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憶1
進入山間薄霧籠罩的地界,云煙蒸騰著,方酌還依稀聽到了莫辭和何忌的爭吵聲,只是等到他們進入他們定位的山洞中之后,方酌總覺得心臟有些微的不舒服。
像是某種不好的預兆。
方酌微微定了下神,望向了斜前方的路千弦。
小神仙似有所感,回頭之前手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山洞深處有水滴滴落在水池的聲音,路千弦的聲音碰在山洞的石壁上,輕輕掃進了方酌耳朵里。
方酌剛要準備回答,卻看到遠處地面閃了閃紅色的某種光。
路千弦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眉頭便皺了下。
這個顏色還有現在出現的時間都讓他心里不安,太像丹朱了。
前面打頭的是于教授和他的幾個學生,方初走在路千弦和方酌之后,見他們停了腳步,便心里打鼓,往前走了一步,“怎么停了?”
路千弦伸手在山洞的墻面上一抹。
本來山洞幽暗,卻充斥著許多水汽,眼前都是霧蒙蒙的。
如今他這一抹,身邊的墻壁卻在這種白霧中亮了起來。
其實這是很離奇的事情,在這種白霧之中,突然亮起一面墻壁。
還好于教授他們隔得遠,只聽到腳步停歇,便回身喊了他們一聲。
方初回了他一句,說稍等一下。
變故就在這時發生。
路千弦像是被那個突然亮起又突然熄滅的墻壁震到,怔愣在了原地。
方酌離得近,看到他腳下突然亮起繁復的紋理閃爍霧一樣迷蒙的紅色光芒。
路千弦后腦一陣刺痛,光芒閃過后,如潮水般的記憶一股腦涌向他。
白霧縈繞,他神魂倏地一茫。
方酌看到路千弦在原地一愣,握住自己的手突然失了溫度,身體直愣愣地向后仰倒過去。
他飛快地撐住他倒下的身體,大喊了一聲:“路千弦!”
身體落地。
夜色昏暗。
“嗖”的一支箭飛來。
路千弦笑著在馬上一踏,扯開別人看不見的箭矢兩邊的風抖了一下,便出現了兩條風帶。
足底一蹬,路千弦騰空的時候雙臂交錯,那支箭便穩穩地停在了他眼前只一寸的地方。
不遠處的火堆旁,一群人坐著看完之后掌聲啪嗒啪嗒不停地響,一人喊道:“小路兄弟,你有這個技法早該升上將軍了!”
路千弦翻身下馬,雙手抱拳,“承讓承讓,花招而已。”
眾人大笑著又打趣了幾句,路千弦挪到了一個角落。
這里離著火堆遠,只有一個人坐著。
路千弦一身煙火氣,坐在了這人身邊。
“方酌,我厲不厲害?”他像是邀功似的,抱著膝蓋偏頭問身旁的人。
方酌無奈,把自己手里的暖手爐塞給他,“厲害,但還是很危險,總歸是踩著命的戲法。”
路千弦笑的開懷,腦袋一下子就拱到方酌的頸窩,“知道啦,我不玩了你還冷不冷?”
方酌伸手彈了下他的腦袋,“看你捉箭嚇了我一身汗,現在不冷了。”
路千弦點了點頭,“傷寒嘛,發身汗就好了,這么一看我捉箭捉的值了!”
他在方酌的頸窩里舒服的蹭了蹭,柔軟的唇好幾次貼在了方酌的皮膚上。
方酌被弄得面色通紅,偏過頭去,“歪理。”
火堆旁的幾個人不知又說起什么笑話,幾個人哈哈大笑。
然后一個人沖這邊大喊:“方哥!老秦這有酒,你來喝口暖暖身子吧!”
方酌應聲,“好。”
兩人起身挪到火堆旁邊。
那個叫老秦的漢子遞過來個大水囊,笑著說,“方哥,我媳婦釀的酒,明天打完仗就回去了,咱哥幾個今天給喝了。”
剛剛喊方酌的那個漢子捶了他一拳,“好你個老秦,打了這么多天仗背著個水囊都不撒手,合著是媳婦釀的不舍得喝啊!”
“哎!”老秦捶了回去,“這是慶功酒!哪能隨便喝!”
方酌看著他們鬧,笑道:“那這也沒勝仗,這慶功酒還是等明天喝吧。”
老秦擺手,“方哥,瞧你這話說得,這一個多月了,你也瞧見了,咱們這一仗明天鐵定能打完,除非是對面天降神兵,不然啊,嘿,門都沒有!”
路千弦接過來喝了一大口,“好酒!”
他轉手遞給方酌,“你能不能喝?”
方酌接過,也仰頭喝了一口,但面色馬上泛了紅暈,慢慢悠悠道:“僅此一口,再喝明天可起不來了。”
老秦幾個人笑倒一片,“方哥你這酒量不行啊!”
方酌辯解,“不是酒量不好,是容易上臉。”
路千弦戳了一下他的臉,也笑,“已經上臉了。”
方酌抬眼看了他一眼,眉梢掛笑,唇眼含情。
看得路千弦嗓子一緊。
他默默想,等明天打完仗,一定叫方酌知道:我愛慕你。
然后告訴他,自己其實不是凡人。
方酌紅著臉,看他們喝的起興。
那邊老秦見喝的差不多了,便道:“一人留著一口,明天打完再喝!”
方酌聞言點頭,“打完我請客,去城北的酒屋,管夠。”
幾個人吆喝了兩句,“闊氣!”
老秦搖晃著挪到方酌身邊,打了個醉醺醺的嗝兒。
“方哥,我們這,”他手在周圍劃拉了一圈,“我們這哥兒幾個叫你哥,不是因為你年紀大,要真說起來,你和小路應該是最小的。”
路千弦看著老秦說,心里樂著,我才是年紀最大的。
“但是!”老秦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們是真服你!”
幾個人都點頭。
他繼續道,“當然一開始,將軍讓你管我們,我們也是,不服的。”
幾個人繼續點頭。
“誰突然被一個小屁孩,管著,能他媽一點意見都沒有”老秦搭著方酌的肩,用力拍了拍,“但就那一次!打仗,你沖在最前面,破陣的時候,我是真服你,”他空著的那只手在地上拍了拍,“誰見了能不服!”
幾個人拍巴掌,“服!”
方酌失笑。
老秦嘆道,“別的隊都是隊員沖在前面,你是我見的第一個沖在前面的領隊。”
他抱拳,“一次如此,兩次如此,次次如此我老秦佩服你!”
幾個漢子同樣向方酌抱拳行禮。
方酌回了一禮,“我應該的,何況兄弟之間何須談此。”
路千弦趁他們不注意,仰頭又喝了一口酒。
老秦瞄到,馬上指著他,“哎!小路!剩下的酒留著!不許喝了!”
路千弦揣著水囊站起來就跑,“我去藏起來!”
老秦立馬起身去追,“好你個路千弦!站住!”
眾人在火堆邊笑的前仰后合。
方酌看著夜空,默默許愿。
明天打完最后一仗,就再不要有仗可打了。
他向后仰躺在地上。
天清氣朗,旁邊的篝火溫暖明亮。
路千弦和老秦回到火邊。
老秦走回去,“這小子,肯定是喝完了,不知道給藏哪去了!”
路千弦坐在方酌身邊,隔開了火堆,笑道:“老秦你別瞎說啊!我可是留了一大半!”
他們大笑著又開始說起家鄉的事。
路千弦也學著方酌的樣子躺了下來。
他的頭抵在方酌肩頭,有點緊張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關節。
然后把聲音放的很輕,問:“方酌,你睡了嗎?”
癢癢的,溫柔的聲音,恰好被風都卷進耳朵。
他半睜著眼,扭頭看向他,也輕聲回道:“怎么了?”
路千弦沒說話,只眼神很亮的注視著他。
火光漸暗,草地上各種蟲鳴出現,另一邊幾個漢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了聊天,呼嚕聲隨風飄來。
方酌隱隱有預感路千弦要說什么,掌心出了些汗,方酌微微咬住了下唇,等他開口。
路千弦撐起身子,徹底擋住火光。
一個吻印在了方酌眉間。
他聽到自己和路千弦的心跳聲奇異重合。
都很快。
方酌喉結滾了滾,剛要說話。
路千弦就開口了,他說,“明天再告訴你。”
方酌微笑,“嗯。”
“好夢,方酌。”
“好夢。”
寒風過境,轉眼天明。
方酌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路千弦已經醒了,在認真看他。
他想起昨天晚上那個吻,臉一紅,便飛快的拿著自己的水囊去洗漱了。
路千弦跟著他到了水邊,拿水抹了把臉,便雙手一撐坐到了那塊巨石上面。
他晃了晃腿,身上的盔甲叮叮當當響,“我可以,喊你的字嗎?”
“與澤。”方酌紅著臉道。
“方與澤”路千弦叫了聲。
“咦,”緊接著他就從石頭上跳了下來,“取自屈靈均的《九章》嗎?”
方酌點了點頭,“芳與澤其雜糅兮,羌芳華自中出。”然后問道,“你的字呢?”
路千弦和他并排走著,回道:“我族上長輩都不在了,你能幫我取一個嗎。”
方酌心里一動,想起初見路千弦時他說他的目標是遍覽九霄,猶豫了一下便道:“修遠如何?很適合你。”
路千弦偏頭看著他笑彎了眼,“也是取自屈靈均啊。”
方酌臉上的紅暈愈發明顯,甚至說話都打了磕巴,“我念的書少,取,取得不好不用便是。”
“誰說不用,我覺得甚好。”路千弦笑起來。
要不是路千弦沒有說自己不是凡人的身份,都要以為方酌早就知道了。
修遠。
他偏頭看了方酌一眼,心里美滋滋的。
都取自屈靈均,多配啊!
他摸出早上給方酌接的露水遞過去,“今天也是好喝的水,你嘗嘗。”
方酌眼睛一亮。
每天早上路千弦都不知從哪摸出來一小瓶清甜的水讓他嘗,一開始不太熟悉還擔心過是不是敵方安插的陰謀詭計,后來征戰多地,漸漸習慣起他每天早晨給的一小碗水。
他喝了一口,然后笑道:“走吧,回去給你烤點兔肉吃,我看昨天你們抓了些兔肉”
他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快到他們休息的地方的時候,血腥味卻順著風突然出現。
路千弦一怔,下意識看向方酌。
方酌看他面容嚴肅,不由得也皺了眉頭,“出什么事了?”
路千弦張了張口,指了一下他們休息的地方。
方酌的心突然怦怦跳了起來,不好的預感讓他的的頭皮都開始發麻。
他們飛快跑了起來。
離休息的地方不過一百米,都不必走近,血線已經順著地面的泥土蔓延開了。
血腥氣飄在空里,緊緊籠住了他們兩個。
火堆旁邊有四個人,身上的布衫已經被血染透了,手腳和脖子都被人割斷。
已然一絲生機都沒了。
石頭旁邊靠著的是老秦。
他腹部幾乎被洞穿,心口扎著一把沒有把的薄薄的刀。
方酌跑過去,盔甲落地,跪倒在老秦身邊。
他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發現一息尚存。
路千弦扶住老秦的肩膀,送了一息過去。
老秦微微睜開眼,呼吸依舊微弱,往方酌的方向伸了伸手。
路千弦震驚地睜大眼看向自己的手掌,怎么回事,自己的氣息竟然保不住他的命。
方酌緊緊握住,聲音哽咽,“老秦,你”
老秦咽下一口血腥,用盡全身力氣喘息了一下。
方酌附耳過去,聽到他說:“和小路有些像的,男人要小心”
說完就完全斷了生息,像是只為了等方酌回來才努力維持住的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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