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契約
馬車得兒得兒地穿梭在小巷中,堪堪在一座宅院門口停下來。
“到了。”小金跳下馬車,伸手扶住踩上腳踏的謝沅沅。
二人說明來意,跟著門口的仆人穿過連廊,步入一間極其寬敞的會客廳室中等待。
綠蕪奉上了茶香裊裊的明前龍井,福身道:“夫人正哄了小公子午睡,片刻后便來了。”
謝沅沅抿了一口熱茶,只覺茶香清新淡雅,卻是唇齒留香,笑道:“不急,夫人有心了,如此上等的雨前龍井,可得細細品味一番。”
一刻鐘后,劉夫人掀簾從連廊上往這邊來了,一見著謝沅沅便夸贊道:“謝小娘子今日這身蘇繡煙水百花裙配上如意云紋衫可真是相得益彰,出落得清蓮一般,讓人移不開眼。”
謝沅沅忙福身謝道:“劉夫人謬贊了,您這只雙鳳口銜珠金翅步搖甚是襯托夫人華貴雍容的氣質,相比定非凡品。”
劉夫人嬌羞一笑,道:“是我夫君托人帶回來的,據說是東洋傳下來的紅寶石呢,這么些年歲只產了一顆。”
“對了,吳總管算起來還是我遠方表舅爺,我已經差侄兒去客棧里迎他,這會子應是快到了。”
謝沅沅點點頭,又問道:“小公子可大好了?”
“自從吃了小娘子吩咐的藥膳,整日里精神足的很呢,吃食也用的多些,夜間睡得香,個子都竄了不少呢。”劉夫人說起寶貝兒子滿臉喜色,“若不是這會子剛睡下,定要出來讓你瞧瞧!”
“那就好。夫人近日身體可好些了?”
“正想同你說呢,只是近日不得空兒。自從開始服了藥膳,這月的月事竟是按照日期來的,平日里的疼痛竟消減了不少,僅僅是第一日有些腹脹罷了,后幾日同平常沒什么分別。”劉夫人面色紅潤,確實相較之前更加容光煥發。
“不瞞您說,我們夫人許久都沒休息得這般好了,精神頭兒也好了數倍呢。特別是近幾日哥兒也乖覺,夫人整日都樂呵呵的。”綠蕪徐徐打著扇子,在一旁笑吟吟地補充道。
“夫人,吳管事、越二公子到了。”門前的小廝進來通報。
“快請進來!”劉夫人站起身來迎了幾步,同謝沅沅低聲道:“府上暫無掌事的男丁,我便請侄兒過來作陪,小娘子不必拘禮。”
“無妨。”謝沅沅話音剛落,便見一位兩鬢染白的中年男人步入堂中,身后跟著的少年身著青色云紋長衫,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蒼白的面色上略帶孱弱,身形清瘦,但偏偏容顏如畫,唇瓣帶笑。
互相介紹寒暄一番,眾人皆落座了。
“謝小娘子看起來年歲不大,但制作出的藥膏卻是效果非凡。那日親眼所見,不出一個時辰,陳年的疤痕便淡了三分,實在是驚為天人。敢問謝小娘子師承哪位高人,可否一見?”吳總管抿了一口熱茶,便迫不及待地發問。
“這藥是從前我爺爺研究出的配方,如今他已經仙去了。”謝沅沅恭敬答道。
吳總管似是有些遺憾,深嘆一口氣:“來晚了。尊祖父醫技精巧,自愧弗如。”
他撫了一把花白胡須,又朝著劉夫人哀聲嘆道:“前陣子堂里起了些風波,人事變動頗大,許多個能人巧醫出走了,黃老師傅可是急白了一把胡子。”
劉夫人朝著謝沅沅解釋道:“金源堂的藥堂總管事黃弦鐘黃老師傅,是出任太醫局的制藥高手,金源堂名動天下的經絡丹便是出自他手,前幾年時曾救過家父的性命。”
她又問道:“黃老師傅如今已逾花甲之年,如今身子可還硬朗?”
“黃老還是那副精神矍鑠的模樣,雖是無家無室,卻從不嫌孤苦。唯有一點,手下缺了能干的醫匠。”吳總管滿面愁容,拍了幾下大腿,“這不就差我在民間尋一尋醫者,正巧就見識到謝小娘子的藥膏了。敢問謝娘子可應允將這藥方售賣于我,日后在金源堂所得愿走一分利錢。”
“此藥方本就是為了造福百姓而生,金源堂乃醫藥名門,云集景從,能將藥膏推向民間眾人,自是眾生福祉。”
“不過。”她又話鋒一轉,淡淡道:“祖父臨終之時尚有遺言,行醫之人不可貪財不義,橫征暴斂。因此小女子有幾點要求,不知吳總管是否答應?”
“請講。”
謝沅沅站起身來,發間的月白色珠花熠熠奪目,音色婉轉清脆,不容置疑。
“第一,此藥藥材皆為平常,制作成本低廉,因此售價不可超過半貫錢。第二,配方我將贈予金源堂,但一年之后須得將配方公之于眾,不得私有。”
吳總管撫摸著胡須,點了點頭:“可。”
“第三,希望金源堂向外保密這藥膏的來源,無需標注我謝氏名姓。”
“這、這是為何?”吳總管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女子所言。
不怪他驚詫,只是金源堂跨越三朝皆是屹立不倒,有多少醫師藥人蜂擁而至毛遂自薦,借著金源堂的名氣展示醫技,成為一代名家。更有甚者攀上權貴,一生衣食無憂。
“祖父生前便淡泊名利,這也是他的遺愿。”謝沅沅將擬好的契約攤開在桌上,笑道:“若是吳總管同意這三點,便在契約上署名即可。”
吳春生心中猶疑,多看了她兩眼,想要再勸又收住口,只一目十行閱過契約書,爽快的署名蓋印。
他朝著謝沅沅深鞠一躬,洪聲道:“尊祖父及小娘子皆為高義,吳某佩服。”
謝沅沅則是微微一笑,并未受禮,只將桌上方匣推過,淡淡回道:“匣中是十罐美容養顏膏,專治黃斑、瘢痕、各色印記等等,皆可一試。藥方只此一份,吳總管收好。”
一道炙熱的視線傳來,她轉過視線,對上那青衣少年的雙眸,亮若星辰。
謝沅沅微微點頭示意,卻見那少年站起身來行了一禮,音色溫和動聽:“謝小娘子醫者仁心,平生素未得見。”
劉夫人正巧掀簾進來,懷中抱著方才睡醒的小公子,聞言道:“恒兒今日正巧得見謝小娘子,不若求上幾味方劑,春夏之際便去了病根子,省得秋冬日受罪。”
“有勞了。”越恒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膚若凝脂的臉上滿是溫柔,掩蓋住幾分疲色。
送走了吳總管,綠蕪端上一盤翠玉豆糕,又添了熱茶,福身道:“夫人特意準備的,謝小娘子請用些糕點。”
謝沅沅拈了一顆送入口中,是各色蕓豆做成的糯米糕,入口松脆滑膩,卻不過甜,配上熱茶再適合不過了。
“越二公子可是有哪里不適?”
“不瞞謝小娘子,幼年間冬日不慎落水,從此便一到秋冬落雨之時雙膝腫痛不堪,行走甚是困難。還請相看一番,可有解決之法?”越恒仍是一番霽月風清之資,娓娓道來。
“我看看。”謝沅沅囑咐越恒坐于外榻之上,待他露出雙膝不禁一驚。
只見其紅腫脹滿,觸之發熱。她伸手捏住兩側骨緣,再用手按壓髕骨,只覺有漂浮之感。再探脈象沉緊,舌苔白潤,伴有身熱。
“可有幾年了?”謝沅沅不禁蹙眉。
“約莫有六年了,一遇風寒雨水便會腫脹生熱。別擔心,我都習慣了。”越恒將長衫放下來,竟是一臉笑意。
“是為風寒濕痹之癥,如此之重的關節炎并關節積液,你竟感受不到痛嗎?”
越恒仍是一派云淡風輕的模樣,嘆道:“比這嚴重的時日多了,不算什么。不過今日得行遇到謝小娘子,或許還有藥石可醫。”
謝沅沅喚了抱手看戲的小金過來幫忙,瞪了他一眼,正色道:“若是今日我開了醫囑,你須得遵醫而行,切不可自暴自棄,否則便到此為止。”
越恒盯著她清越含水的雙眸,半晌后笑道:“好。”
桌上的空心銀針一字排開,閃著錚亮的光芒。
小金在一旁為平躺于榻上的越恒消毒雙膝,謝沅沅將銀針緩緩插入關節腔腫脹的間隙,徐徐注入玻璃酸鈉和曲安奈德注射液。
只見越恒牙關緊咬,額上滲出汗珠來,卻是強忍著未露出分毫的聲音。
“痛你就叫出來,千萬不要憋著。”謝沅沅示意小金準備另一側的膝蓋,又道:“用麻藥那一針也很痛,所以直接關節腔內注射,還能少點痛楚。”
“好。”越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盯著那根銀針進入皮肉之間。
注射完畢,謝沅沅為他雙膝蓋上紗布,纏上了繃帶,無奈道:“衣裳都汗濕透了,去里屋換掉罷。”
“歇會兒。可還要服什么藥?”
一旁的小金早已攤開紙筆開始記錄,謝沅沅邊凈手邊道出藥方。
“黃柏、威靈仙以酒炒熟,各五錢,蒼術、羌活、甘草各三錢,陳皮、白芍各一錢。因兼血瘀,加乳香、沒藥、全蝎各一錢。以上每服二錢,以沸湯入生姜汁一蛤殼調服。”
“多謝,我這就差人去抓藥。”越恒喚來小廝,叫他去德仁堂取藥來。
一旁的綠蕪正好進來服侍,幫忙在背后塞了個靠墊。
越恒試著挪動了雙腿,含笑道:“痛感果真消減了,從前要足足扎上三日針灸薰藥才能好轉。謝小娘子果真回春妙手!”
謝沅沅手中擦拭銀針的動作頓了片刻,起身正色道:“這病癥喜熱畏寒,外頭天氣已近初夏,你可知是為何如此腫痛?全因你舊日不顧念自身。別的不欲多說,望你半月后再來復診之時,腕上勿要再添新的傷痕。”
聽了這話,越恒怔愣了一瞬,手指悄悄撫了下手腕上橫行的傷疤,原本翹起的唇角垂下,凝眸細看女子秀美的側顏,輕言淺笑道:“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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