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此言一出,康寧郡主和蓁蓁都白了臉色。
雖先前便有料想,但太后如此緊迫地提出這事,還是讓母女二人措手不及。蓁蓁更不可能像在皇帝面前一樣糊弄過去,與母親對視了一眼,她垂下了首。
康寧郡主:“娘娘看得起蓁兒,是蓁兒的福氣。只是,這丫頭自小被妾身慣壞了,一味只知道玩樂,恐怕當不起東宮那樣大的家業。”
太后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再說:“哀家便與你直說。太子妃之位空置,是因為東宮屬意段家,但段家那是什么人,若有朝一日成了國舅爺,只怕大夏都沒有安寧了。好在近日前往涼州巡視的官兵帶回了段家貪污的證據,哀家和陛下的意思,都是要段家無法回京,所以今日召你們母女二人進宮,便是將這話告訴你們,你們應當知道怎么做。”
“只要段家無法回京,哀家便會親自請皇上為太子和蓁兒賜婚。”
母女二人走出慈寧宮時,太后的話尚還回蕩在耳邊。
軟轎行在宮路上,青石板路平整,但也架不住偶有些小顛簸,蓁蓁的耳墜子也跟著一同晃,她的腦袋暈暈乎乎的,想著太后娘娘說的那些大道理,想的有點頭痛。
她并非不知道世家貴女的婚事牽扯重大,往往由不得自己做主,但從以前到現在,能讓陸家巴巴貼上去的,也就一個東宮而已。但所有人都知道東宮屬意段家姑娘,所有人都知道陸家和東宮不對付,所以從來沒有人提過要她去爭太子妃的位子,康寧郡主和陸大人更是將蓁蓁放在手里捧著,自然也不肯她日后入宮同一群妃嬪打擂臺,甚至,就連太后從前都沒打算亂點這個鴛鴦譜。
說起來,還是因為那日皇帝的突發奇想,否則太后怎會動了爭奪太子妃之位的心呢。
太后娘娘一意孤行,既要陸家和太子對著干,將段家弄垮,又想讓陸家女兒入主東宮,不論這兩件事是否能成,陸家此舉都無異于跳火坑。蓁蓁想了又想,覺得太后實在是小瞧祁宴了,且莫說段家回京一事太子是否有后手,光是立太子妃一事,蓁蓁便覺得無論是太后還是皇帝,恐怕都不能逼迫祁宴就犯。
想到此,她依偎在康寧郡主身側,反過來去安慰道:“娘親,您不要擔心,太后娘娘對我們那么好,不會讓我們跳火坑的。”
康寧郡主拍了拍女兒的手,道:“皇家非良配,旁人眼熱其榮華富貴,卻不知其中包藏的陰私。放心,娘親不會讓你嫁給太子的,娘親定會為你尋一個一心一意待你的好兒郎。”
慈寧宮的轎攆一路將人送回了陸府,陸大人正在門口急的直轉悠,看見母女二人出現,就想上來詢問,被康寧郡主一個眼神給擋了回去。
康寧郡主給了賞錢恭敬地送了幾位內官離開,然后才拉了蓁蓁的手道:“回屋去說吧。”
陸府花廳。
正中的屏風上繪著神女抱桃,一家三口圍坐在方椅上,熱茶已經上了三道,陸大人還是急得直轉悠。
“早知這事情被太后娘娘插手便不好料理,卻沒想到正趕上段家這樁事。”
康寧郡主問道:“段家一事是否屬實,若當真屬實,你倒是可以如娘娘所說參奏一本,但蓁兒的婚事,萬不可由太后做主。”
陸庭遠愁上心頭:“此事難便難在此處。今日朝會,東宮要將段家之事翻案重查,御史臺和大理寺還沒說什么,跳出來反對的竟是張皇后娘家的人,恐怕這件事不簡單。幸而我聽了蓁兒先前的話,未曾加以表態,否則怕是難以脫身。”
蓁蓁聽了這話,更加確信那日銷金樓偶遇祁宴時,他定是同梁子君和蕭長寧去商議此事了。張皇后是繼后,一向同太子不親厚,這些年九王日益長大了,東宮與中宮漸漸勢成兩派,如今看來,段家的事說不定就是東宮和中宮打擂臺的引子。
這么說來,祁宴要贏這場仗,就一定會讓段家回京了。
細白的小手撫了撫裙擺,蓁蓁突然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只要祁宴還堅持讓段家回京,那太子妃的位子定然是為段若妤留著的,旁人自是不必肖想,太后的主意也就不成了。
于是,蓁蓁開口道:“爹爹,女兒覺得,你不如稱病吧。”
仿佛醍醐灌頂,陸大人突然眼明心清:“蓁兒說的對,此時若上朝,難免非要做個抉擇來站隊,若幫了太子,太后娘娘要不滿,若依太后娘娘所言,恐怕要陷入對儲位不敬的境地,不如稱病吧。”
“好,就稱病。”
陸大人拍板兒定了稱病,便一不做二不休,當夜便向宮里遞了折子,并閉門閉戶,向御史臺所有同僚家里去了信,一一安排好朝務后,便安心在家里休假了。
如此大動干戈,以至于第二日清晨,滿京城都知道陸大人著了風寒不能上朝了。
皇宮。
剛剛下了朝,朝臣們正從乾元殿依次離開,恢弘的白玉階上密密麻麻的人影正三兩聚著離開。兩旁的夾柳如茵,不時有宮人經過。
不遠處的紫光閣,錦袍男子正快步踏上臺階,瞥了眼虛掩的殿門,隨手跟殿外立著的人示意了一番,便徑自走了進去。
清風從窗欞和門縫吹進來,書房里男人正微微垂首批閱奏章,烏黑的發絲被風抬起,他抬了抬眼,俊美的輪廓泛著生冷勿近的氣息,瞥見來人,復又垂眸于案牘之上。
蕭長寧料到太子爺會是這個反應,也不著惱,徑自尋了個椅子坐下了,半分也沒有打擾了人的自覺:
“聽聞昨日太后娘娘將康寧郡主母女召進宮,回去后陸大人就發了急病?”
被打擾的人紋絲未動,這次連眼皮也沒抬,只淡淡道:“近日暑熱,陸大人一屆文官,身子弱些,不妨事。”
蕭長寧聞言“哈哈”大笑:“你便是如此敷衍陛下和太后娘娘的?”
“事實如此。”他淡淡道。
如今朝堂上幾日議論的皆是段家一事,經過昨日太子提出的翻案重審,眾人便也明白了東宮之意。今日朝會,就此案是否能翻案重查,眾人各抒己見,鬧了一個上午,但最后還是敵不過東宮拍案定下重查此案。
眾人心有不滿,但也不敢駁了東宮之意,便不由得在此時想起陸大人與東宮在朝堂上針鋒相對的樣子來。一時,反對段家回京的眾人此時便十分想念陸大人,奈何陸大人告病在家,遠水解不了近渴。
然而旁人只道陸大人這病生的不湊巧,竟讓東宮鉆了空子,知曉內情的蕭長寧卻知道陸大人這是不想被太后和皇帝牽著鼻子走,故意在給太子爺讓步。
太后之心不難猜,陸家無異于弄權這事眾人也心知肚明,陸大人自打入朝為官以來從未缺席過朝會,恰恰此時告病在家,其中意圖便十分明顯了。
蕭長寧“嘖嘖”兩聲,道:“陸大人這招著實精妙,既不得罪太后,又像你表了態度。只是,陸大人慣來是個直來直往的人,我怎么看,這主意都不像是陸大人自己想出來的,難道陸家有軍師了?”
聞言,握著朱砂筆的手頓了頓,寂寂的瞳仁閃過一抹锃然的亮色。
小時候少師教學,幾個公主常常起了沖突,陸蓁蓁作為伴讀,總要為幾個公主評判個誰對誰錯,可她誰也不想得罪,便稱病不來,不僅不得罪人,還常常惹得幾個公主內疚,以為是她們太過跋扈讓陸蓁蓁傷心了。
同樣的手段用了這許多年,如今又復現在了陸庭遠身上,因此,這主意是誰想出來的,實在不難猜。
祁宴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筆,正色道:“此案本宮全權交予你,務必在圣駕遷宮之前有結果,若做不到,你這鎮北侯的位子便讓人吧。”
他神色嚴肅,蕭長寧便也收起了漫不經心,搖著折扇問道:“若段家當真回了京城,以段大人的性子,恐怕早晚也要出事,屆時恐怕連你這個太子爺也要身陷流言。要我說,天下好姑娘千千萬,你如今為段家姑娘破釜沉舟,當真值得?”
祁宴蹙眉:“誰說本宮是為了段家姑娘?”
“大家都這么傳啊。太子爺沖冠一怒為紅顏,恐怕街上都有話本子了。”
說完這話,見他表情愈見冰冷,蕭長寧奇道:“怎么,難道你不是?”
祁宴冷聲:“國事與私事豈可混為一談,本宮尚還沒有如此糊涂。”
聽了這話,蕭長寧又不信了:“那四年前段姑娘離京之時,找我徹夜喝酒的人難道不是太子爺您?當年那般情真意切,如今卻又不承認了?”
提到當年,那清雋的容顏上再度浮上一層寒霜,盯著蕭長寧的眸子似乎要將他盯出個窟窿。
蕭長寧趕忙告饒撤退:“罷了罷了,左右這話不是我說的,殿下還是批奏折吧,臣就先告退了。”
走出兩步,他又回頭道:“對了,京城老字號寶芳齋你知道吧?今早剛出了一冊話本子,講的是一對表兄妹久別重逢的故事。哎呀呀,那女主人公因父親受罪牽連,實在是可憐,對了那男主人公似乎也是太子,冊子名字就叫《東宮之怒》,殿下若是有時間,可以找來看看。”
說完這話,蕭長寧在太子爺殺人般的目光里逃也似的離開了。
而此時陸府上。
挽秋剛剛開了二門迎進來一個小廝,將一摞子的書冊打包搬進了儷水院。
蓁蓁正躺在美人榻上嗑果子,眼睛上還蓋著兩片黃瓜,是從京城有名的娘子那里學的保持容顏的法子。她閉著眼睛,憑著記憶伸手去抓桌案上的果子,一伸手,卻抓到了一本冊子。
敷黃瓜的小姑娘一下子坐了起來,將臉上的黃瓜拿開,眼睛澄亮:“來新話本子了!快讓我看看!”
她接過挽秋遞過來的第一本,書冊嶄新,顯然是剛剛印好不久的,封皮上美貌的姑娘眼含秋水,與一旁的男人相偎相依,上面書著幾個大字:
《東宮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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