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公公是呆滯的，他看著皇帝的眼神，沒有了以前的尊敬，相反還站直了身子，回答道，“我是老寒王的屬下，從南陽來的。”

　　“砰！”

　　一聲巨響傳來，皇帝抓起手上的茶盞，狠狠砸在了他頭上，“閹狗！”

　　血從嚴公公臉上涌出來，但他卻依舊是呆滯的。

　　皇帝氣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好一陣子之后，才繼續問，“蕭狗把你安插在朕的身邊，干什么！”

　　“打探消息，隨時掌握宮里的動向，往宮里安插其他的探子，關鍵的時候配合他們完成任務。從皇宮地下挖密道，通往燃燈寺和城外……”

　　一個字，都讓皇帝火大。

　　“蘇童呢？”他的嗓子都啞了。

　　嚴公公說，“蘇童會蠱，也會咒，他是徐老側妃的師兄。他進宮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控制皇上，讓皇上在一些關鍵的時刻，下有利于寒王府的命令。”

　　“……”

　　“比如呢？”我看向嚴公公，想到我爹那句：皇上不是皇上。

　　嚴公公說，“比如，在阮將軍那件事情上面，皇上其實很清楚阮家軍意味著什么，也知道阮將軍一旦死了，可能月牙關會大亂，給西秦和西羌人打開門戶，但是他還是下了殺了阮將軍的命令。”

　　“那個命令，就是蘇童控制他下的。”

　　“等阮將軍死了，皇上覆水難收，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所以才撤了滿門抄斬的旨意，將阮凌音姐妹兩人暫時留下來，送進了教坊司。”

　　“而此時，原本準備害死阮將軍，讓副將掌控阮家軍的寒王府和廢太子失敗，阮家軍根本不聽外人指揮。沒辦法，寒王府只能選擇控制阮家姐妹，于是便提議皇上將這姐妹兩個留下來。”

　　“在阮家姐妹身上，皇上和寒王府的結論一致，但是寒王府是想要找準機會帶走阮凌音，用她控制阮家軍。皇上的目的，則是想看誰在后面興風作浪。”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得到了解答。

　　我和皇帝面對面坐著，心里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

　　皇帝盯著嚴公公，瞳孔止不住地顫抖著，半天回神猛地一拍桌子，“寒王府躲在宮里的，還有誰！”

　　嚴公公把人名一個一個報了出來。

　　“御書房的小林子，孟貴妃那邊的齊公公，太后娘娘身邊的丫鬟肆月，皇后娘娘身邊的丫鬟蓮蓉，禁軍小隊長蔡誠，還有蕭才人……”

　　足足報出了十幾個人，這才停歇。

　　皇帝氣得眼珠子顫抖，“來人，把這些人全都給朕抓了！”

　　“皇上，不可。”

　　我搖頭，攔住了他，“這些人同時出事，會讓寒王府警覺。此事需要從長計議。就算是要殺，也要等廢太子的事情結束之后。”

　　皇帝看向我，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半天之后，才說，“行，那就等三天后！只是……”

　　說到這里，看向花葉，“那個蘇童，一般人恐怕控制不住。”

　　“讓他來見我。”

　　花葉淡淡回答了五個字，可不知道為什么，聽上去卻像是命令。

　　但皇帝一個屁也不敢放，招呼躲在屏風后面的血麒，說，“叫蘇童過來見朕。”

　　血麒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因為嚴公公搗亂，我們飯都沒吃幾口，皇帝朝著我師父擺了個笑臉，“花少主來了盛京城，這飯菜都還吃得習慣嗎？”

　　他看她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

　　好像有問題想問，但又猶豫不決，不知是否妥當。

　　花葉在對外的時候，臉上很少有精彩的表情，看上去淡淡的，說話也淡淡的，道，“還行。”

　　這樣的態度，換誰都很難接茬。

　　皇帝問我，“這個嚴公公要怎么處理？”

　　我睨了嚴公公一眼，說，“也簡單，就說皇上遇刺，是糟了梅雪園的刺客。嚴公公為了保護皇上，中劍死了。”

　　皇帝一愣，微微瞇眼，“這是個好主意。”

　　“如此一來，就可以借此機會召見寒王，逼他捉拿廢太子！若他膽敢隱瞞，咱們就有理由將他軟禁在京城！”皇帝眼底，掠過一抹陰狠。

　　我想了想說，“這個事情也不能太過著急，得確保萬無一失之后，才能下手。寒王府在京城謀劃多年，又有廢太子幫忙，一旦我們有沒有摸清楚的線讓他逃脫，后果不堪設想。”

　　可我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面，皇帝的恐懼已經到達了一種極致，他根本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片刻之后，門外傳來腳步聲。

　　我看了嚴公公一眼，說，“你去偏殿。”

　　他呆呆地走進了偏殿，緊接著皇帝叫門外的人進來，正是血麒和蘇童。

　　蘇童臉上帶著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狡猾從眼底透出來，我看著這個人的樣子，心里忍不住在想，皇帝是有多想要長生不老，才會相信他的鬼話？

　　有些事情只要細細一想就很愚蠢。

　　可是，人們卻世世代代都被恐懼和貪婪裹挾，前仆后繼地做著愚蠢的事情。

　　從兩千年前的歷史上，帝王們就在尋求長生之路。尤其是到了朝代末尾，總有那么幾個昏君沉迷于長生仙術，可是回望歷史，有誰真的長生不老了嗎？

　　就這樣一個騙局，也架不住有些人的賭徒心里，就覺得自己與眾不同，萬一成功了呢？

　　我對此嗤之以鼻，端起桌上的酒，敬了蘇童一杯，“聽聞先生乃瀛洲高人，凌音敬你一杯。”

　　剛剛那杯酒，花葉已經往里面加了料。

　　蘇童先是一愣，回神之后警惕道，“阮將軍也對仙術感興趣？”

　　我嘴角上揚，搖頭，“不不不，我只是對煉金術有興趣，煉丹術也很好。畢竟，誰不想多活幾年呢？是吧？”

　　他聞言放松警惕，笑起來，“將軍說的是。”

　　說著，端起酒杯，一口氣干了。

　　我看向他，“今天請先生來，是想與先生聊聊煉丹術，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我們胡扯了一會兒，把人打發了出去。

　　皇帝有些愣神，看著花葉說，“就、就這樣結束了？”

　　花葉說，“結束了，他現在是一步廢棋，一旦生出歹念，人就會變得遲鈍，反應不過來。自然，也是無法再詛咒別人，用蠱蟲操縱別人。”

　　皇帝長舒一口氣，“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我忍不住又叮囑皇帝，“皇上，今天問出來的人，只需要防備，暫時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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