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她回過頭去,卻發現對方的視線早已從她身上移開。
蘇雪回遲疑地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這才發現。方才她的衣領被那個琴揪住,蕭懷清一劍劈來連著她領口被揪住的一截布也被削掉了。
此刻領口一下大了許多,連肩膀都露了小半出來。蘇雪回后知后覺地拉了拉領子,奈何這件破袍子四面漏風,這邊上來了,那邊卻又滑了下去。
在這尸橫遍野,氛圍詭譎的戰場之上,不遠處還有逐漸逼近的可怕對手,眼前將她逮了一路的少年卻開始脫起了衣服來。
“……”蘇雪回一臉沒反應過來的樣子,眼看著蕭懷清皺著眉,一手拉開了他自己的腰封,差點沒控制好臉上精彩的表情。
蕭懷清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蘇雪回只好咬住了想打趣的話頭。
淺黃的光折射在那雙眼尾微揚得令人心神不穩的眼角上,在陽光下清泠動人。
逆著光,長睫微微閃著光,他淺色的雙眼就像琉璃一樣。
蕭懷清本來一身校服穿得相當規整,外頭是一件淺色的大氅,內里一條腰封束出鋒利的腰身,層疊的領口一直掩到了脖頸處,除了手、臉、頸,身上可謂一處皮膚都沒有露出來。
之前拿來裹蘇雪回的外套,已經在她摸爬滾打中不知掉在了何處,此刻要再給蘇雪回讓件衣服,就得解開腰封。
蘇雪回眼看著對方一臉冷淡地退下了自己外面的罩衣,原先整整齊齊一絲不亂的領口被扯開了些許,露出了一點鎖骨。蕭懷清此刻顯然沒有心情去整理自己,冷著臉只是將腰封重新系好,少年的腰身隨著綁緊地腰帶重新顯露,只是此刻更多了許多浪蕩不羈的味道。
他將自己的衣服一手遞了出去,沒給反駁的余地,“穿上。”
蘇雪回確實也不想衣不蔽體地到處跑,此刻拿人手短,默默接過,把自己囫圇裹了一下,心想這場面要是給那個琴見到了,只怕他又要漫山亂叫。
蕭懷清打量著對方支著刀難得默不作聲聽話穿衣服的樣子,“我還想多穿幾件,再掉可就沒有了。”
“哎呀知道了。”蘇雪回尷尬應著,身上的衣服,不管是之前的大氅,還是此刻的罩衣,都漿得挺括整潔,有著一種特殊的、非常具有侵略性的,屬于蕭懷清的味道。
她此刻再抬頭看去,這么被一打岔,方才緊繃的神經一下松得找不著北。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之前尚離得很遠的三個馭尸人此刻已然來到了不遠處。
“這些是什么東西?”
蕭懷清淡淡回答:“馭尸人。”
“他們怎么像是在沖著我們來的?”蘇雪回眼看著那三個高大而詭譎的影子不斷逼近,急急問道。
蕭懷清卻沒有回話,蘇雪回轉頭看他,發現蕭懷清并沒有在看逼近的東西,他低頭兩指撫過秋水般的劍。他的劍想必相當的鋒利,方才砍走尸時濺出的黑血未有一絲留在劍身上,
可是此刻劍尖上卻有一抹緋紅長驅直入,爬滿了他大半個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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