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霏端著杯子，剛要說話，周闖闖盯著她的杯子，“別！這是白水嗎？”

        卓亮抱著胳膊，從鼻孔里嘟囔出氣兒來，“到底是你謝人家，還是人家謝你。”

        “哎，豬頭說得對。”周闖闖拍了拍桌子，整個桌子震了一震，所有人的盤子都跳起來，“我干了，你隨意！”他一揚脖子，將杯子倒過來。

        “別客氣，”莊霏溫溫得說道，“被人脅迫的見義勇為，別放心上。”

        她端起小半杯白水剛要喝，上官瀟忽然說道，“小莊美女，等等，我們一起敬你。”

        他和許波倒了酒，一起端起來站著，“多謝莊美女俠肝義膽。”

        “聽聽，這是我哥們，多會說話。”周闖闖一只腳踩在卓亮的椅子檔上，沖他的方向說，“大美女原來這么犀利，怪不得你每天護得跟寶貝似的。”

        卓亮剛要反駁，周闖闖已經轉移了目標，“哎，章魚，我說，你是怎么美女了，美女是要好好哄哄的你知道么。”他整個身子從卓亮和桌子間的空檔擠過來，卓亮只能吸氣貼著椅背，“你知道章魚為什么叫章魚嗎？”

        “不就是因為他胳膊長么。”許波放下杯子就搶著說道。

        周闖闖意味深長得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個屁，”他抬起手，大拇指和食指搓著，“人家那是有真功夫的！”

        卓亮聞言震驚得顧不得把周闖闖推回去。

        “對，我有這個外號，是因為我有扒子功夫。”芭蕉葉子在上官瀟身后晃動，他淡然得說道，好像在說一個并沒有那么負面的事。

        “我在c市的那一年，如果不是他，可能我到現在，還是混混一個。”莊霏想起上官瀟跟他說過的話，心里一緊。他在c市的那一年，究竟經歷了什么，竟淪落成一個偷兒？

        周闖闖看著莊霏的表情，很得意自己的話產生了預想的效果。自這個章魚來了之后，所有人都圍著他轉，連美艷的怒江情老板娘都是。好不容易來個長得跟老畫報上的李麗珍一樣的美女，也是滿心滿眼都是他。

        他必須要挫挫他的銳氣。

        再好看，他還不就是個混混。

        更別說，到了自己跟前，他還得服軟。

        想到這里，周闖闖又笑了起來。正好這時門一開，穿著緊身筒裙的老板娘托著盤子聘聘裊裊得走進來，“上菜了上菜了，最新鮮的蘑菇啊。”她彎下腰來，把盤子放到桌子上，后面幾個服務員陸續進來，手里都托著盤子。

        “老板娘，這是見手青嗎？”卓亮指著放在他跟前一盤發青的蘑菇問道。

        “這些都是見手青，”老板娘指了幾個盤子，一時間，裝著蘑菇的盤子已將桌子上的空地占了大半，裝肉片的盤子顯得少得可憐,“但不都是青色，這些是紅見手、白見手、紫見手、粉見手。”

        “紅見手？”莊霏挑了挑眉毛，“就是那個有毒的紅蔥菌？”

        “沒毒！”老板娘連連搖頭，金色的大耳環晃蕩著，“只要煮得夠熟就沒事。這個好吃著呢，有客人來就專門要吃這個。”

        莊霏禮貌得微笑著，當地人愛吃蘑菇是真的，哪怕中毒上了醫院，也堅稱是沒煮熟透，反正決計不是菌子有毒。

        她轉過頭來，正巧跟上官瀟的眼神撞上了。他隨即說道，“要不這紅見手就算了吧，莊美女他們都是外地人，別好好的答謝宴吃出問題來了。”

        周闖闖嘴里叼著根牙簽，“怕什么？大家都是吃一鍋子，要有問題我還能一起吃？”

        莊霏悄悄在手機上設上時鐘——以確保紅見手煮了半小時以上。說實話，她從來對這紅蔥菌是只聞其名未識其味，要說她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老板娘，再給我上酒！我沒說停就接著上！”周闖闖說著，“啪”的一下就拍到老板娘的臀部。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老板娘有點抹不開面子，瞟了上官瀟一眼，慌里慌張得后退一步，巧妙地把周闖闖的手拿開，“好好！沒問題！我就去催！”

        門關了，火鍋里的水沸騰著，蒸氣蒸騰起來，每個人的面目都模糊起來。

        “闖哥，我敬你。”老許喝了幾杯下去，已經有點搖搖晃晃。

        “別別！你就別站起來!”周闖闖按住他，讓他坐著，“都是兄弟！”

        “沒有你，我肯定不能分銷上礦業公司的貨。”老許一飲而盡。

        “哎，別提了。現在你可怎么還那些欠款。”周闖闖一斂嬉皮笑臉，放下酒杯，他的皮膚本來就黑，他不笑的時候，分明的輪廓有西南人獨有的冷峻感。

        “那個騙老許貨的人，怎么樣了？”他抬頭，三道抬頭紋，“章魚，你不是去公安局問這事兒了嗎？”

        “死了。”上官瀟咽下一口菜，拿著公筷在鍋里扒拉，“身上什么東西都沒有。”

        “那就是老許的錢徹底追不回來了？”周闖闖的抬頭紋更重了。

        上官瀟看了眼低著頭的老許，點了點頭。

        “哎！”周闖闖往后靠到椅背上，“我當時是想幫老許，誰知道反而害了老許！”

        “跟你沒關系！”許波抬起頭來，他的眼睛不大，但眉清目秀的，即使剃著寸頭也依舊有一股子文弱書生的氣質，“誰讓我運氣不好！我只希望礦業公司那邊催款能寬限”

        “說起來！”周闖闖打斷許波的話，“我當時想著幫你，還是因為咱們倆有緣分。”他指著許波脖子上的項鏈，“你項鏈里那個是你女朋友吧？”

        許波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愣了一愣，點點頭，“是我女朋友。”

        “我跟你說，巧得很，你女朋友跟我二伯母長得跟姐妹似的。”周闖闖夸張得拍了拍大腿——但不是他自己的，是卓亮的——只聽卓亮大喊一聲，對他怒目而視。他全當看不見，繼續說道，“真的，我看到的時候都驚呆了。不過你女朋友還是要時尚一些的，聽說是在h市是吧？”

        許波有點尷尬，“你二伯母，那該多大了，我女朋友還挺小的。”

        “哎哎，你別看不起農村婦女啊，我告訴你，我二伯母也是剛”他說一半，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嘴，“哎不說她了，背后沒事兒叨叨長輩算什么事。”

        “那個，我我”許波臉都憋紅了，也沒憋出一句話。

        “老許，你是不是因為礦業公司的款一時補不了，心里堵得嘴都說不出話了？”上官瀟說道。他見老許因為剛才被周闖闖堵回去，這下就支支吾吾得不知道該說什么，便問了一句，好讓他把下面的話說出來。

        “嗯嗯，”老許使勁兒點了點頭，“闖哥，你能不能跟周總說一聲，款再拖一段時間，我有了錢，一定第一時間還！”

        “哎哎,”周闖闖連連擺手，“我大伯父那里，我搞不定！能給你爭取到分銷商資格已經是破例了！再要拖欠款！真不行！老頭得把我骨頭拆了！”

        他看許波的臉一下子就青了，舔了舔嘴唇，“老許，我這里還有點錢，可以應急借給你，利息，好說。”

        莊霏看到上官瀟遮住沖著周闖闖那側的臉，向許波使了個眼色。許波嘴里諾諾著，“哪能麻煩闖哥你。”

        周闖闖舉著筷子在空中點了點，“不麻煩！跟誰借不是借!我跟你，比市場上的讓半分利！夠意思吧？”

        許波耷拉著嘴角，“哥，讓我考慮考慮。”

        “行！”周闖闖往嘴里塞了一大塊蘑菇，“真兄弟！哥哥虧待不了你！”

        再讓利不還是高利貸？莊霏心里腹誹著，小心得排查著鍋里的蘑菇，排除紅色的。但是蘑菇煮熟之后，顏色差異變小了，她的排查難度有所增大。

        旁邊有人悄悄把她的碟子推過來，她低頭一看，碗里滿滿放了一碗蘑菇，手機咚得一向，她打開短信，“這些不是紅見手。上官瀟。”

        他們兩人都沒有對視，但心照不宣得同時笑了。上官瀟的手托著下巴，把微笑的嘴藏在手后面。莊霏抿著嘴繼續從鍋里挑蘑菇。

        莊霏一轉頭，發現旁邊的卓亮眼皮和整個臉都發紅了，“卓亮，你是又過敏了嗎？”

        “沒，沒事，”卓亮已經有點大舌頭，“喝點酒，就上臉。”

        “那你得多練練啊，”周闖闖把胳膊放到卓亮背上，“多喝就好了，你看我，就不上臉！”

        “你那是太黑了！黑紅黑紅的，都看不出來了！”卓亮反駁道。

        還行。腦子還沒壞。莊霏心里說道，她看周闖闖黝黑的皮膚下果然透出紅意，眼睛也有點迷蒙，“到火候了，”她心想，“可以套話了。”

        火鍋的濕熱蒸氣彌漫在濕潤的空氣里，莊霏一手撩起脖間的長發，一手拿紙擦拭，香汗滑落到她的脖間，她的嘴唇像是抹上了正紅色的唇膏。

        她美而不自知，但屋里的男生都被她的艷影吸引，不知覺得看向她來。

        莊霏沒察覺，只在心里盤算著接著要說的話，“周闖闖，今天陳總怎么沒來礦業公司？我還想跟她到個別呢，這段時間多虧她照顧。”

        “你說陳美玉？”周闖闖迷瞪瞪得眼睛注視著莊霏，“她回去料理家里的事兒去了。好像是他們家磚廠昨天晚上出了點事。”

        “磚廠？”莊霏愣住了，她瞟了眼旁邊，上官瀟正發著短信，而許波則是把一雙小眼睛瞪大到極限。

        “你不知道啊？”周闖闖很高興自己的話引起了美女的注意，“他們家的磚廠挺多年的，”他又靠近一點，“她是xx銀行xx分行行長的野玫瑰，貸款搞得快。”

        難道不是你大伯的野玫瑰？莊霏腦子里有點凌亂。或許這枝野玫瑰一花多栽吧。

        她想著玫瑰，不知道為什么，就有玫瑰枝從窗外攀爬進來，沿著芭蕉的脈絡，爬過上官瀟的肩頭——而上官瀟，臉比原來更白了，但嘴唇卻紅得很，血一樣的紅。他一笑，兩側有兩顆牙，尖尖的，好像一下就能咬到人的血管里。而他修長的手指上的指甲跟著玫瑰一起長，又尖又長。他從玫瑰藤上摘下玫瑰花。

        “德古拉！玫瑰花！”莊霏指著上官瀟喊道。

        屋里灼熱的空氣一下冷卻下來。

        所有人面面相覷，上官瀟呆呆得望著莊霏，有點不知所措。

        “我艸，莊美女中毒出幻覺啦！”周闖闖一下跳起來，一副看戲不嫌事兒大的樣兒。


　　(https://www.dzxsw.cc/book/79670278/2953604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