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杰把自己的想法給林夏大略講了講。

　　他覺得潘家在華異界位高權重，雖然早已不復當初勢力，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算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定知道許多機密消息，包括烏云的一些秘密，說不定就有什么能幫上忙的。

　　而且，楚少杰一心想要搞清楚爸爸的事情，去潘家既可以調查烏云的消息，還可以找到關于爸爸的一些線索。

　　沒準兒真相就藏在這些消息里。

　　林夏聽了，問：“你知道潘家在哪兒嗎？”

　　“就在晨陽，我查過了。”

　　“那你確定人家不會把咱們趕出來？”林夏問出關鍵。

　　楚少杰猶豫了，確實如林夏所說，有這種可能。

　　因為自從潘式月死后，潘家家長潘乘風一落千丈，潘家也不復從前，還把怒火燒到楚家身上，認為不是因為楚子羽的冷淡，潘式月也不會死。

　　從此潘楚兩家關系破裂，變得甚為敏感，雙方不再往來。

　　思索了一下，楚少杰說：“看在我爸的面子上，他們應該不會為難我們，好歹之前還是我爸的親家。”

　　“那你要是沒關系，我是無所謂。”林夏漫不經心的挑著碗里的面條，“反正我去哪兒都行。”

　　“那就說定了。”楚少杰笑了，“就今晚吧！”

　　“不要。”

　　“啊？”楚少杰沒想到林夏居然會拒絕，還拒絕的這么利落，“為什么？”

　　“心情不好，不想。”林夏傲嬌的說，“等我心情好了再說吧。”

　　“這……”楚少杰無語了，“那你什么時候心情好啊？”

　　“這我哪兒知道？”林夏白他一眼，“也許一會兒就好了，也許一直好不了，你等著吧。”

　　楚少杰凝噎了，這林夏是什么臭脾氣？

　　“那好吧。”楚少杰眼見如此，知道多說無益。

　　“這個同學，”一個吊兒郎當的貨端著飯盤走過來站在楚少杰后面，“你要是不吃，把位子讓一下唄。”

　　楚少杰沒有打飯，趕緊答應一聲“好”，然后準備站起來挪座兒。

　　“謝了。”來者笑嘻嘻的，還瞟了一眼林夏。

　　“坐下！”林夏突然提高聲調，把楚少杰和那男生都嚇得一驚。

　　“不準挪！”林夏命令楚少杰，又輕蔑的看著那個男生，“黎源，給你三秒，趕緊消失！”

　　“這這，不好吧小夏。”叫黎源的男生難堪了，周圍有不少人在看這里。

　　“三。”

　　“別急別急！”黎源慌了。

　　“二！”

　　“給我個機會！就一個機會！”

　　楚少杰坐在原位上一頭霧水。

　　“一！”

　　數完三聲，林夏就要站起來，黎源立馬摟不住了：“好好好，我走我走！”

　　之后他就灰溜溜的端著飯溜了，不遠處站起來兩個學生跟著他一起走了，看來三人是一伙兒的。

　　林夏罵了一句，重新坐回去。

　　周圍的人看熱鬧一樣的看著她，林夏一抬眼，所有目光又瞬間被收回。

　　楚少杰不敢吭聲，看來林夏的心情是真的不好，于是找了個理由就趕緊離開了。

　　走出食堂，楚少杰還好奇那個黎源究竟是誰呢，怎么一見他林夏就那么火大。

　　后來楚少杰才知道，黎源是高三的一個混家，屬于吃喝抽樣樣精通的那類人，也認識很多“同道中人。”

　　最近他一直在追林夏，可林夏始終不甩他的臉，這不，今天中午又給他顏色看了。

　　…………

　　嚴寒穿著一身休閑裝在圖書館里看書，手邊放著咖啡。

　　他氣質絕佳，面貌俊美，舉手投足間無可挑剔，絲毫看不出他已經三十六歲了。

　　周圍不少女讀客都傳達過來傾慕的眼光，淪陷在他似水般的眼神中。

　　他是俠團的頭號通緝犯，然而卻大大方方的出現在公共場合。

　　因為他太了解俠團特工們的做派了，他們不會在普通社會里抓捕異法者。

　　所以，他敢待在普通圖書館自然悠閑的邊看書邊喝咖啡，俠團就算發現他也奈何不得。

　　汪海鄉走進閱讀室，隨手拿了一本書坐在汪海鄉對面，把背包放在腳邊。

　　“花南風去藏區找施縹緲了，他說秦谷里頭又不安定了。”汪海鄉開口。

　　“小問題，秦谷就沒安定過。”嚴寒并不在意，“告訴花南風，別太緊張。”

　　“佘化龍一直沒回遼東，不知道為什么還待在燕平，我去問他，他也不說。”

　　“別管他，他肯定自有分寸。”嚴寒不擔心佘化龍會干出什么幺蛾子。

　　“還有，陶笑春那兒發生了點意外，她的炸藥失控，導致爆炸，把她家樓上樓下都點著了。”汪海鄉說了前天肖萍樓上起火的事兒，“警察帶走她問過話，又被放了。”

　　“那就說明沒事兒，不用管她。”嚴寒到現在并沒有聽到自己在意的消息。

　　他讓汪海鄉幫忙注意教里的事情，自己一直專注于研究玄龍鞭的奧秘。

　　距離下一次奪鞭，時間已經不遠了。

　　“海鄉，”嚴寒開口，“我找你重新出山，后悔嗎？”

　　隱居多年的汪海鄉本來可以不用再操心教里的事情，直到嚴寒親自來找他，他才“不得已”再次出馬。

　　這也有他的內在原因，畢竟一個變態始終放不下另一群變態。

　　“怎么會后悔呢？”汪海鄉笑了，“我的命，該。”

　　自從他知道楚少杰是楚子羽兒子的時候，他就感覺到沉睡在心底的野獸又蘇醒了。

　　他明白，自己還是離不開烏云，終究是要回來的。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嚴寒把最后一頁書合上，把頭仰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下脖子。

　　汪海鄉看到，嚴寒看的書封面是完全的黑色，書名只有兩個白色的宋體字“云譜”。

　　作者署名，明朝陳氏。

　　“這個，不是教里的書嗎？”汪海鄉知道《云譜》，它是烏云的鎮教奇書，也是華異界的第一邪教書，“你怎么在這里看它？”

　　在普通圖書館看異法邪書，有點不倫不類。

　　“風雨將臨乾坤卷，何用枯木支殘年……”嚴寒喃喃念出一首詩，汪海鄉知道，這是《云譜》的卷首詩。

　　《云譜》是被歷代異法界核心機關定義的邪書，因為書里面宣揚的都是禍亂思想，被全面禁止印刷，凡有私藏者重罪。

　　甚至清朝有段時間嚴整，官方機關放話，凡有《云譜》，三族坐罪！

　　不僅是它思想危險，還因為烏云就是依照它才被建立的！

　　…………

　　明朝末年朝政昏暗，外憂內亂不斷，天災人禍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京城有一個奇人陳氏，覺得天下已經無可救藥，于是寫下《云譜》，把自己的思想盡數記錄進去。

　　書中說，只有烏云帶來大雨，才能洗刷世間一切腐朽和罪惡。只有破，才能立。只有打破現有秩序，才能重新架構秩序！

　　這也是后來烏云的教義。

　　陳氏的思想很快傳播開來，《云譜》也被四處印刷，“烏云”思想風靡一時。

　　朝廷立馬警覺到陳氏和《云譜》的危險，馬上下令派出錦衣衛搜查流傳出去的《云譜》并悉數焚毀，同時搜捕陳氏，一旦發現，就地斬殺！

　　陳氏被錦衣衛找到后，當場被處決身亡，但是《云譜》的原寫本卻下落不明，朝廷幾經派人搜尋，也無功而返。

　　幾年后，一個名叫“烏云”的教誕派生了，《云譜》原寫本就在他手里。

　　他們效仿歷朝歷代諸如黃巾軍、紅巾軍等軍隊，建立了一支由《云譜》教義為主導思想的起義軍，打著“重整山河，再造乾坤”的旗號，一路向京城進擊。

　　這就是初代烏云。

　　不過這支烏云軍很快就被官兵剿滅，《云譜》再次下落不明。

　　從此烏云絕跡。

　　一百年后，康熙年間，一位流浪武士在瓊州島的海龜廟發現了被藏起來的《云譜》原寫本和初代烏云首領的筆記。

　　武士被其中的思想深深感染了，把兩本書收藏起來，開始秘密籌劃。

　　兩年后，烏云教重現世間。

　　那個武士就是后來人稱“海盜皇帝”的劉西真，重建烏云后他又建立了一個海盜船隊，稱霸四方海域。

　　直到他死后，烏云從海上登陸中原，此后便一直延續下來。

　　…………

　　“我師父一直收藏著這本書，之前我還納悶他怎么那么愛看它，后來自己讀了才知道……”嚴寒看著眼前的《云譜》，“……確實受益匪淺。”

　　汪海鄉知道嚴寒的師父是誰，那就是上一任烏云教主，上官龍震！

　　上官龍震的大名，即使放在現在也尚有余威，何況當年的鼎盛時期，那時連現任教主七煞都要甘心做小弟的。

　　嚴寒手里這本新版《云譜》就是上官龍震印刷的，不過只是教內傳閱，并不外傳。

　　汪海鄉回憶起上官龍震的樣子，戴副眼鏡，個子挺拔，看起來很和善。

　　但就這么個文文氣氣的中年人，能夠同時駕馭七煞和嚴寒兩個“核武器”！

　　誰能想到制造那么多起恐怖傷害、掀起烏云俠團暗戰的大魔王七煞，見了上官龍震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一聲教主？

　　七煞和嚴寒是上官龍震的左膀右臂，嚴寒更是他的養子兼徒弟。

　　嚴寒的恐怖實力，都是來自上官龍震，自上官離世，教里只有七煞能壓住他。

　　話說回來，汪海鄉想起來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七煞的真面目。

　　他雖是烏云的中流砥柱，但也不配面見教主、一睹其真容。

　　整個華異界只有上官龍震和嚴寒，以及十二元辰知道七煞的真實身份。

　　除了臥底辰龍楚子羽，因為教主始終對他有防備，不肯見他，楚子羽也一直無法將七煞的真實消息傳達給俠團部里。

　　汪海鄉一想起楚子羽，就感覺渾身躁動難安……

　　嚴寒就那么靠在椅背上，眼睛雖然盯著天花板，但是一看就知道他在想心事。

　　良久，他捧起《云譜》，眼前浮現起師父把書交給他的樣子。

　　“我想我師父了……”

　　這時候的他，像個思念父親的孩子。

　　…………

　　下午放學，楚少杰收拾東西，準備前往潘家。

　　他不打算叫上林夏，想一個人去。

　　既然她心情不好，那這次她就休息吧，我自己去。

　　他也沒有叫劉黑和鄧軍，他覺得潘家和楚家關系特殊，去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就是他一個人，因為自己畢竟是楚家的兒子。

　　“楚少杰。”歷史老師肖萍站在講臺上叫他，“你出來一下。”

　　啊？楚少杰不知道好端端的老師找他干嘛。

　　況且他看見肖萍就覺得尷尬，并不想和她面對面。

　　可老師都叫他了，不去也不好，答應一聲，乖乖的走出教室。

　　肖萍和他站在走廊里，楚少杰不敢抬頭。

　　“楚少杰，你現在感覺能跟上進度嗎？”肖萍關切的問。

　　原來是問學習情況啊，楚少杰還以為是自己抄作業被發現了。

　　“還好啊老師。”他笑著抬起頭，看見肖萍關心的臉。

　　和那晚完全是兩種神情，現在的肖萍一看就像個板正的老師。

　　楚少杰想起肖萍親自己的場景，臉不自覺的紅了。

　　“你臉咋紅了？發燒了？”

　　楚少杰搖搖頭：“沒事兒，太……太熱了。”

　　好尷尬……

　　肖萍也沒有多問，只是問他學習情況，說他上一次歷史只考了59分，就差一點及格，所以對他比較著急。

　　談了有五分鐘，肖萍才說：“好了，希望你下一次能考個好成績，平時一定要多背多寫，去吧。”

　　“再見老師。”

　　楚少杰道了別，這時汪海鄉笑著走過來：“少杰！肖老師！”

　　“汪老師！”肖萍和楚少杰異口同聲。

　　“我來拿茶杯，忘21班了。”汪海鄉臉上掛著標志性笑容，“少杰你要走啊？那你先去吧。”

　　楚少杰說一聲謝謝，進屋背書包離開了。

　　“老師們再見。”

　　兩個老師笑著跟他擺擺手：“再見！”

　　看著離去的楚少杰，汪海鄉問肖萍：“肖老師，楚少杰這孩子怎么樣？”

　　“很好啊，很聰明。”肖萍評價道，“就是不太把心放在學習上。”

　　“慢慢來，我和曹老師也說過，說這孩子得慢慢引導他，不能操之過急。”

　　“我知道。”肖萍點點頭，“能看出來，他是個很有潛力的孩子，真的，比大部分學生都有潛力。”

　　汪海鄉笑了：“那就好，一會兒回家吃飯啊？”

　　“啊不是，去食堂。”肖萍解釋，“我現在住學校宿舍。”

　　“宿舍？”

　　肖萍苦笑一聲，把家中起火的事情給汪海鄉說了一遍。

　　汪海鄉聽后，心里已經明朗。

　　看來就是陶笑春了……

　　“你呢汪老師？”肖萍問，“你回家嗎？”

　　“對，我太太做了飯。”

　　“真羨慕你太太，有你這么好的丈夫。”肖萍恭維著，“嫂子也很賢惠啊。”

　　“哪里哪里。”汪海鄉笑道，“等結婚了你就知道，麻煩多著呢。”

　　兩人笑起來，汪海鄉問：“肖老師，不找個對象啊？”

　　“不急，這個強求不來。”肖萍笑著回答，“況且，我心里喜歡的人了。”

　　她心里的最佳人選就是月影俠。

　　“哎呦，那對方可真是好福氣，能被我們肖老師看中。”汪海鄉笑道。

　　“過獎了。”肖萍謙虛的說。

　　“女孩子年齡大了，有個男朋友也有個依靠。”汪海鄉說出自己見解，“不過這都看你了，一切你做主。”

　　“謝謝汪老師。”

　　“那就不打擾了，我先進屋拿杯子了。”

　　“好的，我也走了。”

　　兩人互道再見，肖萍便抱著書離開了。

　　汪海鄉扭頭，盯著肖萍的背影，總感覺不對勁。

　　她的感覺怎么這么熟悉？

　　汪海鄉瞇起眼睛，在腦海里搜索著。

　　他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具尸體，他殺的第一個人，他的老師……

　　怎么那么像？

　　…………

　　楚少杰蹲在潘家別墅不遠處的房頂上，在想一會兒進去的臺詞。

　　“我該這么說……那么說……”

　　他構思著每句話，這種敏感的關系下，他可不敢說錯一句。

　　在來的路上他就想好了，現在再過一遍，確定問題不大后，才飛落在潘家別墅的門口。

　　“你怎么來這么晚？”

　　林夏的聲音突然在背后響起來，楚少杰驚訝的回頭一看，只見林夏穿著便裝抱著胳膊靠在一輛普桑上。

　　“夏姐！”不等楚少杰驚呼完，劉黑和鄧軍就推開車門從正副駕駛座上下來。

　　“黑哥軍哥！”楚少杰又驚又喜，“你們怎么來了！”

　　“我們是一個隊的，你怎么老是獨自行動？”劉黑笑著質問。

　　“你這個人英雄主義要改一改了啊。”鄧軍也笑著說。

　　林夏站直身子，對楚少杰說：“我說我不來，你就真不叫我？你什么時候這么聽我話了？”

　　“我不是一直很聽你話嗎？”楚少杰笑了，他真沒想到林夏會來。

　　林夏白他一眼：“那我讓你以后別跟你那小同桌走一起，你還聽話？”

　　“這……”

　　看著楚少杰為難的表情，林夏“哼”一聲：“難選了吧？行了，不難為你了，你愛咋咋地，我管不著。”

　　楚少杰憨憨的笑了，林夏見了，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劉黑和鄧軍看出點貓膩，但都只是笑，忍著不說。

　　楚少杰看著林夏清澈的藍眼瞳，覺得只要有林夏在，什么都值了。

　　林夏在，希望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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