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濤叼著一塊水果，左看看右看看，注意力有意無意地投到窗邊的兩人身上。

        看見兩人走過來，他怎么都覺得不對勁，之前張沉余找過他，就是為了白毅染的事，說什么想跟白毅染和好，他二話沒說就把張沉余拉黑了。

        白毅染過來坐下，張沉余也自然而然地坐到白毅染旁邊，沈濤瞅張沉余一眼，本來想問白毅染張沉余找他干嘛的，可當著某人的面也不太好問。

        又擔心兩人重歸于好，沈濤一時有些慌，他就是覺得白毅染和張沉余不合適，一個什么都不懂，一個玩弄感情于股掌，然而一段感情里，最忌諱的就是手段和不真誠。

        想了又想，沈濤覺得還是把剛剛白毅染跟張沉余去窗邊聊了好久的事情給時柯羽報備一下，如果白毅染這輩子一定要跟一個男人在一起，那他覺得那個人必須是時柯羽，換了誰都不行。

        消息發出去沒兩分鐘，白毅染桌上的手機就伴著震動響了。

        沈濤震驚，快速瞟了眼手機屏幕。

        他憋笑，果然是羽哥，這么快就打來電話了。

        “喂，毅染，我在辦公室，有點喝多了，你來接一下我。”

        只見白毅染臉上的表情瞬間凝重，越來越黑，沈濤更想知道打來電話的人說了什么，能把人氣成這樣。

        白毅染一把將手機砸在桌上，站了起來，他搞不懂，這人胃不好為什么還喝酒，還在辦公室喝，喝了還明目張膽地跟自己說，到底圖個什么？

        他看向沈濤：“有刀嗎？”

        周圍的人早在他砸手機的那一刻就紛紛投來目光，沈濤誠惶誠恐：“毅染，這兒……沒刀。”

        沈濤震驚他羽哥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語言這么有力量，竟然讓白毅染有提刀殺人的沖動。

        白毅染低頭看沈濤：“我先開車回去。”

        沈濤：“……我倆一起開車來的，你把車開走了我怎么回去。”看白毅染沒有要松口的意思，他又說：“我可不跟你一起回去，我和余淼約好了一會兒還要去別的地方嗨呢。”

        此時余淼還沒來。

        張沉余站起來：“我送你回去。”

        白毅染覺得幾人在這兒較什么勁兒，頭也沒抬：“我打車。”

        跟其他人道別后，白毅染就走了，卻沒發現身后一直跟著個人。

        見白毅染要去攔車，張沉余走上前去擋住他：“我送你。”

        白毅染驚訝這人的存在，他不是說了他打車嗎？況且，他哥不喜歡他，他跟著一起回去怕是要鬧翻天。

        他搖頭：“不。”

        “白毅染。”張沉余喊了一聲，遲遲不說話。

        “有話一次性說完，說快點！我很忙！”白毅染不耐煩。

        張沉余掀起眼簾，眸子幽暗，“你走了……我想你怎么辦？”

        這么多年了，在白毅染的印象中，張沉余是那種什么話都會憋在心里的人，別人不問他就不說，一向不會那么直白。

        他一時有些不習慣，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但他知道想念的滋味不好受，很不好受。

        始終是心軟了，他轉過頭來：“能忍嗎？”

        張沉余立即搖頭，仿佛在白毅染堅韌的外殼上撕開了一道口子，聲音都有些顫：“不能。”

        說完他看著滿懷愧疚的白毅染，明明當年是自己辜負他，然而現在白毅染卻因為自己的思念之痛而感到愧疚。白毅染一向脾氣暴躁，直來直去，可一到了感情上的事，就完全沒招了。

        當年，因為自己多疑和猜忌，不能接受白毅染很依賴時柯羽，后來，更是看不得因為他哥走了白毅染整個人都變得頹廢，因此他最終糟蹋了那么寶貴的一個人。他想，如果當初，他放下一些嫉妒，放下不甘心，多一些關心，多一點理解，一心一意地陪在白毅染身邊，陪著他走過那段難熬的日子，會不會他們今天的結局就不是這樣。

        見白毅染不知道怎么辦，張沉余主動提出建議：“你不想我送你我就不送了，別拉黑我了行嗎，我答應你，我們只做朋友，偶爾，你有時間的話，就回一下我消息……只要你偶爾回一下消息，再想我都可以熬過去……可以嗎？”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些話，白毅染覺得心有些痛，他愛過這個人，他沒辦法看著他這么難受而無動于衷。和好，他做不到，做朋友，又覺得好遺憾。

        最后點點頭：“嗯。”

        ……

        剛到睿華的大樓，白毅染就收到張沉余的消息，

        ——我要回去工作了。

        一句“我要回去工作了”，白毅染就看出話語中透露出的無奈和心酸。他關上手機，門口的保安依然沒有攔他，只是頷首。

        時柯羽坐在椅子上仰著頭，他似乎也不打算瞞了，坐在那兒，死豬不怕開水燙地等著白毅染來。

        開門的聲音響起。

        沒有經過允許就敢擰開把手進來的人，只有白毅染一個。

        白毅染來得急，此時還喘著粗氣，他兩大步走到時柯羽面前，絲毫沒有注意到哪里不對勁兒，吼道：“滾起來，去醫院。”

        說完拉著時柯羽就要走。

        時柯羽拉住他，低聲道：“毅染……我沒喝酒。”

        白毅染猝不及防地轉身看著他，四處看了看，確實沒有醉的跡象，周圍的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沒有一絲雜亂，也沒有酒瓶子，更沒有酒味。

        所以，他是在騙他？拿喝酒嚇他？

        他頓時臉色不好：“你吃多了撐著了是不是？”

        不管他問了什么，時柯羽只是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你見到張沉余了嗎？”

        白毅染更驚訝了，把他騙回來就是因為張沉余嗎？就因為他討厭他，所以自己連見張沉余的權利也沒有是嗎？

        心上的火不知道怎么的，越燒越烈，他抬起腳，一腳掀翻了旁邊的垃圾桶，桶里的垃圾飛得到處都是，他指著對面的人：“時柯羽，我警告你，我以后要是再聽到你喝酒，先喝死的人一定不是你！”

        時柯羽嚇得彈起來，臉色嚇人，他太知道白毅染的脾氣了，從那天白毅染抽了十幾包煙開始，他就再也沒有碰過煙了。他不敢想象白毅染發了瘋喝酒會怎么樣，再出現那天抽煙那種情況，他會瘋的。

        剛要走上前去，門就被敲響了，似乎很憤怒，他吼了句，“一個小時以后再進來！”

        白毅染看他這副模樣，心煩地走過去，將門打開了，是南懿深。

        南懿深正保持著要走的姿勢，此時又慢慢回過身來，看到開門的是白毅染，又看到那被踢翻的垃圾桶，在地上格外的醒目。

        之后，他就對上了時柯羽那兇厲的眼神，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來得不是時候，看這個樣子，兩人是又吵架了，垃圾桶不可能是時柯羽踢翻的，那就只能是這位時董家的祖宗了。

        他訕笑道：“董事長，我沒什么事，您先忙，我待會兒再來。”

        正要走，某位祖宗說話了：“他不忙，進去吧。”說完就拉開門走了。

        南懿深愣在原地，某個祖宗一走了之了倒好，把某個臉色黑得可怕的主留給他，他真替自己感到悲哀。

        南懿深訕笑道：“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家祖宗在這兒。”

        時柯羽黑著眸子，嘴角下壓：“你真行！”

        南懿深苦笑：“我不是故意的。”

        時柯羽還是看著他，眼神像是要把人滅了，冷道：“……我好不容易把人騙過來。”

        南懿深不明所以：“騙過來，為什么要騙過來？”

        時柯羽心頭的火又上來了：“他在參加同學聚會。”

        “參加同學聚會你管他干什么？”南懿深脫口而出。

        說了之后才發現端倪，像是猜到什么，又說：“怎么，同學里，有你家祖宗的前男……”友啊？

        話沒說完，就被時柯羽一個眼神賭了回去。

        “你怕他又回去見他？”

        時柯羽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南懿深舔唇，覺得今天就是個好時機，他說：“你放心，這件事交給我，我保證他今天會留在公司里。”

        時柯羽疑惑地看著他，“什么意思？”

        “你別管了，交給我就行，不過這期間你別來惹他，惹跑了就不關我事了啊。”南懿深有些神氣。

        ……

        白毅染剛一腳邁出大門，一通電話就來了。

        南懿深：“回來，去1408找我，有事跟你說，跟你哥有關的。”

        白毅染淡淡的一聲：“我不想知道。”

        “不怕他出事你就別來。”南懿深說完掛斷了電話。

        之所以那么硬氣，是因為他知道白毅染一定會來找他，白毅染喜不喜歡時柯羽他看不出來，不過白毅染跟時柯羽一樣互相在乎對方，這是沒錯的，不然不會三番五次時柯羽不吃飯他就過來照顧他。

        果然，他在辦公室沒坐上三分鐘，門就被敲響了。他坐在椅子上，故意讓白毅染多敲了一會兒才出聲讓他進來。

        白毅染看穿他，不等南懿深講話，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有事快說，我不喝什么。”

        “呵……”南懿深心道這人還真是不客氣。

        他走到沙發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搭著腿，漫不經心地，“你哥呢，在國外……得過抑郁癥。”

        對面的人明顯僵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問了句，“什么時候的事！”

        “去英國的第二年應該就有點了，但明顯發病是在第三年，后來看醫生，說是因為心里有放不下的東西，思念成疾，應該是放不下什么人吧。”

        說完他瞅一眼白毅染，也不知道他領會到什么沒有。

        “很嚴重嗎？現在呢？”

        南懿深撇開眼：“挺嚴重的，那段時間，他總是一個人陰沉沉的，走到高的地方就想往下跳，看到有水的地方也想跳，有護欄地地方就想翻過去，那段時間我根本不敢離開他半步。”

        說著南懿深都有些說不下去了，又強忍著繼續說：“反正，那段時間挺難的，我都不知道這種情況下他怎么有心思去創業的，都有點反人類了，現在吧，應該是沒什么事了。”

        想了想，他決定還是把事再說明白一些：“你也看見了，跟你一吵架，他就只喝酒不吃飯，你是對他情緒影響最大的人了，所以……你經常跟他吵架……我真的怕他情緒受影響。”

        “他沒什么朋友，心思縝密，手段也辣，可那是對別人，但他對你，我看在眼里，跟別人不一樣，你以后，多讓著他點吧，對他好點，這四年他也挺苦的。”

        想來，南懿深應該是留學和他哥認識的，白毅染收回隨意支著的腿，直了直背，極其認真地說了句：“謝謝。”

        南懿深愣住，他還挺意外的，不過，這應該也算是最好的答復了吧，至于時柯羽喜歡他這件事，他覺得還是時柯羽親自告訴他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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