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禁地
讓人通傳后等了許久,宮籬才見到形容憔悴的師父,他先問了她近日修煉所得,宮籬一五一十地說了,青霄道長捻須欣慰含笑:
“不錯。但那種瑣碎術法,終究上不了臺面,今后還是應專注于修為提升才是。”青霄指的是馭火生風以吹發的招式。
“是。”
宮籬老老實實應下,宮笑卻很不高興,忍不住出聲反駁:“若修靈之人連自己的身體發膚都不愛惜照顧,就算修為再高,遲早也會被身體問題拖累。”
青霄道長依舊凝視著宮籬,冷聲道:“籬兒,為師且問你,你也是這樣想的?”
十幾年來宮籬都受師父照拂,將師父的話視之為圭臬,可宮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她不想忤逆師父,也不想說違心話,于是垂首沉默。
“你這是不把師父的話當回事了?”道長痛心疾首道,“我日日敦促你修行,又豈不是想你盡快突破境界,就算不升仙,至少也能突破化靈境,享千年壽命,免得讓為師到時候白發人送黑發人。”
“籬兒明白。”宮籬心中悶悶,她又教師父難過了,“籬兒日日勤學苦練,并不曾怠慢,方才所說法術,乃午間空閑時練著消遣,并未分心。”
“那便好,如此便不負為師苦心了。”
“師父,籬兒今日前來是想問問宮笑——”
“籬兒,時至今日……有一事為師不得不告訴你——”青霄道長打斷她的話,欲言又止,良久方道,“云帆他出事了。”
驚雷般的消息轟得宮籬瞬間忘記自己剛剛要說什么,甚至差點失態:“師兄怎會出事?他修為也是花深派數一數二的。”
花深派雖名字溫柔繾綣,但掌門與六大長老皆為化靈境高手,派中弟子個個靈根純凈,雜質極少,都是修行的好料子,實力排行常年居于各派之首。修為能在花深派排上號的,出去都能碾壓一眾靈師。
道長捋了捋手中拂塵,失神道:“是那只妖。”
怎么會?塵封已久的血腥畫面慢慢浮現,宮籬不愿更不敢相信:“師兄不是出任務去了么?”
“他的任務,便是去鎮壓那只妖。”青霄道長嘆息,“我勸過他,但他非要去,最后還以骨血增強符咒,妖是鎮住了,可人也……”
云帆是宮籬除幾個長輩外最后的童年時期的熟人了,最初的那群弟子,現在只剩她一個還活著。
可師父沒道理用這種事騙她,宮籬握緊拳頭,眼中洶涌情緒幾乎外溢,問道:“師父,當真不能殺了它?”
“憑花深派此時的能力,不可。”
青霄道長抬起拂塵在宮籬眼前掃過,醒神的微風吹過,宮籬的心境因師父的凈心拂塵而平和不少,她斂了情緒,陷入沉思——還要加快修煉進度才行。
看了許久的熱鬧的宮笑見她為之發愁,便主動提起:“若這妖物危害這么大,也可聯合天下能人志士齊力剿滅。”他說不定能說動他兄長。
“你知道什么。”道長對他的態度明顯疏離冷淡許多,“此妖是我派留下的余孽,豈可拉天下落水。”
宮笑下意識就要反駁他說的不對,青霄道長卻先將一軍:“我記得你是自稱籬兒親戚的人,且說說你原居何處,為何來此,此后打算怎么做吧。”
宮笑按照兄長的交代一五一十把自己的“來歷”說了,青霄道長卻道:“恒城人士?你會蠱?”
雖沒人敢明說,但自謂正道人士者大多都瞧不上恒城派的那些手段,宮笑挑眉:“恒城派巫蠱之術從不外傳,我若會蠱,怎么用得著投靠師姐呢?”
連“師姐”都叫的這么順口了,青霄道長心里憋著一口氣,可隔著袖口望向他腕間,又不能明說什么,只道:
“你是籬兒親人,我本打算辦個像樣的拜師禮,如今籬兒師兄出事,不宜操辦此禮,便免了繁文縟節罷,即日起宮笑你便是我派中子弟。”
也沒給宮笑說謝的機會,青霄馬上轉身給宮笑留了個側影,對宮籬道:“你留下,我有話需親自同你說。”
聞言宮笑很識相地自己推門出去,還順手給兩人也帶上門,宮籬不解問青霄:“師父你仍舊懷疑宮笑?”
“你只活了十七歲,師父卻已有近四百春秋,深知人心叵測之理。”青霄道長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此物是我這幾日晝夜趕制而出的法器,能引蠱蟲,驅巫咒,你帶回去,若三日內無事發生,則可排除他是恒城派人士的嫌疑。”
接過那個類似普通香包的物件,宮籬端詳兩番后掛在腰間,但依舊還有疑惑:“恒城派沒有理由派人潛入我門,況且那宮笑日日作息規律,法術又極低,不像是臥底。”
“就憑一根紅繩,他說他是你的親戚,你就信了?”青霄道長語氣和緩,勸道,“凡事多留心眼,不會有錯。”
“師父,籬兒想信他一回。”天下人人都有血脈相親者,她雖已獨行十七年,可應當也是有親人在世的吧。
宮籬不想再談這個,她基本摸清宮笑的能力,這水平不可能威脅到她。她此時更關心其他事。
“云鶯可知師兄遇險?”
青霄道長將拂塵插回玉座,端茶喝了一口:“一早派人告訴她后,那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怕她出事,便先用凈心術讓她睡過去了。”
“我去看看她。”
宮籬在向云帆請教問題時,云鶯總是跟在云帆身邊,或自己在旁邊玩,或獨自坐著發呆,總之對云帆十分依賴。雖她和云鶯并未說過幾句話,但師兄離世后,她理應多照顧云鶯一些。
辭別青霄,宮籬便去了云帆所住的溪院——一個離溪泉很近的小院。敲了門卻遲遲聽不到人來,想著會不會是凈心術的效果還在,她直接推門進去。
院中空無一人,屋里也沒人,宮籬當即試了試床榻的溫度,還有余熱,說明她才剛醒來離開。
方才一路沒遇到云鶯,代表她走的另一個方向,那個方向并非派中子弟居住之處,人跡稀疏,而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害云帆喪命的花深派禁地。
宮籬握緊劍往禁地方向趕去。與尋常禁地不同,花深派禁地并無人員看守,只因這禁地詭秘至極,但凡有人敢靠近禁地,驚動被鎮壓于此的大妖,就必然會被妖氣侵蝕,死無葬身之所,一個不小心,守衛者都可能喪命于此。
平日全派上下都會自動繞開禁地,甚至對此避而不談。偶有犯禁之人,掌門與長老們只言身殞便是違背門派條令的代價,漸漸那邊連鳥雀的蹤影都沒有了。
云鶯正沉浸于悲痛中,不知道沖動下會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但她甚至還未喚靈成功,普通人去了那兒必死無疑。
走到禁地邊沿,兩側風景格外不同,禁地內因無人敢入而雜草遍生,高大的樹木與蜿蜒的藤蔓幾乎遮住了上方所有陽光,林內陰森潮濕。
茂密細草間明顯有條被人穿行過后留下的痕跡,宮籬來不及顧慮什么,拔出斬微劍,沿著云鶯留下的痕跡往前追去。
密林間忽然刮起強風來,宮籬用手擋著眼睛以免迷了眼,逆風深入。走了一陣,風中隱隱挾雜了女孩的嗚咽。
她當即加快速度,用佩劍斬去阻擋前路的雜草灌木,朝聲源尋去。
瘦小的身體蜷縮在虬龍似的樹根下,身上衣衫沾滿泥土,腦袋埋在膝間,暴露出蒼白纖細的后頸。
“云鶯,回去!”宮籬在風聲中大聲朝她喝道。
對方緩緩抬頭,望向宮籬的淚眼通紅,雙肩還時不時因哭噎而抽動:“大師姐,他們說云帆哥哥死了。”
宮籬走過去一把將她拉起站好:“他死了,你也要無謂地跟著一起死?”
“不然呢。”云鶯垂著頭不敢與宮籬對視,手里還握著出門時帶上的短劍,這是云帆送她的禮物,“云帆哥哥死了,我也沒有活著的意義。”
宮籬看見她手中握著的東西,抬手用劍媏托那把小小的鐵刃:“帶了把玩具,便想來給云帆報仇?”
云淡風輕的語氣很容易讓人理解為不屑,云鶯瞬時瞪住宮籬:“這不是玩具!是云帆哥哥向掌門求來的護身劍,它有名字的!”
“是不是玩具,試試便知。”
她只是稍微蓄力挑動劍尖,云鶯手里的刃便從她掌間掉落。小姑娘稚嫩的臉上滿是漲紅,飛快拾起她的予和劍朝宮籬撲去。
起初宮籬只是持劍防御避讓,過了七八招后明白了云鶯的水平,便開始估量著使出兩三成實力開始反擊。二人周身風力愈烈,枯枝敗葉在地面不斷打旋。
云鶯拼勁全力與她纏斗,想證明予和劍是把很厲害的劍,但最終還是體力不支被宮籬打倒在地,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散盡了。
宮籬適時收起斬微劍,單膝跪在云鶯身側,淡淡道:“劍是好劍,但你不懂用它,就只能是個玩具。”
“你——”云鶯氣急,連大師姐都不叫了,自暴自棄地躺在地上哭囔,“云帆哥哥待你那么好!你對他的死就毫不在意嘛!他們說的對,你就是個冷心冷清的修煉木偶!”
原來背后有師弟師妹這樣評價自己么?宮籬不考慮自己當下應該是什么感受,她只明白自己必須先把眼前的事處理好。
如果放任云鶯沉浸在云帆師兄離世的陰影下,放任她丟棄對未來的渴望,那云帆師兄定然不能安息。
“即便像你這樣在意又如何?不過是添了個白白送上門的人頭罷了。”宮籬現在才點明自己想說的關鍵,“假若某日你能親自將大妖斬除,為云帆報仇,那我還能高看你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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