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抹淚
宋廉這時察覺到有一道視線注視著他，他揚(yáng)起頭，撞上謝絕的目光。
謝絕一時氣急，沒有斂住鋒芒，被瞧出了端倪。他急忙目光放空，一臉呆滯，裝傻充楞。
云錦書發(fā)現(xiàn)兩人的奇怪，偏頭看一眼謝絕，問宋廉：“怎么了？”
宋廉沖謝絕打量了一圈才道：“這就是前些日子入城來府上做工的蘇安吧。”
云錦書一點(diǎn)頭，隨即又想起什么，道：“那次宋大哥讓手底下的人幫忙，還沒有好好謝過你。”
宋廉淺笑：“說什么謝不謝的，世子府的事便是我的事，當(dāng)年若不是殿下舍身相救，哪還有宋廉今日。”說著，他眉色哀痛，目光輕點(diǎn)在云錦書的雙腿上。
云錦書剛想張口，卻聽一旁的謝絕先委屈出聲：“宋捕快真是有擔(dān)當(dāng)，殿下，咱們府上現(xiàn)下不是沒錢了嗎，不知宋捕快……”
云錦書微訝，偏頭瞪向謝絕。
宋廉一聽，立馬起了精神：“殿下你有難處要跟在下講，宋某——”
云錦書憤然收回目光，打斷道：“不是，宋大哥不要聽他胡說，府里一切安好。”
謝絕呲牙一笑，滿臉天真：“可是殿下剛才明明說，”見云錦書逐漸深沉的面色，他知道再講下去就過了火，適時地停住嘴，不再言語。
云錦書怕宋廉再待下去就要掏出銀票，他丟不起這個臉，馬上借故讓蘇常把人帶走。
宋廉走后，云錦書的臉色愈發(fā)陰沉，語調(diào)也涼了下來：“蘇安。”
謝絕應(yīng)聲：“殿下？”
“既然你這么擔(dān)心府里的開銷，不如把全部月銀供出來。”云錦書冷哼一聲。
這錢也不是扣得他的，就是苦了蘇管事。
這樣想著，謝絕覺得好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扣吧扣吧，殿下開心就好。”
那無所謂的語氣，仿佛完全不在意。云錦書愣了一愣，緊接著就感受到有只手在他頭上放肆，隨即厲聲道：“蘇安！”
“誒，我在。”見云錦書惱火，謝絕忽然玩心四起，加大了手上力道。
云錦書抬手想打掉他的手，無奈被謝絕及時縮了回去，更是急了，想立刻甩袖離開。可惜這院子現(xiàn)下只有兩個人，沒有蘇安幫忙，他根本走不了。
謝絕還在一旁笑得發(fā)顫。
巨大的羞憤頓時涌上心頭。少頃，云錦書神色懨懨，低聲道：“連你都欺負(fù)我是個廢人。”
謝絕行走江湖，耳力驚人，這一句委屈話被他聽得，再一看云錦書，哪還有往常欺負(fù)人時的模樣。
只見云錦書被氣得眼尾泛起微紅，神態(tài)失落，講起話來語氣帶著十分恨意，可聽在謝絕耳里卻是十二分的委屈。
謝絕意識到不妙，忙收斂起笑，抿了抿唇。
半響，他半蹲下身子，張口道：“我錯了殿下。”
云錦書沒料到他會如此，眼中尚且能含著的霧氣，被這輕柔的一聲道歉，給眨巴成了一顆顆珠子落下。
這登時把謝絕嚇了一跳，他道了歉，這小瘸子怎么還哭上了。
他長怎么大，也就只是嘴上會說點(diǎn)好話，真要哄人，他也沒哄過啊。
謝絕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地伸手給他抹淚，在臉上胡擦了一通，原來只是兩道淚痕，被他一搞，抹得整臉都是。
云錦書被他氣笑了：“你會不會擦啊！”
謝絕無語：“我當(dāng)然不會啊！”
云錦書拂開他的手，命令道：“不會就別擦了，推我回去。”
謝絕沒有動作，不怕死地問：“那你還哭嗎？”
云錦書惡狠狠地剜他一眼，威脅道：“你還想不想要月錢了？”
“……要吧？”謝絕遲疑道。
“那就推我回去。”
“好，都聽殿下的。”
時間一晃，京師由酷暑轉(zhuǎn)入初秋。
自從幫云錦書抹了把淚后，謝絕發(fā)現(xiàn)這小瘸子也不是那么盛氣凌人了。
但該干的活一樣不少，該領(lǐng)的月錢還是少了一兩。
對此，云錦書的解釋是：“我只說給你月錢，沒說不扣，那一兩便是扣你在宋廉面前多嘴，下回再如此，再扣一兩。”
謝絕聽得認(rèn)真點(diǎn)頭，在心里盤算著。
照這么算來，他還能嗆宋廉兩回，一定要把握好機(jī)會，讓姓宋的知道得罪他下場。
像往常一般，忙完了府里事宜，伺候好云錦書更衣睡下。謝絕先回到小偏屋休息片刻，待到夜深人靜時，鬼魅身影再次伺機(jī)而動。
不過這次不是去做盜賊，而是他收到了付宸舟的消息。
白日，謝絕在偏門處清洗恭桶時，一張紙條莫名的塞進(jìn)了他的衣襟，再一抬頭，只見一名小廝故作散漫的離開，他當(dāng)即認(rèn)出那是付宸舟的背影。
休息時，摸出紙條一看，寫著是約他夜里三更時見面。
謝絕撇撇嘴，焚掉紙條。
是誰說進(jìn)了城帶他的，眼瞅著他都干了三個月家仆，每每聽到宋廉帶來抓捕付宸舟的進(jìn)展時，他都在猜想對方是不是已經(jīng)被抓了進(jìn)去。
看來，宋廉也只是在云錦書面前吹噓罷了。
偏偏云錦書那小瘸子還愛聽這些道上的事，特別是關(guān)于近年新晉大盜謝絕的消息。
謝絕每每候在一旁，聽兩人樂此不疲地造他的謠，次次憋得臉色發(fā)青，云錦書見了還多問一句，是不是吃壞了肚子。
謝絕無法，只得憋屈承認(rèn)。
三更時，僻靜幽深的小巷里。
謝絕剛到這，就看到有人已然到了，他擲了碎石發(fā)出點(diǎn)動靜。
付宸舟循聲偏過頭，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你來了。”
謝絕腳步輕點(diǎn)，越下高樓，落在他的對面：“你怎么突然想起找我了？”
“最近被宋廉盯上了，有些寸步難行，得小心謹(jǐn)慎。”付宸舟背倚靠墻，一副有苦難言的姿態(tài)：“你最近怎么樣？”
謝絕聳聳肩：“我就那樣，摸了幾家，發(fā)現(xiàn)漠城那小地方果真比不上京師。”他突然記起一件事，補(bǔ)充道：“我遇到了一戶，夜里的窗都沒有關(guān)，你說他們是不是心也太大了。”
付宸舟咂摸了下，“你說的是城西的韓家？”
謝絕回憶一番：“應(yīng)該是。”
“你膽子可真夠大。”
“何意？”謝絕不解。
“我上次走得急，忘了給你提個醒，韓家摸不得。”付宸舟娓娓道來：“我?guī)煾怠O算了，你應(yīng)當(dāng)不認(rèn)得，反正他老人家?guī)资昙妓嚕矸说茫墒菂s在韓家栽了跟頭。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囑咐過我，韓家有能人，能避則避。”
“能人？”
付宸舟點(diǎn)頭：“據(jù)我所知，還不是一般的能人，可能是妖魔一道的。”
謝絕微怔，他雖從未遇見過妖魔，但也略有耳聞。
不論有無，他向來對這類東西敬而遠(yuǎn)之，畢竟與非人斗起來，他自認(rèn)沒那個本事。
后知后覺的，他心生險中脫身的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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