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總體布局看似簡單,其實每個部門都有明確分工，而且協調程度很高,仿佛一條被程序設定好的流水線。

        科研區域分為生物和農作物兩個實驗區,生物區域因為沒有身份識別卡，攸關進不去，但農作物區域是對外開放的。

        偌大的空間被他們用堅固的鋼筋搭建成許多層,每一層種植的作物不同，而且生長速度極快,肉眼可見。

        這不僅僅只是基因改造那么簡單,供給植物的營養液也有講究。

        攸關心癢得像有許多只螞蟻在爬，這些科學技術不可能是在他獲得系統獎勵后才有的，唯一的解釋就是與劇情相關,系統不能將其作為獎勵內容發放。

        “我已經進入基地，位于生活區的404號房間。”

        余縱的聲音打斷了攸關的思緒,他清了下嗓子，照舊面對著墻壁坐,“我在1002號，林瑯和沈嵐風在1003號。”

        他特意觀察過，生活區的布局是一個方正的回字紋，一條走廊從正中貫穿。而他們位于回字紋最里面,也是唯一能看到綠色植物的宿舍。

        攸關輕側了下頭,瞥向墻壁,“我應該在你的東南方向。”

        “我知道了。”余縱暗暗記下，又問，“張寅又找過你嗎？”

        “沒有，他好像很忙。”攸關嘗試著從其他人嘴里套話，可一提到張寅的名字,那些人的嘴巴就閉得死緊。

        而且他能感覺出他們對自己的排斥和輕蔑，午飯后回來的路上，還聽到有人在背后罵他“小娘們”。原因無他，就因為他腰細，可那不是因為吃不飽飯，餓出來的嗎！

        “降臨者給那名人魚變異者找了一名承受體。”

        說到這兒，坐在房間里的余縱抿了抿唇，他煩躁地捋了把頭發，嘴唇往下壓著，繼續對攸關道，“我會盡快想辦法來找你。”

        攸關：“我現在很安全，你先小心自己的處境，別暴|露了。”

        余縱暫時斷開精神連接，抬眸看向衛生間的方向，嘩啦的水聲停了，不一會兒米樂言就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出來。

        他光著身體，毫不避諱的在余縱面前晃。

        余縱皺眉：“把衣服穿上。”

        米樂言挑眉，忽然一個身側，想要坐到余縱岔開的大腿上。余縱起身避開，牙關咬得咯吱作響，“你想干什么。”

        “你說呢。”米樂言撲了個空，不滿的噘著嘴，“你都快十天沒碰我了，現在我們回來了，你就不想嗎？”

        余縱：“……”

        他走上前按住米樂言的肩膀，低頭注視著他的眼睛，“我們什么關系？”

        米樂言的眼神輕微飄忽，思維隨著余縱的問話走，“炮|友。”

        “……”余縱深吸口氣，加深了對他的精神控制，聲音低不可聞，“回憶我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所有。”

        米樂言的瞳孔徹底發散，余縱側身，按捺住嫌棄的情緒捧起對方的臉。他不確定這個房間有沒有攝像頭，保險起見，還是把臉靠近了一些。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這兩人都像在親吻。

        米樂言和梁牧之間不算復雜，你情我愿的交易。

        梁牧脾氣暴躁可是有能力，主要負責從外面“回收”適齡少年，帶回來后那些孩子會由專人接手，對他們進行洗腦和武力值訓練。

        這活兒梁牧干了很多年，在領導心目中有點分量。米樂言就是看中這一點才和他廝混在一起，加之他也在基地待得膩煩了，便主動和后勤部門提出申請，作為助手和梁牧一起外出開展“回收”工作。

        而實際上，米樂言的作用并不大，他最常做的就是在車里和梁牧玩震動游戲，幫他紓解。作為獎勵，梁牧會在不違規的情況下，將途中搜集到的一些東西送給他。

        可是近期梁牧一下也沒動他，并且脾氣比從前還要糟糕，經常露出不耐煩的神情，甚至動手扇過米樂言一巴掌。

        米樂言氣得三天沒理他，直到第四天他有點慌了，害怕失去梁牧這根支柱，厚著臉皮又湊上去。

        梁牧勉為其難的和他親熱了下，沒做到最后。

        米樂言郁悶了很久，后來靈光一閃，他懷疑梁牧出|軌了。

        要說感情，有，但不深，但他不能失去這個長期飯票。所以才在回來的第一時間展開勾|引計劃，想用身體留下梁牧。

        余縱揉了揉額角，這件事有點麻煩。

        他還沒有到能徹底抹去一個人長期記憶的能力，如果單單只是給米樂言灌輸“我們已經分手”，等米樂言醒來肯定不會答應，而且按照他的性格，一定會把“小三”抓出來。

        一個不好，就會連累到攸關。

        如果給米樂言灌輸“你把我甩了”的認知也不行，人的情感和欲|望是抹不掉的，米樂言很快就會反悔，回來繼續糾纏。

        甩不掉米樂言這個包袱事小，事情一旦鬧大他暴|露的風險也會增高。

        余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撤回精神入侵之前，他忽然想到一個辦法，薄唇輕啟在米樂言耳邊說了一句。隨即放出精神絲，全屋搜索攝像頭的位置，很快就在床腳旁的插座里發現了它。

        從這個角度，拍到的人臉有些走樣，可是外貌上的問題還是要盡早解決才行。

        看了眼呆坐在床邊的米樂言，余縱問攸關：“有什么辦法能改變外貌？”

        攸關：“簡單，用人體硅膠，仿真程度高的可以以假亂真。”

        他好奇地“咦”了一聲，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怎么進來的？為什么要改變外貌？”

        “我冒充了一個叫梁牧的人，目前暫時……”余縱有點心虛，掃了眼米樂言，“目前和他助手住在一起。”

        “你這樣很危險，騙得了一個，騙不了所有人。”攸關仔細思考片刻道，“還記得林霄吧，他的身體已經死了，意識留存在機械裝置中。降臨者大動干戈為他制造機械器官，一定還留有其他后手。”

        “你的意思是人造軀體？”余縱明白了他的意思，單單只是一團意識作用并沒有那么大的作用，畢竟語言描述有限。可如果套上一副軀體，林霄就可以借用自己對各個基地的了解，帶領降臨者前去攻打。

        攸關：“如果假設成立，這里面一定有人皮硅膠。”

        “我明白了。”余縱還想問什么，發現米樂言醒了，“我還有事，晚點再聯系。”

        攸關還想問問m002的消息，又在腦海中“喂”了幾聲，余縱始終沒有回應。他不介意被余縱的精神入侵，只介意聊得好好的突然失聯。

        余縱到底有什么事，居然那么著急。

        另一邊，余縱渾身緊繃地看著即將清醒過來的米樂言。對上對方的視線后，他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道：“以后沒有我的允許，不準碰我。”

        米樂言茫然地眨了眨眼，眸光中閃過一絲驚喜。

        從前的梁牧總是兇巴巴的，而且身上總有一股油膩感。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氣質清冽倨傲，尤其是剛剛說話的樣子，剛好戳中他的心。

        “梁牧，你……”

        余縱被他黏膩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舒服，生理性的產生一種排斥，避開對方伸來的手，神色淡淡，“你忘了？”

        “我忘了什么？”米樂言腦海中忽然想起一句話，那句話不過幾個字，卻令他想起之前發生的一件事。

        整個人一愣，他張了張嘴，難以置信地看著余縱，“你，你真的……”

        余縱臉上表情向來不多，這一點在眼下自然而然地被米樂言翻譯成了個“悲痛”。

        “真的是那次嗎？”他知道這件事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有多屈辱，兩只手無措地動了動，“就是你被那個小孩子踢的那次。”

        余縱在米樂言的記憶中窺探到，梁牧曾因為誘拐小孩不成反被踢一腳，那一腳剛好踢到他的襠。梁牧和米樂言因此記恨，返回基地的半路中，故意把小孩從車上扔了下去。

        皮卡的后視鏡中，那個小孩剛從地上站起來，就被一只從建筑堆里沖出來的喪尸撲倒咬死。

        余縱看著眼前長相清秀的青年，神態上與兇狠完全不沾邊，誰也想不到他會干出那樣殘忍的事。

        “對，就是那次。”

        剛好從那之后，兩人因為種種原因再沒有做過。

        米樂言垂下眼，快速思考除了身體，還有什么能留住梁牧的。

        答案是沒有。

        梁牧這人獨來獨往，對組織忠心耿耿，他對外物的需求也不多。正是因為這樣，米樂言能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

        “組織里有醫生，也有科學家，我們去找他們看看好不好？”米樂言竭力勸說，“這是一輩子的事情，不能馬虎。”

        “不用。”余縱果斷拒絕。

        米樂言焦躁，“你想一輩子當個廢人？！”

        “嗯，我打算今后禁欲。”余縱一句話把米樂言堵得啞口無言，青年十分震驚，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那我……我對你……”

        “你只是想從我身上撈好處，念在以往的情分，以前給你的東西今后照舊。”余縱說完后就后悔，梁牧算是“回收”隊伍中的骨干，組織每個月會額外獎勵他一些武器和貴重金屬。

        這些東西給攸關不好嗎。

        這么一想，他看向米樂言的目光變得幽深，米樂言又被催眠了，等再醒來，他又要往余縱身上撲。

        余縱推開他，“不行，不能。”

        米樂言的反應與之前一模一樣，余縱都能倒背出他的“臺詞”，等對方說完余縱才道：“以后見面還是朋友，遇到麻煩可以找我幫忙，至于那種事，你有需要就去找別人做，恕我無能為力。”

        他需要穩住米樂言，免得等他和攸關接觸后節外生枝。米樂言：“……”

        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能把“我不行”說得這么義正言辭的。

        見余縱神色堅定，米樂言知道事情不會再有轉機，垂頭喪氣一陣后迅速轉變心態，好哥們地攀著余縱的肩膀，“行，以后咱們就當哥們兒。”

        余縱：“……”

        兩人剛回來，免不了要和其他人聚一聚。

        余縱隨意找了個借口沒有跟去，米樂言撇撇嘴，穿上組織發的黑袍出門。

        聚會的地方定在用餐區，一進門就看見一群人團坐在長桌四周。他揮手走近，笑著拍了下其中一人的肩膀。

        那人回頭笑道：“我們的業務骨干回來了，這次一共回收了十六個，厲害啊。說說吧，途中又發生了哪些事情？”

        “噓噓。”對面的人忽然抬頭，朝進門方向努了努嘴。

        那人扭頭看去，是被張寅親自帶回的那三人。

        三人身后還跟著一名穿黑西裝的男人，記得姓高，是張寅的生活助理。

        “張寅怎么把那個人派給他了？這是有多重視？”

        “重視個屁，真重視怎么到現在也不讓他進科研區。”

        “我看是讓他來生孩子的，不是異種之母嗎，說不定他就跟母豬下崽兒似的，一下下一窩哈哈哈哈哈哈……”

        “也對，先養胖點，到時候才好宰。”

        污言穢語飄進了攸關的耳朵里，他掏了掏耳朵，跟林瑯兩人一起走到對角的另一張桌前坐下。

        林瑯憤恨地瞪了眼那些人，不滿道：“他們把我們抓過來到底想干什么。”

        說話完全不顧及雕像一樣立在身后的高助理，反正他們的想法早就被摸透了。

        “既來之則安之。”攸關遠遠望著窗口，尋思著這頓該吃點什么。

        沈嵐風按住林瑯的手背，“先養精蓄銳，他們按兵不動說不定就是在觀察我們。”

        攸關提醒后的當天，一回到宿舍他就下意識提高警惕，很快就察覺到了那股窺視的視線，每分每秒，如跗骨之蛆令人坐立不安。

        聞言，攸關抬眸看向沈嵐風，“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什么？”

        “變異者性格易燃易爆，動起手必定見血，哪個人類不怕？可是你和林瑯卻相處得很好。如果，他們想用人工孕育的方式培養新一代，你和林瑯就是最好的范本。”

        “可失敗品和變異者有本質的不同。”林瑯不解道。

        “失敗品和變異者其實是一樣的，前者獸性基因占據了主導，后者人性占據主導。那只蝙蝠怪還記得吧，他欺軟怕硬，智商應該相當于人類的兩到三歲。如果可以人工授|精，一代代培育下去，失敗品就會像寵物貓狗一樣，性格逐漸趨于穩定，繼而發展出‘忠誠’。”

        林瑯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都，他無法想象，一個連人形都沒有的怪物，要怎么和人類互動。

        “這都被你猜到了。”清脆的掌聲自背后傳來，張寅笑瞇瞇地走來，對高助理揮了揮手。

        高助理退到一旁，目光垂落停在地面上。

        攸關起身朝窗口走去，張寅跟上，“你的抵抗力很強，身體中的特殊酶也比其他人的活性更高，不過最吸引我的不是這一點，而是你的這里。”

        張寅點了點攸關的腦袋，“小杰告訴我，你對基因有研究，還在有限的條件下分析和推斷出我們的計劃，這可不像一個只當了幾天科學助理的人能干出來的事。”

        他用力拽住攸關的胳膊，似笑非笑道：“我們調查過你，你之前性格怯懦軟弱，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可在夜梟基地被喪尸攻破后，你的性格就變了。”

        攸關眉頭一皺，揮開張寅落到他頭頂的手，“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

        張寅無所謂的笑了笑，“不止如此，你連性向也變了。以前喜歡男人，現在厭惡男性的觸碰，既然這樣，你是怎么做到和m001繁衍的？”

        攸關看著張寅變幻的表情，確定這個人就是賤，比榮一金的嘴還賤。

        “抱歉，我忘了，你是被迫的。”張寅道，“那后來呢，就因為和你交|配過，m001便認定你不肯放手，強行帶著你一起上路？”

        攸關攥緊拳頭，渾身都在發抖。

        屈辱、委屈、憤然，一個不漏全表現在了他臉上。

        張寅審視攸關的同時，攸關也在心里思索，這些信息張寅到底是從哪里得來的。

        當初和他們一起逃出基地的人不多，后來又經歷了獵鷹基地的覆滅……難道是張卯死前把這些消息告訴的降臨者？張卯和降臨者居然也是一條船上的人？

        “你和張卯到底什么關系？”攸關攥緊拳頭，輕微發著抖。

        看著他害怕又戒備的樣子，張寅搖了搖頭，親昵地攬住他的肩膀，“我還是那個答案，沒有關系。獵鷹基地的人沒有死絕，加上你和那些叛逃者現在很有名，要打聽你們的事情并不難。”

        攸關被迫隨著對方的腳步走到窗口前，張寅給打飯大媽打了個手勢，大媽立刻按照他平日的飲食習慣，搭配了兩份遞出來。

        將攸關的餐盤遞給他，張寅帶著他在旁邊坐下。

        “我不相信一個人可以在短期內改變性格，更加不可能突然變聰明。”他喝了口清湯，微笑看著攸關，“我不是張卯那種腦子里只有繁殖的廢物，我傾向去物盡其用。如果你足夠聰明，我可以考慮安排你進入科研部門。”

        攸關戳著餐盤里的白米飯，問：“我沒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嗎？”

        “當然。”張寅道，“聽話的話，你能在這里過得輕松點。”

        “那林瑯和沈嵐風呢？”攸關抬眸，懇求的望著對面，“你們應該不會傷害他們吧。”

        “暫時不會。如你們所料，他們是很好的觀察對象。”張寅毫不避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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