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遠投資公司。

        莊霏在座位上，邊快速得掃視電腦邊緊張得四面查看。

        莊霏到致遠投資公子實習是胡自平推薦的，雖然她的專業素質過硬，幾乎可以當正式工用，但這次致遠聽說他們倆都陷入了麻煩，當機立斷把他倆都開了。

        為了避嫌，莊霏這兩天都沒跟老胡聯系。但憑她多年職場白骨精的經驗，這次的事件，有貓膩。

        莊霏熟練得打開公司的產品系統，快速得掃了一遍產品名單。

        上一次，她明明看到就在最后一頁。但這次，她將公司所有產品的名單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仍然沒有找到那個專戶產品的名單。

        她有些著急，手指在鼠標上輕輕擊打著。她微微閉上眼。產品名字可能會改，但產品代碼一旦錄入系統是不會輕易修改的。憑著強大的記憶力，她依稀記得代碼的后幾位，按照順序，光標在一個產品上停下來。

        就是這個專戶產品。

        專戶產品是高凈值單獨設立并要求基金經理單獨進行管理的產品，常常以客戶名字命名。上一次，她分明看到這個專戶的名字是——薛靚靚。

        不排除一個可能性，薛靚靚家里因為院里的調查，給致遠公司施壓，要求必須把自己和老胡踢掉。

        莊霏悄悄保存了這個信息，以證明致遠辭退她和老胡的無理。畢竟，本來她和老胡的事子虛烏有，現在院里都沒有定論，致遠用得著這么快就著急撇清嗎？

        就在她要翻下一頁的時候，她的屏幕死機了。莊霏意識到，她的權限已經被人取消。

        “這也太著急了。”莊霏冷笑了一聲。一抬頭，她看到宏觀組的王組長向她走來。

        她明白這是下逐客令了，很快就背上了背包，走了過去。

        “你一會去hr那里領一下實習證明，”宏觀組的王組長送莊霏到電梯口的時候說道，“這個事確實沒有辦法，至少現在上面是意志堅定。過段時間再看看。”

        莊霏笑著應下來，“不管怎么樣，謝謝王老師的照顧。”

        “小莊你別客氣，你聰明又勤奮，如果有別的機會，我一定第一個推薦你。”王組長認真得說道。

        莊霏不會天真到把客套話當真，但有機會也比沒機會強，“好的，王老師，我現在都有空，隨時找我。”

        莊霏抱著裝著她寶貴的實習證明的公事包擠進地鐵，第一次麻木到沒有感到x號線的擁擠。

        她從實習，到工作，一直都在致遠投資公司，離開了致遠，她整個人都被挖空了一樣，突然不知道，她的人生會變成什么樣。

        正好一個急剎車，她忙抓住一個抓環，沒想到擁擠的車廂里，連抓環都抓滿了手，她這一下，正好抓到一個人的手上。

        她跟那個人目光一對視。

        “莊霏！”

        “卓亮！”

        “好巧啊！我的霏姐，”卓亮看到莊霏逐漸轉陰的臉色，忙加上了“姐”字，“你也是去m投行面試嗎？剛才怎么沒看到你？”m投資銀行中的頂級，卓亮也修了經濟雙學位，不想走學語言的路子。

        莊霏一愣，現在招聘季已經火熱得開展起來了，她以前就一門心思讀到博士，工作后又是順風順水在致遠繼續干下去。她幾乎沒有參與過這些過程。

        一旦保送研究生泡湯了，眼看著推薦到別的學院研究生的流程基本都結束了，更不用說申請國外留學是另一條路，她早趕不上，她面對只有兩條路：考研，或者直接工作。

        而考研——如果這次的事情被誤判而做了處分，恐怕她心水的a大和b大的政審都不會過，讀其他的學校，她又心有不甘。

        最后一條路，工作——同行如果知道了致遠將她辭退，也是極大的不利因素。

        莊霏不動聲色，心卻已落到跌無可跌的低處。

        卓亮早聽說了胡自平和莊霏被致遠開了的事，看著莊霏有些落寞的神情，他揮了揮手里的宣講材料，靠近一點輕聲說：“你沒趕上也沒關系，內部消息，m投行今天招人比去年多，很快就會有第二批的招聘，你最近要密切關注他們的網站。”說著，他又噼里啪啦得將找工作的心得傾囊相授，“總之要全身心得浸泡在找工作版，跟你講，版主我們寢室的，你要是沒看到，我發你。”

        莊霏心情壓抑，沒怎么用心聽卓亮的嘮叨。她的大腦后臺正在快速就一個事項運行，那就是為求自救，需發揮重生的優勢，盡早投錢在未來必會賺錢的領域。

        她每過一天，對未來世界的記憶就模糊一點，到現在，大多數高成長的公司她已不再記得，而只有少數耳熟能詳的還勉強能記住。未來的生活慢慢得變得像一個悠長的夢一樣，以至于她自己有時候都開始恍惚起來，到底未來有沒有真的存在過。

        不管怎樣，她中途在卓亮的疑惑中下了車，快速辦理了投資的賬戶，將所有的身家——獎學金存下來的小幾萬元投了進去。現在也就這點物質安慰能讓她飄忽的心安定下來。

        等她回到寢室，就聽見隔壁慕容莎的寢室里女生在起哄，“快說快說！是不是已經開始了！”“對啊！對啊！到哪一步啦？”“天哪，他好高，你是不是要穿高跟鞋？”“哈哈哈”

        莊霏有點煩躁得關上寢室門，可能她的動靜有點大，隔壁靜了大約幾秒鐘，才又開始鬧騰起來。

        莊霏一進來，就看到伍妹——寢室的另一個同學，伍青，大家都叫她伍妹——床上放下了簾子，但從里面鼓著的樣子里，看得出來里面還有一個人。

        莊霏坐到自己床鋪下的椅子上，脫下帶著小方根的皮鞋。

        伍妹聽到了莊霏的聲音，從簾子里探出頭來，“莊霏！你回來啦！“

        莊霏點點頭。伍妹是b市本地人，前幾天回家里住。

        簾子里又探出一個頭，“莊霏。”

        莊霏抬頭一看，是萬小七，“你們倆躲里面說什么悄悄話？屋里沒人還拉著簾子。”她笑著，把一直掛在手肘的西服外套掛到床下的柜子里。

        “你來一下！”萬小七神神秘秘得招了招手。

        莊霏其實累得想直接癱倒，為了不辜負萬小七那期待的眼神，她穿上拖鞋走到伍妹的窗邊。

        “給你看個東西！”萬小七的手從簾子里伸出來。

        “信？”莊霏接過來，翻了翻，一封信和一張m投行的宣講材料——這份材料跟卓亮剛才在地鐵上拿的一模一樣。

        “這是我從靚靚在c大的遺物里找出來的。”萬小七點點頭，“就藏在一個筆記本里。”

        “莊霏，”伍妹有點著急，“你快點看信。”

        莊霏看了眼信封，地址是c市第一中學，大約半年前寄過來的。沒有姓名，信被打開過。她有點遲疑，“看別人的隱私，這不好吧？”

        “如果這跟薛靚靚自殺有關呢？”伍妹忽然沖出一句。她看著莊霏望著她的震驚表情，“莊霏，我這幾天回去，讓我爸找了些人，一直在跟進薛靚靚自殺案件的調查進度。”

        “可是院里不是在調查嗎？”

        “那天薛靚靚出事，我也在一教，”伍妹低下頭，好似頭頂著很重的東西，“我聽到她在跟人說話，后來，她就從窗戶那邊跳下去”她拿手捂住了嘴，萬小七拿手撫她的背，“我懷疑，當時有人跟她同時在天臺上。”她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這我是直接跟查案的警察說的，院里調查不了這種刑事問題。”

        莊霏這下聽明白了。

        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案件升級成了刑事案件，學校才會六神無主得一氣亂查？

        莊霏先是有點氣憤，畢竟這件事對自己影響巨大，但很快，她的理性又平復了她的心情——如果真的是有人害了薛靚靚，把她找出來，她和老胡就可以不被這盆臟水弄臟了！

        “但警察調查的結果是，那天除了靚靚，沒有人上天臺。”伍妹托著臉，“所以我懷疑，她是正在跟人打電話。”說著，她朝莊霏手上的信努了努嘴。

        莊霏用手指將信夾出來，翻來開，“吾愛靚靚，”她讀到這里，眉頭皺了一下，但接下來的，讓她的眉頭無法舒展開，這幾乎是封古言悲情的情書。好容易到了結尾，“錢已收到，謝謝你的七夕的禮物。”沒有落款。

        她挑起眉毛，“這是誰？”

        伍妹和萬小七都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一會就把這個作為證物送到警察局。”伍妹接過信，“薛靚靚高中就是c市第一中學，我們決定去調查一下她的高中，他們或許有線索。”

        “你們是懷疑，這個人可能就是給薛靚靚打電話的人？”莊霏問道。

        “打什么電話。”門一開，拿著袋子，頭發還濕漉漉的盧娜和寢室另一個室友安欣走了進來。

        伍妹馬上說：“給我呀，你們這兩天也不給我打電話。”她邊說，邊俏皮得跟莊霏眨了眨眼睛。

        莊霏忽然意識到，伍妹和萬小七正是因為信任自己，才會將她們私下推進的事告訴她。從前的她們或許也在默默為薛靚靚做這些事情。但是絕不會告訴對此事毫不關心的自己的。她心里因此悄悄涌起一陣暖流，第一次，她和她的朋友間，有了個無關自己的秘密。

        “打啥電話，”盧娜甩了甩頭發，濕發造型顯得她很sexy，“這兩天的新聞都在隔壁了，噥，我剛才聽見隔壁再大聲說怎么讓那個帥哥上套的過程”

        “哪個帥哥？”伍妹邊說，邊和萬小七先后從床上爬下來。

        “b校校草啊，就是那個，”盧娜邊吹風，邊轉向莊霏，“昨天莊霏也看到的，帥是真帥，可惜了，被慕容莎這個女人拐了！”

        “哐啷”一聲，莊霏的頭撞到床板上。

        盧娜停住了吹風，安欣停住了毛巾擦頭，彎腰穿鞋的伍妹和萬小七也抬起頭。

        “哦，哦，沒事。”莊霏摸著頭上快速鼓起來的包，轉頭頭，嘴里“嘶”了一聲。

        眾人繼續手里的活，盧娜繼續說話，“昨天她那個《梁祝》的舞跳完，還致辭，說是這個舞獻給她最重要的那個他，最妙的是，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看向那個上官！太絕了，這個女人！然后她換了衣服，坐到上官邊上，邊看演出邊說悄悄話，真是沒眼看啊！聽說，昨天晚上，她就拉著上官大帥哥在咱學校的情侶vip景區一直逛，逛到深夜！我個人感覺，上官大帥哥的清白已經不在了哎，莊霏，你去哪兒啊？去自習？等等我啊！別走那么快啊！”

        “我去c大，那邊今天有經濟學的課。”莊霏拋下一句話，跑了出去。她的腦子里充斥著吹風機的噪音和盧娜說的腦補出來的畫面，翻江倒海的，她突然有種想吐的感覺。

        就在她迷迷瞪瞪得快要走出宿舍樓時，看到一個穿著風衣的熟悉身影。

        是上官瀟。他正對著樓上的窗戶揮手，臉上的笑容溫暖而治愈。莊霏不用看，也知道是對著她們隔壁的慕容莎。

        莊霏急忙停住腳步，一個快速轉身，往一層的樓道里鉆，生怕叫上官瀟看見她。她走得急，差點撞到人。

        “你這個女娃子，怎么毛毛躁躁的。”陳師太及時躲開了。她剛偷襲查了一樓的用電情況，十分警惕被同學們報復，身手靈活得賽過李小龍。

        “抱歉啊，陳師陳老師”莊霏一著急，差點把陳師太的外號喊出來，“您這身花襯衣挺精神的！”她舉起大拇指，悄悄用余光看上官瀟走了沒有。

        陳師太心里高興但臉上沒敢樂得太明顯，“哦對了，莊霏，剛才有個男生打電話找你，你不在，他不知道你們屋的電話。”

        莊霏的心咚咚得跳起來，難道是上官瀟？難道他在樓下是等她？

        等等！她怎么會有這么夢女的想法！可恥！在明知他和慕容莎成了情侶之后！

        “哦。好的，謝謝陳老師。”莊霏有點尷尬，不知道該做什么，拿起手機，最新的消息還沒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的心跳得更快了，眼前好像有彩色的泡泡擠得她又興奮又窒息。

        她打開短信。

        “hi！我是卓亮！剛才打電話到你們宿舍你不在，明天就可以開始給m投行投簡歷了！”

        周圍的彩色泡泡不見了，只有又陰又暗的宿舍樓道。

        樓門口也沒有上官瀟了。

        “陳老師，我先走啦。”她匆匆打了招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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