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落時，方酌突然醒了。

        打開手機(jī)的時候很莫名地發(fā)現(xiàn)，聯(lián)系人里多了一個“飛鳥”的聯(lián)系人。

        正疑惑時，路千弦推開了窗。

        他見方酌已經(jīng)坐了起來的時候還有些驚訝，“今天怎么起的這么早？”

        方酌指著這個備注：“？”

        于是路千弦直接施了個術(shù)，他們面前云霧之中凝出了一片薄薄的透明水鏡。

        不一會兒兩個人影出現(xiàn)在了那邊。

        一同躬身。

        “請上仙安。”

        方酌對他們好像有種熟悉的感覺，一時說不上來原因。

        其中一個肩膀處衣袍是棕褐色，逐漸到袖口腰部變成了銀白色，兩肩似有鱗甲覆蓋，在光下熠熠發(fā)光，衣領(lǐng)和腰部都繞著一圈素白，袖口在光下呈現(xiàn)出藍(lán)紫色的金屬光澤，整個人亮閃閃的。

        唯有一對紅瞳詭異，卻是毫無攻擊性的。

        另一個負(fù)手而立，身高腿長，通身黑衣，生的唇紅齒白，肩臂反射著青銅色光澤，腰兩側(cè)有云霧一樣白色的花紋，繁密復(fù)雜，順著腰線向下延伸到衣服后面的末端。

        明明只看了一眼，方酌卻覺得有無數(shù)閃爍的碎片涌入了腦海。

        這身材高挑的少年見到方酌樣貌也怔了一下，情緒一閃而過，悄無蹤跡。

        于是路千弦沖方酌笑道：“紅瞳的是何忌，性冷的是莫辭。”

        兩人打過招呼后，衣服眨眼間換成了現(xiàn)代的衣物。

        何忌裝扮像是偷偷下山的少林弟子，莫辭高高束發(fā)，像是個冷酷的大姐姐。

        路千弦和他們交換了一些信息，得知了如今的姑射山?jīng)]有了神霧籠罩，只余下了稀薄云霧。

        所以想要前往姑射山，現(xiàn)在只能靠那些現(xiàn)代的工具。

        何忌說個不停，莫辭只在某個時候突然插個話，補充幾個關(guān)鍵詞。

        方酌見路千弦身上有了某種他未曾見過的作為上仙的感覺，于是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他：看他淺淺一笑，看他眉頭微蹙，看他即使找回了記憶也還保留了的偶爾會摸摸鼻尖的小動作。

        外面太陽的光輝終于開始變得灼眼。

        路千弦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清亮地望向方酌。

        “何時動身？”

        方酌調(diào)出手機(jī)上的買票記錄給他看，“上午十點半的高鐵，收拾收拾就走吧。”

        方初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飯了飯了崽子們！”

        他們吃完的時候，方初拿起擱在椅背上的深色外套，塞進(jìn)了方酌的行李包里。

        “給我?guī)�個外套就行，那邊入了夜有點冷，小路我不擔(dān)心，酒酒你也帶個外套。”

        方酌“嗯”了一聲，拍了拍背包，“已經(jīng)收拾好了。”

        外面恰好云霧散開，天光泄下。

        等他們到酒店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快落山了。

        方初來之前聯(lián)系了這邊的幾個教授，說想再次入山，請他們這邊幫了忙打好了申請。

        于是晚上就變成了方酌和路千弦出門搜羅有什么吃的，方初興高采烈地去赴宴去了。

        等他們放好行李快出門的時候，路千弦突然聽到了一些細(xì)小的聲音。

        “上仙上仙，來了嗎上仙？”

        “勿鬧。”

        “上仙啊上仙，何時來啊”

        “”

        他看向方酌，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和方酌在一起的時候，他腦子里很少能出現(xiàn)別人的事情，于是忘記了莫辭和何忌也在姑射山界。

        方酌看他笑的不明所以，“怎么了？”

        于是路千弦右手食指輕輕搭在方酌太陽穴處。

        然后方酌也聽到了這些聲音。

        “”

        路千弦的聲音和手指微動的觸感一起席向方酌，“莫辭，何忌，我們到了。”

        晚霞紅紫一片，交錯間仿佛有一小團(tuán)白絨絨的云倏地飄了過來。

        下一刻方酌和路千弦在那面云霧鏡里見過的兩個人就出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

        紅眼的少年膚色略深，兩眼隱約閃現(xiàn)淚光。

        好在被旁邊的冷酷少年鉗制著手臂才不至于沖上前來。

        但方酌發(fā)現(xiàn)，那個冷酷少年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路千弦走上前去，身上明明還是t恤，方酌看他卻覺得他像是受傷那天晚上身著白衣的氣質(zhì)。

        他的手落到了兩人的胳膊上。

        “好久不見。”

        莫辭松開何忌，躬身行了一禮。

        “請上仙安，天地四野，六合之內(nèi)，總能重逢。”

        何忌也躬身，聲音顫抖，“上仙需要之處，我們義不容辭”

        輕飄飄的云像是有了重量，把他們輕輕托了起來。

        莫辭的眼神略過方酌，似是用眼神跟方酌打了一個招呼。

        于是，傍晚出門吃飯的時候就變成了四個人的小隊伍。

        姑射山腳下的村子常來一些考古、寫生的人，發(fā)展的旅游業(yè)倒也算是紅火。

        四個少年長相清雋，走在這種紅磚綠瓦的小鎮(zhèn)里也是一份美景。

        不過鑒于他們四個人里，只有方酌需要吃東西，就奇異地形成了這樣一幅奇怪的景象：赤眼少年嘰嘰喳喳地圍著方酌分享美食，高馬尾的雌雄莫辨的美人總是皺著眉頭把他扯開，路千弦則是這里碰碰方酌的肩膀說落了葉子，那里摸摸方酌的頭發(fā)說有灰塵。

        方酌被折騰地忍無可忍。

        微涼的手握住了路千弦碰來碰去的爪子。

        一錘定音，“去吃面，就那家。”

        巧的是，方酌在小道上隨便挑的一家招牌面館，就是方初正在“赴宴”的那家。

        他們進(jìn)門的時候，方初正和一個精神矍鑠，頭發(fā)花白的小老頭推杯換盞，互訴衷腸。

        譬如批卷子批到了多么離奇的答案，譬如研究的方向出現(xiàn)了什么困境。

        桌子邊另外幾個教授邊聽邊撫掌大笑，說出去誰也不信這幾個就是在某些歷史系、中文系和考古系學(xué)生們經(jīng)常在論文引用中見到的大佬。

        莫辭何忌對視一眼，見到那邊幾個經(jīng)常入山的老頭老太太之后，同時一拱手，趁著那邊的人還沒看到他們倆之前抓緊同路千弦方酌道了別。

        “上仙慢行，我二人先行退下了。”

        路千弦一點頭，語意帶笑，“下次見。”

        方酌疑惑，問他，“你是不是知道他們?yōu)槭裁催@么快就走了？”

        路千弦朝方初那一桌人使了個眼色，笑意蔓延，“這不是很明顯嘛，里面應(yīng)該有一些他們的老熟人，凡人進(jìn)山搜神跡，尋舊事，如果沒有什么庇護(hù)，可是很危險的。”

        方酌了然，剛想問問他們需不需要也去弄一點什么東西做庇護(hù)，就被方初看到了。

        方初沖他們招了招手，笑的很燦爛，“酒啊，來打個招呼。”

        兩人走到他們半開放的包間門口，陪幾個長輩說了會話，同時定下了明天上山的人有誰。

        進(jìn)門時他們看到的那個小老兒捋了捋自己不算長的胡須，笑瞇瞇的，“兩個小朋友都去的話，我這多備兩套東西，明早你們和方初直接去拿，我這邊帶一組學(xué)生去，做他們的期末大考好了。”

        方初喝了口茶，“老于啊老于，你們放假忒晚。”

        老于也學(xué)他喝茶，“老方啊老方，明明是你們放假忒早。”

        一桌人又扯了幾句，方酌和路千弦就借口餓去大堂里吃面了。

        他們沒等方初，吃完了給他留了個信息就走了。

        山腳下的空氣清新，他們吃完飯出門時，夜幕低垂，星子明亮，山腳的風(fēng)帶著涼意和泥土的氣息裹挾在他們身邊。

        于是兩個人干脆回了酒店，坐在露天陽臺，枕著躺椅看星星去了。

        蟲鳴清響漸歇，方酌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回床上蓋好被子的。

        等到只有山林里才會出現(xiàn)的氣息充盈了方酌鼻腔的時候，窗外天光大亮，鳥聲傳唱。

        床頭照例有一個盛滿露水的瓶子，而路千弦破天荒地還在床上躺著。

        方酌趴在他床邊，仔細(xì)看了一會隱在被子里的小神仙。

        路千弦無疑是好看的，像是模糊了雌雄的分別，閉著眼的時候才能看到小神仙面無表情的樣子，柔和晨光透過翻飛的窗簾，落在他的睡顏。

        鼻尖小痣似是極有迷惑性，方酌溫?zé)岬闹讣馊滩蛔≥p輕和它碰了一下。

        下一刻就覺得自己這個行為怪怪的，于是輕笑一聲，起身去洗漱了。

        說來也奇怪，方酌自認(rèn)本來是個勤快的人，加上運動，自己也不是個嗜睡或者容易疲憊的人。

        但自從遇到路千弦之后，感覺動不動就睡著了。

        而且這種疲憊來到姑射山地界之后愈發(fā)明顯。

        方酌吐出泡沫，洗了把臉。

        吊兒郎當(dāng)?shù)那瞄T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方酌聽到方初在門外，“酒啊，醒沒醒，該出發(fā)了。”

        他往床那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路千弦已經(jīng)醒了。

        然后打開門讓方初進(jìn)來，“這么早？”

        方初摸了摸后腦勺，“失策了，昨天忘記提醒你們了，這座山比較特殊，上次我們發(fā)現(xiàn)清晨和傍晚才能找到路口，要是現(xiàn)在不進(jìn)去就只能等晚上了。”

        他們搞考古歷史的，都多多少少有點迷信，尤其是需要進(jìn)山下墓的時候，這種時辰講究便格外明顯。

        于是不怎么需要洗漱的小神仙換了一身衣服，他們這就準(zhǔn)備出發(fā)。

        山中的清晨其實很涼，伴著遠(yuǎn)天鳥唱，云縈霧繞。

        方酌倒不是第一次接觸這個時間的山，以前還在上初中的時候每個暑假方初都會帶他去夜爬岱山，山腳還能穿著半袖，覺得清涼舒服，越往上爬就開始降了溫，開始添衣，等到天光初透，破云而來，他們慢慢悠悠爬到山頂之后，如果不穿厚棉襖就頂不住了。

        于是現(xiàn)在他們背包里都裝著于教授給他們帶的沖鋒衣還有一些暖寶寶和便攜食物，塞了滿滿一包。

        雖然路千弦不怎么需要，但依然好好地背在背上。

        這種時候他就顯得像是一個普通高中生，站在那乖乖地被家長老師叮囑進(jìn)山安全。

        發(fā)覺這一點后，方酌臉上忍不住帶了點笑意。

        似是有所感，路千弦偏頭看他。

        他臉上的乖乖聽話的表情還沒褪去，帶著一點懵，望過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方酌臉上的笑意，于是又下意識地想要笑。

        方酌心臟開始打鼓，忍不住偏了頭。

        他扯了下方初的衣角，“爸，家里那個智能機(jī)還能用嗎？”

        方初摸出了一塊新的手機(jī)遞給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咳了一聲。

        “早就想給你了，一直沒找到合適機(jī)會，但進(jìn)山之后這個也沒用啊，網(wǎng)很差。”

        方酌有點詫異，須臾之后，彎起嘴角，覺得有點高興，“謝謝爸。”

        方初不太習(xí)慣接受這種稍微有點溫情的氣氛，擺了擺手，“本來就是給你的。”

        便伸著懶腰往前走了。

        方酌按開，找到照相機(jī)，對著那邊光影里漂亮的少年拍了一張。

        心動可能是，陽光照在他身上，都覺得是太陽對他的偏愛。


　　(https://www.dzxsw.cc/book/79169254/3199820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