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第八章 真相
“什么？”
楚少杰瞳孔縮小，臉色瞬間蒼白。
“我也很遺憾，唉。”曹老師扶扶額頭，“你爸爸今天清晨，出了車禍……”
曹老師說，今天清晨，楚少杰的爸爸在郊外發(fā)生了車禍，意外身亡。
楚少杰下意識捂著心口。
內(nèi)心深處一個堅硬的東西崩裂了。
不，不是崩裂，是完全消逝了。
接下來曹老師說的話，楚少杰一句也沒有聽進，甚至他是怎么回的班、坐到座位上，他都完全不知道。
“楚少杰，你怎么了？你還好嗎？”艾薔薇擔心的問。
很多朋友都感覺到楚少杰的異常，看他臉色不好，也不敢再多說什么。
楚少杰心如刀絞，可是臉上依然是慘白不已，呆滯的五官透露出靈魂深處的悲痛。
“我沒爸爸了，我沒爸爸了。”楚少杰喃喃細語著，“我是個沒爸沒媽的孩子了。”
艾薔薇注意到楚少杰的不正常，眼睛里露出關切，沒等她再問，楚少杰用手肘撐著桌子，吃力的站起來。
“我，我去廁所……”
楚少杰搖搖晃晃的走著，剛剛邁出門，身子一軟狠狠地摔在地上，驚得周圍人趕緊上去扶。
還沒碰到楚少杰的身體，一聲抽泣就從地上傳來。
由小變大，從抽泣變成嚎啕大哭，楚少杰徹底忍不住了。
仿佛要把心肺撕裂一樣，淚水像是決堤的黃河，涌漫出楚少杰的眼眶。
楚少杰想起來，小時候爸爸的慈愛，對他的關心，當他需要爸爸的時候爸爸一定會出現(xiàn)，當他煩惱的時候爸爸會安慰，他想起爸爸無數(shù)的好，想起爸爸的所有溫柔……
他用盡力氣哭喊著，好像要傳到另一個世界去。
可惜，爸爸再也聽不到了。
楚少杰的哭聲驚動了一層樓的人，大家都紛紛看向楚少杰的方向，想要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同班同學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覺得光是聽著聲音就能感到同樣的悲傷。
黑暗蔓延，無邊的黑暗籠罩住楚少杰，楚少杰眼睛閉起，人事不知了。
…………
夜色下，皇甫井大街客人如織，燈火繁華。
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留著大背頭的男人悄然出現(xiàn)，在人群中穿梭著，靈活的像魚。
沒有人注意到風衣男，好像這個人就是空氣。
風衣男自顧自走著，走到一處路口。
路口的一座路燈下，一位穿著皮夾克的長發(fā)青年男子靠著路燈桿，正注視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群。
風衣男看見了男子，走向前去。
“回來了啊，莫隊。”夾克男子笑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剛下火車。”風衣男整整衣領，“兩個月沒回來了，皇甫井的夜生活還是沒變。”
“岳西的任務完成的如何？”
“還可以，”風衣男掏出根煙，點著吸了一口，“晉北的那伙‘烏云’太弱了，只有五原的那幾個有些棘手。”
“是你們水平太高了。”夾克男子笑道，“一大隊的實力，全國異法界有目共睹，除個小小的‘晉魔’，不成問題。”
“少捧我，”莫隊抽著煙，吐口濃霧，“楚子羽死了，我在火車上聽說的。”
“嗯。”夾克男子輕輕說，“是冷冬干的。”
“不僅是他，還有一個人。”莫隊吐出一口煙，“是兩個人做的吧。”
夾克男子和莫隊站在一起，可周圍的人們沒有一個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連看都不看一眼。
“趙隊，”莫隊又吸了一大口煙，“你知道楚子羽有一個兒子么？”
“是么？”夾克男子轉過頭，用手撥撥煙霧，“我不知道。”
“是一個孩子，今年剛上高中。”莫隊吸完了煙，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
“你怎么看。”
莫隊又掏出一支煙，想了想又放了回去，說：“上面怎么說？”
“上面的意思，”趙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是把楚子羽追認為烈士，‘一級英雄’。”
“英雄啊，”莫隊嘆一聲，“確實是英雄，這些年楚子羽受了不少委屈，又為我們立下那么大的功勞，英雄，名副其實。”
“楚子羽的兒子，那就是英雄之子了，”趙隊說，“小小年紀，就成了烈士的兒子，‘英雄之子’的稱謂，是好，還是壞呢。”
一輛汽車開過，鳴著響亮的笛聲。
“異法界的秩序，又要改變了啊。”趙隊苦笑著，“五年了，發(fā)生太多事了，異法界不知道變了多少次，而楚子羽的死無疑是最震驚的。”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楚歌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莫隊問。
“老人家的兒子剛剛去世，情緒不是太好，部里已經(jīng)給他寫過信了，還沒得到回復。”
“怎么處理冷冬？”莫隊又問。
“他跑了，不知道去哪兒了。”趙隊回答，“昨晚就不見了，看來是一早就去了東陵山。”
“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他和那個人挖出來。”莫隊說，“總部做的什么決定？”
“和你一樣的看法。那個孩子叫什么？”
“楚少杰。”莫隊說，抬頭看天，一輪明月掛在半空，“先走了。”
一輛車從面前駛過，莫隊的身形隨著汽車的離開而消失。
趙隊站在原地，路燈的燈光從上照在他的臉上，顯得五官十分立體。
“楚少杰，”趙隊自言自語道，“英雄的兒子……”
“倏乎”一聲，路燈下不見一人。
皇甫井如常熱鬧，沒有人知道有什么人說了什么事。
月色如舊。
…………
老曹給楚少杰批了幾天假，讓他回家好好歇歇，畢竟那么大的打擊不是誰都能承受住的。
今天是楚少杰回家的第二天。
楚少杰現(xiàn)在是一個很可憐的孩子，除了爺爺，他沒有親人了。
小時候，楚少杰還很幸福，全家人健健康康、快快樂樂。
直到他十歲那年，因媽媽意外病逝，導致整個家庭出現(xiàn)裂痕。
裂痕在五年里越來越大，到了現(xiàn)在，終于完全碎裂。
楚少杰“哇”的哭出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乎爸爸是不是藍橋人家的壞經(jīng)理了，他只想爸爸活著。
爺爺這兩天似乎老了很多，整天端坐在書房里，默默的看著書架上的書籍。
爺爺是個作家，可是很多年沒再寫過作品了。
楚少杰很想知道爸爸那離開以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那幾天到底怎么了？
他打開手機，找到爸爸給自己留下的語音
沒有停頓，他毫不猶豫的點開：
“少杰，爸爸對不起你，沒有告訴你真相，但是爸爸有苦衷，你一定要相信爸爸，有一天你一定會理解爸爸的。
“爸爸對不起你和你媽媽，我沒有盡到責任，對不起。
“你要聽爺爺?shù)脑挘煤脤W習，在學校遵守紀律，聽老師的話，和同學搞好關系。
“一定要努力學習，將來考一個很好的大學。我們從縣城來的要不卑不亢，不要跟別人攀比，做好自己就很好了。
“要熱愛生活，熱愛別人，要學會感恩，男人一定要大度，要知恩圖報。
“要快快樂樂，健健康康。
“你想媽媽了么，爸爸也想你媽媽了啊。
“爸爸對不起你。
“話就不多說了，爸爸走了。”
楚少杰抹一抹不住的淚水，嘀咕一句：“騙子，說好了要回來的……”
他想，爸爸是不是在說這段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回不來了？
真的回不來了……
把眼淚擦干，楚少杰來到爺爺?shù)臅俊?br />
“爺爺，”楚少杰紅著眼圈，站在門口。
“少杰。”爺爺躺在書桌旁的躺椅上，正捧著書看，“怎么了。”
楚少杰抿抿眼睛：“爸爸他……走前跟你說過什么嗎。”
爺爺合上書，深深唉嘆一聲：“沒說什么。”
楚少杰點點頭，準備轉身離去，爺爺叫住他：“少杰，你要相信你爸爸。”
“我一直都相信。”楚少杰開門出去。
…………
他在街上失魂落魄的走著，直到日落西山才慢悠悠的來到一個公園的湖邊。
看著眼前一大片湖泊，楚少杰站在那里，兩眼空空。
蘇長林走了過來，站在楚少杰身側。
楚少杰早就察覺到了，可他已經(jīng)對任何事情都覺得淡然，沒有去看蘇長林一眼。
“如果你是來邀請我加入俠團的，就請回吧。”
楚少杰望著湖中落日的倒影說。
“不是，”蘇長林說，“我是來勸你節(jié)哀的。”
楚少杰沉默著，久久開口：“我怎么節(jié)哀？那是我爸……”
“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
蘇長林好像下定什么決心似的，長呼一口氣。
“……你爸爸去世的真相。”
一道閃電打在楚少杰心頭，他兩眼圓睜，看向蘇長林。
“我爸爸不是車禍去世的嗎？”
蘇長林拍拍楚少杰的肩膀：“坐下來，我慢慢跟你講。”
兩人在身后的長椅上并肩坐著，蘇長林開口說出來事情的真相。
“你爸爸他……是我們的人。”
什么？！
楚少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俠團的特工！？”
“沒錯。”蘇長林解釋，“他是俠團的特級情報員，是我們臥底在‘烏云’的間諜！”
楚少杰的認知又一次被震撼了！
“具體原委，你耐心聽。”蘇長林長嘆一聲，“一切，還是要從‘烏云’說起。”
楚少杰緊鎖眉頭，逐字逐句的聽著蘇長林的講述……
…………
“烏云”是異端教派，一心以破壞異法界為目標，是“異法界毒瘤”。
俠團的宗旨就是“保國安民，懲惡揚善”，因此消滅烏云就成了重中之重的目的。
俠團，烏云，兩個組織代表著“正義”與“邪惡”，彼此之間勢不兩立。
自從五年前烏云的新教主‘七煞’上位之后，有史以來最大的異法界暗戰(zhàn)爆發(fā)。
烏云開始頻頻制造禍亂事件，俠團屢屢鎮(zhèn)壓。五年了，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
這場“戰(zhàn)爭”持續(xù)了五年，每年都有許多震驚異法界的惡劣事件發(fā)生：
“絕靈門”滅門，百歲經(jīng)師婁道長被害；
泰山派遭遇重創(chuàng)，掌門王太乙經(jīng)脈被廢；
唐門門長唐風華全家遭到暗殺；
海龜寺神龜長老被逼瘋；
“玄天宗”宗主呂戰(zhàn)龍、呂戰(zhàn)彪兄弟被折磨至一瞎一聾……等等此事，不一而足。
…………
“不僅異法界如此，烏云甚至還將魔爪伸向普通社會。”蘇長林鄭重其事的說。
…………
五年來，因烏云而受傷或死亡的普通人成千上萬，烏云的所做所為已經(jīng)嚴重威脅到普通民眾的生命健康和社會安全，也因此俠團將除掉烏云定為頭等任務，絕不姑息。
為了能夠消滅掉烏云，俠團部里決定啟用‘特級情報員’臥底烏云，搜尋烏云教主‘七煞’的藏身之所以及烏云的機密信息。
蘇長林看著楚少杰的眼睛，說：“就是你父親——楚子羽，他就是部里在黃南分部選擇的特工，成為‘特級情報員’臥底烏云。”
“我爸爸，黃南分部的特工？”楚少杰完全不敢相信。
“俠團為了在正常社會中存在，所以對外包裝就是‘叢蝶物流公司’，以物流公司的名義管理全國異法界，在吉省、黃南、上淮、疆區(qū)、蜀川、越東設立分部。”蘇長林解釋道，“你爸爸之前就在黃南分部。”
楚少杰想起來，爸爸在來燕平之前就在黃南省城中州的一家物流公司上班！
原來在那個時候爸爸就開始為俠團工作了嗎？！
“還有你的爺爺，也是俠團的高層元老。”蘇長林說出楚少杰爺爺?shù)拿帧?br />
果然爺爺也是啊！！！
楚少杰如夢初醒。
“你爸爸來到燕平的原因，就是受組織命令來到這里潛入烏云內(nèi)部的。”蘇長林說道。
楚少杰滿臉不可思議。
蘇長林繼續(xù)講著：
“藍橋人家的幕后老板正是烏云的高層，所以藍橋人家也就成了烏云重要的分支，極其關鍵。”
楚子羽被任命為俠團特級情報員，從中州北上到京，以龍經(jīng)理的身份進入到藍橋人家內(nèi)部，獲取烏云情報以及“七煞”的消息。
“你父親臥底期間，他在部里的信息全部刪除，成為一個空白人。”
“除了俠團的幾位高層，沒有人知道他的工作，包括我，在他去世之后，他的事跡才被公布于世。
“臥底期間，你父親一直秘密的將你保護起來，所以無論是哪一方，都不知道你是楚子羽的兒子。
“所以，你父親這兩年來一直忍辱負重，就是為了心中的信念和俠團的成功，他是個英雄。”
看著楚少杰的臉，蘇長林說出了楚少杰最在意的事：“你爸爸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壞事，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是藍橋人家背后的操盤人做的，你爸爸只是替他們擔罪！”
一滴眼淚從楚少杰的眼角滴落。
原來如此么。
“這兩年，你父親在烏云內(nèi)部身居高位，代號‘辰龍’，給俠團輸送了不少情報，為我們爭取了很多機會。”
經(jīng)過楚子羽的調查，他發(fā)現(xiàn)有許多名門正派的掌門都與烏云有勾結，那些人表面上是正人君子，背地里與烏云沆瀣一氣。
那些掌門不僅在異法界逍遙自在，并且還是正常社會中的各大企業(yè)的老板，兩界通吃。
最重要的是，這些掌門對異法界有著極大的隱患，必須拔除！
“就在八月二十六號晚上，你父親以烏云‘辰龍’的身份向那些掌門發(fā)去請柬，邀請他們參加藍橋人家的宴請。”
楚少杰一聽，驚然記起，那一晚，就是他大鬧藍橋人家的那晚！！
“本來按照計劃，由我們安插在藍橋人家內(nèi)部的人員—也就是你爸爸—給我們暗中傳遞消息，我們再進去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蘇長林嘆口氣：“結果因為一場變故，計劃失敗了，掌門人全部逃掉。”
難道是那把火？
楚少杰忐忑的想。
“那是一場火。”蘇長林看向落日，“因為那場火，打亂了你爸爸和我們的所有計劃。”
楚少杰羞愧的低下頭，心中極為懊悔。
“真是該死，放什么火！”他在心里罵自己。
“因為任務沒有完成，你爸爸無顏復命，選擇了最危險的一條路——自己一個人去解決所有問題。
“他再次給那些掌門發(fā)出邀請，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最終在九月二號那晚，他們齊聚東陵山。”
“東陵山？”
楚少杰知道這座山，它在燕平市的最北端。
“沒人知道那晚你爸爸和他們到底做了什么、說了什么，只知道的是，那些掌門……”蘇長林頓了頓，“全部被你爸爸殺死了。”
似乎有一聲響雷在楚少杰腦子里炸響。
“我爸爸……殺了他們？！”
“最終，你爸爸也殉職了。”蘇長林嘆口氣，“不是車禍……車禍怎么可能會要了楚子羽的命？”
“那我爸爸……”
“他是被害死的。”蘇長林拿出手機，“我們在你爸爸遺體的眼瞳上，提取到了他生前看到的最后的一幕，由于他的記憶遭到人為破壞，我們無法得知那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蘇長林找到一張照片，把他放在楚少杰眼前：“這個就是你爸爸臨死前的最后一幕。”
照片上，光線昏暗，周圍是參天大樹。
如果以第一視角來看，爸爸的眼前站著一個穿著長衣的人影，正俯視著他。
那個人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這個人叫冷冬，他是烏云派到俠團的臥底，在得知了你父親的身份后，殺死了他，之后叛逃。”蘇長林說，“不過，冷冬只是他在俠團的假名，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那個才是他的真名。”
蘇長林吸了口氣，說道：“嚴寒。”
嚴寒？
楚少杰從沒有聽過這個人。
“根據(jù)后來我們在現(xiàn)場的調查，發(fā)現(xiàn)當時并非只有嚴寒一個人在場，還有第二個人。”蘇長林收起手機，“可惜，目前我們并沒有第二個人的情報。”
楚子羽死后，俠團內(nèi)部對“東陵山事件”進行了一個簡單的復盤：
因為任務失敗，楚子羽選擇獨自彌補過錯，重新聯(lián)系各大掌門，最后聚首東陵山。
最終，掌門們被楚子羽全部殺死，然而有兩個不速之客突然抵達現(xiàn)場，殺死了楚子羽。
其中一個，便是嚴寒。
“所有的真相就是這樣。”蘇長林長出一口氣，“你爸爸的死亡對正常社會被我們偽裝成了車禍，也對東陵山當?shù)睾椭車貐^(qū)進行了保密。”
事情真相大白。
楚少杰茫然的看著遠方，太陽已經(jīng)沒入湖水，月亮冉冉升起。
自己的爸爸其實是臥底在敵方的特工……一直忍辱負重……最后卻被敵方在自己這邊的臥底殺害……
眼淚終于止不住了，像決堤一樣奔涌出來。
楚少杰趴在腿上，無力的嚎啕大哭著。
蘇長林看著這個男孩，只能輕輕拍拍他的背，自己也深感心酸。
哭聲蕩漾在湖面上，久久不絕。
“蘇隊長……”楚少杰帶著哭腔，慢慢抬起頭，“我想求你一件事。”
“說吧。”
“我要……加入俠團……”
楚少杰哽咽的聲音在黑夜里顯得十分清楚，他又重復了一遍：
“我要給我爸爸報仇……我要加入俠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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