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認罪
醉仙樓內側的一間廂房內,一雙白皙纖細的玉手緩緩收起了卷簾,頓時雨后的清新空氣一股腦涌進房中。
放眼望去,庭院中滿目蒼翠,一位穿著常服的高大男人正踏過樹蔭,一步步邁上階梯。
“滕捕快,近日辛苦了。”謝沅沅見人進來,福了福身,一旁的小廝忙奉上剛剛沏好的茶盞。
滕捕快身形高壯卻見瘦削,打眼一看便知是練武之人。他隨手撣了幾下肩上的水珠,擺手道:“今日這雨來得迅猛,不多時便澆濕了地,算是涼爽不少,就是來得快取得也快。”
他接過小廝遞來的巾帕,隨意抹了兩下沾雨的額發,才端起茶盞來抿了一口。
“昨日才從淺水鎮回來,果真如你所料,那幾人必有牽扯。與姜家跛子一同賭錢吃酒的那人名喚孫鐵牛,在賭坊中算是有些名氣,外號‘黑塔’,是龍三拜過把子的兄弟。淺水鎮散落了幾個龍三以往的手下,最近為了躲風頭才紛紛跑路,我找人套了套話,前段時日龍三確實讓人大量收集火油,只說是用來倒賣。”
謝沅沅暗自心驚,果真與龍三有牽扯。她忙詢問道:“縱火之人可有眉目了?”
滕捕快點點頭,低聲道:“你可還記得賴大?”
“是他?”謝沅沅不禁蹙起眉頭,早聽這人睚眥必報,是個小肚雞腸之人,卻沒想到竟會枉顧他人性命,肆意縱火。
“這段時日,他整日在花樓里住著,前日醉酒之后同他那相好的花娘吹噓,正巧被我的眼線聽到。小顧立馬去搜查他的祖屋,在后院的柴棚里發現了匿在稻草堆里的半桶火油。”
“滕捕快,現下可能立罪了?”謝沅沅想起那日的大火,顫聲問道。
“我已上報了官爺立案追查此事。以龍三為首的一幫混徒以倒賣私鹽、火油為生,早已在官衙的賬本上記了一筆。”滕捕快受了陳掌柜不少好處,又得了不少叮囑,故沒將謝沅沅當做外人。
其實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心中有數,官爺已是任期第三年,早卯足了勁兒做出一番政績來,也明里暗里提點過他幾句。
“謝小娘子放心,我既與陳掌柜交好,便會極力置辦妥帖,絕了那些為非作歹的念頭。”
謝沅沅起身行禮,感激道:“有勞滕捕快費心。只是那拐賣了我妹妹的姜跛子已經隕歿了,這條線怕是要斷了。他的親生兒子在我這里做些活計,若是萬不得已需要指認,也可考慮一二。”
滕捕快用手指關節輕敲桌面,一面飛速思考其中的門道,半晌后回道:“縱火一案人證物證俱在,等抓回了人一并審問,沒準能吐出更多的東西來。”
“篤篤”“篤篤”
謝沅沅示意小金去開門,年輕的捕快得到應聲后推門而入,一進門便低聲朝著滕捕快道:“師父,弟兄們已擒獲了賴大,等您親自審問!”
滕捕快拂了拂衣袖,眼中精光畢露,厲聲道:“可認罪了?”
“他是個軟骨頭,弟兄們拳打腳踢了一陣子便連聲認了,說是在眾人面前沒了臉面,一時醉了酒,要燒死他休掉的惡婆娘。”顧捕快正色答道。
“他可供出幕后指使?火油的來源可問清楚了?還有為何要從外鎖住柴棚的門閂,活活燒死無冤無仇的王婆子?”謝沅沅聽了這話一時心驚不已,難不成賴大是將王婆子的身影看成焦文文了,才要下此毒手。
“未曾。”顧捕快依言答了,又欲言又止地瞧了一眼他師父。
“謝娘子并非外人,有話直說罷。”滕捕快沉聲說道。
“是。奇怪的很,這賴大只將縱火的緣由朝自己身上攬,說帶著官印的火油是在鋪子里采買的,卻支支吾吾說不出是哪家鋪子。而且,而且他說,他只繞著后院放了一圈迷煙,從窗縫中倒了些火油進去,從未到過前院中,也并未將柴棚的門閂別上刀具”
“難不成前院另有其人?或是在渾水摸魚?”滕捕快捏緊了手中的茶盞,厲聲喝道:“我親自來審!”
見天色已晚,謝沅沅喚來了小廝上菜,又取出兩個烏黑色的方匣來,脆聲道:“二位近日勞苦,小女子無以為報,只取了些三十年的老參,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相互推脫了兩句,謝沅沅攜小金告了別,只說:“日后還要多多仰仗您。我們就不打擾滕捕快用飯了,靜等您的好消息。”
離了醉仙樓,漫天的晚霞籠罩下來,如夢似幻。
謝沅沅緊緊攥牢了手心的軟肉,端坐在馬車上一言不發。
“累了?”一旁的小金輕聲問道,將她手掌握住,又徐徐展開,只見掌心幾處紅印子。
放在唇邊吹了幾下,他復又將人往懷中攬了攬,湊近道:“方才不是還游刃有余?你又偏不讓我幫,那我哄哄你罷?”
謝沅沅一巴掌拍他肩膀上,離得遠了些,低聲道:“不要你管。”
“那你要如何?不如先一步嫁給我?”小金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口中卻滿是戲謔。
謝沅沅白他一眼,不滿道:“哪里學得油嘴滑舌的腔調?你是不是恢復記憶了?”說罷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人果真與初見時的憨厚樣子大為不同,眉目舒朗,芝蘭玉樹一般。
小金微呻一下,忙換了個語氣,眼巴巴望著她道:“我看話本子學來的”
罷了罷了,謝沅沅受不了他這變換自如的演技,只從箱籠里摸了個鹽漬蜜餞出來,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臨下馬車前,謝沅沅扶著小金的手,擦肩而過之時只低聲道了句:“我不想讓你再受傷。”
走了幾步,便見彭左在門前翹首以待,一副美滋滋的模樣。
“發生何事了?”謝沅沅提著裙擺步上臺階,驚奇地看了他兩眼。
“謝娘子,天大的好事!京城里的金源堂預訂了二百罐咱家的藥膏呢,說是要在堂內開個專設的席位!”彭左滿面喜色,十分激動。
這金源堂謝沅沅自當有所耳聞,傳說中是上古神醫金氏的后人掌藥,足足傳承了一百余年,是本朝規模最大、藥品最為齊全的藥堂,可以說是醫藥界的半壁江山也不為過。
就連皇宮內苑也時常在金源堂中取藥抓藥,太醫局的眾人也多數是從中選拔上去的。
“金源堂?為何要從這小鎮上的醫館進貨?”
彭左搓了搓手,急切回道:“謝小娘子有所不知,前幾日劉夫人從醫館購了些安神香及美容養顏膏,托人送去給薊州的親眷。誰知正巧遇上了金源堂的分堂總管吳春生,他一見那藥膏便匆匆傳了封信,托劉夫人幫忙采買呢!”
謝沅沅有些猶豫,親手制出的藥品有科技加成,固然療效上佳,可造福百姓。只是一旦傳到了京城之中,不免多出些非必要的弊端來。
京城人多眼雜,首先這藥膏制成的方子必定會成為眾矢之的。倒不是害怕被跟風仿制,而是如今光在這鄉村鎮上,就已經有龍三之流眼紅,若是日后不慎招惹了更多貪婪之人,可能會引來無妄之災。
這藥品固然要幫助更多的人,但謝沅沅也不想牽扯自己及家人。
“說定的何時送貨?”
“約定好兩日后送到劉府,再派車馬運送京城。”彭左翻了翻冊子,回答道。
謝沅沅點點頭,“到時我親自去吧。金源堂的人何時到達驗貨?”
“劉府的小廝傳信來說,吳總管昨日已出發了,薊州走水路也不過兩日,應是明日便到了。”
回屋凈過手,謝沅沅伏案執筆,將美容藥膏的炮制磨粉萃取晾干的過程一一寫下喚來彭左問道:“算來美容膏的存量不過一百五十瓶左右,你拿了這方子去,同焦文文小金二人將這余量補足。”
彭左連聲應好,忙取了方子去尋制藥房內的焦文文。
“你當真答應了?”小金倚靠在后院窗邊,音色清冽。
“答應了又如何?”
男人單手一撐窗欞,側身躍了進來,眼中泛起絲絲漣漪,神色不明,“你可知金源堂內的渾水有多深?凡有利益必有爭端,當下兩方勢力對峙,若是被卷了進去,后果不堪設想,縱是我也不一定能護住你。”
謝沅沅低笑一聲,“你果真記起來了?不知是皇親國戚還是達官貴人,在我這區區小醫館內做幫工真是屈了才。”
“你信我,我并未瞞你,只是記起了一部分紛亂的雜事”小金身形一動,急忙上前幾步,卻又硬生生收回了手。
他眼中神色微動,只溫聲道:“我會一直陪你,直到”
“嗯。我信你。”謝沅沅忽地抬眼,視線直直與他對視,眼波流轉之間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不舍。
她沒再看他,鋪了張全新的白紙,執筆緩緩而動,過了片刻,又道:“還知曉金源堂些什么,一一說與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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