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南懿深辦公室，白毅染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十五樓。

        又是沒有敲門直接進來的開門聲。

        看著辦公桌旁的人，白毅染突然覺得有點心酸，當年說走就走了，說回來就回來了，什么都不告訴他。

        他走過去坐在沙發上，翹起腿不說話。

        時柯羽顧不上好奇南懿深跟白毅染說了什么，走過去挨著白毅染坐下：“……毅染。”

        白毅染沒看他，垂著頭不說話，神情有些凝重。

        時柯羽有些擔心：“怎么了，嗯？”

        白毅染掀起眼簾看他：“沒怎么。”

        要是在以前，時柯羽會抱著他一遍一遍地問，可現在不行，兩人之間似乎總有那么點隔閡，始終開不了口。

        “什么時候回市里？”白毅染問。

        “后天吧，阿姨他們已經回老宅了，到時候我們直接回老宅就行了。”

        白毅染點點頭。

        “如果……你覺得待在這兒無聊的話，就先回去吧。”

        白毅染挑眉，又搖搖頭：“我等你一起吧。”

        時柯羽有些意外，白毅染的態度幾乎是一個大轉彎。

        “……對了，你……今天，見到張沉余了嗎？”他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白毅染愣住，隨后又點點頭：“嗯，見了。”

        不等時柯羽說話，他繼續道：“找我復合的，我拒絕了。”好像知道時柯羽還會問什么，他又說：“我是還喜歡他。”

        時柯羽將眼神偏向別處，沉重地呼出口氣，咬緊牙說不出話。

        又問：“那你為什么要拒絕他？”

        白毅染坦然道：“他說他還喜歡我，但他要是真的喜歡，能忍住四年不聯系我一次？想想也知道，只不過是覺得又有新鮮感了，想玩玩而已。而且，是他沒有珍惜那段感情，浪費別人時間的人，不該被原諒。”

        時柯羽看著他震驚得說不出話，那個曾經會笑會撒嬌的小孩，現在變成了一個理智又冷血的大人。他的心，好像怎么也捂不熱，眼前的這個人用堅硬的外殼一層層地將自己裹住，他出不來，別人也進不去。

        比起張沉余，時柯羽覺得自己也沒有好到哪里去，給了他十多年的陪伴和愛，然后拋下他走了四年，他也是那個不該被原諒的人吧。

        他的聲音有些啞：“毅染。”

        看到時柯羽臉上愧疚的神情，白毅染開口道：“哥，你對我的好太多了，我一輩子也還不完，你做什么都是對的，我沒資格說你什么，怪你什么，你也別這樣。”

        這些話像是原諒，可在時柯羽眼里，這不是原諒，而是白毅染接受了，不計較了，不想計較了，不想在乎了，像是在說，你愛怎么樣怎么樣，都不關我的事了。

        他多希望白毅染像以前一樣跟他鬧跟他較真，問他為什么要走，為什么不回來看他。

        而他會一字一句地回答，我走是因為接受不了你喜歡別人，不回來看你是因為我怕看一眼就恨不得將你占為己有了，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可白毅染什么都不愿意問，什么都不愿意知道，管別人來還是走，愛還是不愛，他似乎都只想一個人守著自己過完一輩子。

        心里泛起一陣又一陣的刺痛，難受又無措，他怕自己找不到去白毅染心里的路，也怕白毅染自己已經將那條路堵死了，更怕白毅染的心早就失去了為這個世界上美好的事物而跳動的能力。

        “對不起，毅染，對不起，我不該走的。”說著眼眶就濕潤了，他偏開頭，不想白毅染看到。

        可那么明顯哪兒能看不到，白毅染也不看他，只是淡淡道：“哥，不說這些了，也別吵了，就當這幾年不存在，重新來過吧。平常我能做的事情就讓我自己做，別把我當四年前的小孩了。”

        時柯羽終于抹了把臉，雙眼通紅地點了點頭：“好。”

        他想說，他會永遠留在他身邊，不會讓他再受到任何傷害了，可他也明白，已經失去安全感的人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別人隨意地在誓言里加上“永遠”這兩個字。

        接著是一陣沉默。

        半晌，白毅染率先打破沉寂：“吃午飯了嗎？”

        “還沒。”

        “我在這兒會打擾你工作嗎？”

        “不會。”時柯羽答得快。

        “那我們去吃飯吧。”

        “好。”

        兩人到了員工餐廳，有好幾個姑娘看見兩人就忍不住想拍照，剛抬起手機就被時柯羽一個神色給嚇退了。

        幾人嘀咕：“你們說時董是不是占有欲太強了，拍個照都不行。”

        “上次時董過生日，差點連酒都不讓喝。”

        “又寵又霸道，你看時董那眼神，溫柔得要命，我平常都沒見他笑過。”

        說的人有些委屈。

        江寅在一旁低頭輕咳兩聲，聽見旁邊的女員工說時董占有欲強的時候，他想說，他見過他們時董占有欲更強的時候，比如，白毅染一下課就必須打電話給他，課程表也得上交一份……

        戴上一次性手套后，兩人在自助餐區域隨便夾了點蔬菜，又盛了些米飯。

        隨后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坐下。

        白毅染取下圍巾，被時柯羽一手接過來：“放我外套上面。”

        白毅染點頭：“謝謝。”

        時柯羽一愣，沒想到會有那么一聲生分的道謝。

        時柯羽：“對了，你們這一級的保研名額快確定了嗎？”

        “還沒，估計得等到大四上，不過我應該沒問題，一直都是專業第一，比賽獎項也拿得多，進過實驗室，有好幾篇sci的文章。”

        時柯羽點點頭：“打算在哪兒讀研？”

        “本校吧，榮科大就是全國生物最頂尖的了，資金多，和國家研究院那邊也有合作，做科研也方便。”

        “讀研也住我那兒吧。”

        白毅染拿筷子的手一頓，抬頭：“還有一年半呢，到時候再說吧。”

        他太清楚了，讀研要是還住他哥那兒，他就別想有一點自己的空間了。

        時柯羽點頭：“嗯。”

        急于想繞開這個話題，白毅染問：“哥，你這個歲數也該談個女朋友了，不談嗎？”

        時柯羽僵在原地，咽了咽喉嚨，“……什么歲數，很老了嗎？”

        白毅染：“……不是，也不老，25……也該談了嘛，畢竟不能一找一個準，不得多試試？”

        時柯羽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他說這些話說得無比認真，有些失落。

        半晌道：“毅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喜歡男生？”

        白毅染高高地挑起眉，驚得眼珠子都要出來了：“啊？……啊…………誰啊……”

        ……

        又說：“……不想直說的話……可以不說。”

        沒有強人所難的道理。

        時柯羽看著他，好不容易忍住了想全盤拖住的沖動，說：“跟我一起從小玩到大的。”

        說完就看著他，對面的人果然被嚇到了，一動不動地睜大眼睛看著他。

        白毅染張合著嘴：“……沈濤嗎？”

        時柯羽也震驚了，這也能猜錯？

        他嚴肅地搖了搖頭：“不是。”

        白毅染臉上繽彩紛呈，跟時柯羽從小玩到大的男生只有沈濤一個啊，難不成還算長輩？

        他安慰道：“哥，其實，就像你之前跟我說的，喜歡男生不可怕……這沒什么的。”

        時柯羽同情地看著他，毅染，你忘記你也是個人了嗎？

        他正要開口，白毅染伸手打斷：“你別說話，我一時還不能接受，你等我緩緩。”

        他放下筷子，盯著那塊牛腩看了好久，又抬起頭看時柯羽，一時還是覺得離譜。

        他真誠道：“哥，需要我幫你嗎？過完年我們讓沈濤過來玩幾天？”

        時柯羽無奈，不想否認了，破罐子破碎道：“……不用了。”

        白毅染：“哥，沒事，我跟沈濤熟，而且，我也覺得沈濤這人挺好的，人正直又善良，也很仗義。”

        “毅染。”他指了指白毅染餐盤，“你多吃點飯吧。”

        白毅染定住：“……哦。”

        時柯羽還是覺得膈應：“不是……我真的……不喜歡沈濤。”

        白毅染一頓，懵了：“從小玩到大，男生，難道你喜歡時叔叔嗎？好像你住老宅的時候還和高管家一起待過幾年是不是？”

        時柯羽徹底死心了，白毅染已經完全傻了，完完全全的傻了，他放棄了，假裝認真：“接近了。”

        白毅染睜大眼睛：“真的？”

        “……那，那不是……長輩嘛……”

        時柯羽忍不住了，起身走過去。

        將白毅染的腦袋掰過來，強迫他看著自己。

        看了白毅染這張臉片刻后，他心中的火莫名其妙地熄了下去，隨后在心里默默念了三聲“慢慢來”，最后才將怒火壓下去，輕聲道：“以后再跟你說行嗎？”

        動靜有點大，周圍不少人都轉過來看。

        白毅染仰頭，近距離地看著時柯羽，對方炙熱氣息噴灑在他臉上，酥酥麻麻的。

        他結結巴巴：“……哦…好，吃飯吃飯。”

        雖然時柯羽說了喜歡的不是沈濤，可高管家年紀大了，時叔叔畢竟是他爸，白毅染還是覺得沈濤更有可能，之所以不承認可能是因為考慮到自己跟沈濤是哥們的緣故。

        他又猛地一搖頭，不對，不是可能，是一定，他哥一定是喜歡沈濤。

        他默默嘆了口氣，這是有多喜歡，四年過去了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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