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核桃
三皇子似乎是吃胖了些,鼓鼓的肚皮將褂子撐得圓滾滾的,愈發虎頭虎腦起來,臉上卻是一副惡作劇成功的得意模樣。
謝沅沅撣落了身上發間那些淡黃色的小花朵,只問了聲安便自顧自走了。
許是覺得沒趣,三皇子瞬間鼓著嘴巴不開心了,從樹干后面跳出來追了兩步,喊道:“喂,有人找你!”
心里想著還是少沾染些事情為妙,謝沅沅并未在意,就聽著后面的人噔噔追上來了,一個轉彎便攔在了身前,伸開雙手擋住去路,氣沖沖地叫著:“沒騙你!這次真的有人找你!”
謝沅沅瞧了一眼他紅彤彤的小臉,感覺有些好笑,問道:“三皇子莫急,是誰尋我?”
他急得直撓頭,伸長脖子看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指著來人道:“來了來了!二哥找你!”
來人一身月白色祥云金紋錦袍,腰間系著玄青色龍鳳紋角帶,金鑲玉發冠將長發高高束起,端的是一副豐神俊朗、英姿煥發的模樣。
謝沅沅唇角帶笑,心中暗道這二皇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卻是個自詡風流的清高紈绔,還是遠離比較好。
“見過二皇子!
對方是一副看直了眼的模樣,用手中折扇撥了下謝沅沅肩上的落花,笑道:“謝女醫今日這套羅裙甚是落落大方,簪花更是令人耳目一新!
“多謝二皇子謬贊,今日太后邀民女來參加簪花盛會,自然不敢落下禮數。二皇子來得早了些,可是尋安寧郡主敘話?”
二皇子笑了笑,讓身后的小廝將匣子中的淡黃色花朵展示出來,道:“眾人皆知皇祖母愛花,正巧近日得了些奇巧的桃花品種,特意獻給太后,討她老人家歡心。謝女醫發間的桃花可是三弟那小子所為?凈拿些玩意兒捉弄人,這會兒又不知跑哪去了。不過,謝女醫的姿色倒是絲毫不遜于俗世之花呢!
“三皇子好意送花,民女萬萬不敢拒絕,倒是可惜了這些花兒!敝x沅沅垂眸回道。
二皇子只覺眼前的女子肌膚勝雪,一雙瞳眸烏亮清澈,顧盼之間有著說不出的清麗雅致,心神不由得一動。
正當他瞧得入神,一個嬌滴滴地聲音在耳邊響起,轉過眼便是一身嫣紅色百蝶穿花云緞的少女朝著他笑得分外嬌羞。
“二哥哥,你也來這么早?”少女身量不高,五官白凈,有些壓不住一身華貴的紅色云緞,發間的艷紅牡丹顯得有些喧賓奪主,不倫不類。
見了來人,二皇子不經意躲過她拂過來的手,后退了一小步,正色行禮道:“原來是四妹妹來了,皇祖母這會子正召各家說著話呢。”
女子嬌笑道:“大伙兒都圍著姐姐轉呢,這慈寧宮我倒是不常來,聽聞皇祖母近日得了好些名品,像是鳳凰振羽、玉壺春、黃石公可是難得一見,還請二哥哥帶妹妹去長些見識!”
話說至此處,二皇子也不好拂了她的意,只得朝著謝沅沅道:“謝女醫與安寧郡主交好,想必對花園很是熟悉,不知可否帶我們欣賞一番?”
那一身明艷的女子聞言,扭著腰身走過來,狀似親昵的挽住謝沅沅的胳膊,笑瞇瞇道:“原是你是長姐的好友啊,那便再好不過了,正巧我想賞完花去拜見長姐呢!”
謝沅沅只覺得她挽著自己的手勁極大,一派純良的神色似乎帶著些不容拒絕的刻意,便點頭答應了。
朝著方才安寧郡主身邊的宮人使了個眼色,宮人內心會意,帶著諸人朝菊園去了。
一路上謝沅沅默默無聲地帶路,聽著身邊的女子同二皇子嬌滴滴地搭話。
“二哥哥,自從長姐同紀小侯爺退了婚,怎么不見你來家里做客了?”
“近日接手了些大理寺的事務,有些忙碌。”
女子用絲絹捂著嘴巴,露出一絲愁容,“大理寺?那個地方聽說全都關著些兇神惡煞的重刑犯,是不是很可怕?”
“”
二皇子點了點頭,突然指著前方的盆景問道:“那是什么?”
謝沅沅定睛一看,那蒼翠文竹的紅瓷盆景邊竟然是一雙方頭黑靴!
二皇子首先反應過來,驚叫道:“是個人!”說罷便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去。
謝沅沅加快腳步趕過去,這一瞧竟是張熟悉的面孔。
“叫太醫!快!三皇子受傷了!”此刻宮人全都反應過來,四散著喊人。
二皇子有些驚惶的拍了拍人卻是毫無反應,蹲身抱起二皇子就要往內室里去。
“慢著!來不及了,將他放在石桌上!”謝沅沅匆忙攔住他的腳步,解釋道:“也許是窒息了,抱回去就來不及了!”
二皇子有幾分猶豫,還是依言將人放在石桌上,吩咐宮人去請太后來。
謝沅沅見二皇子口鼻發紺,雙目緊閉,呼之不應,首先幾下扒開了他的衣服,檢查一番并無創傷淤青,排除了外傷打擊的可能性。
貼近口鼻聽其喉間時有嗡鳴之音,鼻翼煽動之間卻無絲毫緩解。
“怎么樣了?”二皇子急切的詢問道。
謝沅沅將二指置于人胸骨柄處慢慢移動,每次移動一指距離,仔細聽其呼吸音的變化,快速回道:“可能是吞下異物窒息了,幫忙將人站立起來!”
一旁手足無措的眾人忙將三皇子扶起呈站立位,整個身體卻是癱軟的。只見謝沅沅面不改色地走到身后,雙手環抱住二皇子腰部,雙手交握在其腹部猛力沖擊。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直至如此六七次,三皇子突然吐出了一顆雕花形狀的文玩核桃,約莫有兩指粗細,上帶烏血。
“咳咳、咳咳”三皇子尚未轉醒,發紺的唇色褪去些許,不住地咳嗽起來。
“太醫到!”殿外的宮人揚聲傳道。
太子早已到場目睹這一切,此時見人轉醒才舒了口氣,將手邊盆栽狠狠摔成碎片狀,怒喝道:“允稷身邊的宮人呢?都是如何照顧你們主子的,竟然出了如此大的紕漏?”
宮人們唯唯諾諾,紛紛跪地求饒,現場的哭喊聲響作一團。
三皇子被宮中侍衛抱起身來,方才走了三步,突然毫無征兆地抽搐起來。
“三皇子!”太醫慌忙圍上去查看,只見三皇子霎時間口唇開始顫抖,手足不由自主地小幅度抽搐起來,原本清明的雙眼上翻,接著便牙關緊閉,頸部與雙下肢同時發力,形成奇特的角弓反張之態。
老太醫顫抖著雙手打開醫箱,取出銀針來迅速刺進幾個穴位,囑咐道:“去打水來!”
謝沅沅將地上那枚雀卵大小的雕花核桃拿起來仔細觀察,心中覺得方才三皇子的狀態甚是奇怪,肌肉痙攣、牙關緊閉、角弓反張,大多見于破傷風感染。但奇怪的是,他的身體口鼻并未見到任何傷口
包裹著雕花核桃的絲絹上似乎灑落了一些灰黃色的粉末,謝沅沅湊近輕嗅,只覺那粉末味稍苦微酸,一時有些熟悉。
謝沅沅突然瞪大了雙眸,轉身朝一旁的宮人叫道:“快!取硝石來!”
宮人不知所措地瞧了太子一眼,得到應允后匆忙跑走了。
二皇子急急追問道:“謝女醫可是有何發現?”
謝沅沅將袖中絲帕系于口鼻之間,用花圃邊的鵝卵石敲打著雕花核桃的各處縫隙,只見鋪平的潔白絲絹上掉落了一層灰黃色的粉末,逐漸積聚起來。
太子不禁有些驚詫,問道:“雕花核桃是三弟的貼身玩物,這些粉末是何物?”
“一試便知。”謝沅沅話畢將絲絹上的粉末倒入盛有少量清水的碗中,再加入宮人敲碎的硝石,不到片刻,那清水便變成了橙紅色。
眾人一片駭然,方才趕到的安寧郡主臉色蒼白,顫聲道:“這是何意?”
謝沅沅環視了眾人一眼,解釋道:“據民女推測,三皇子中了一種名為馬錢子的毒物,此物遇硝石可變為橙紅色或紅棕色。此毒毒性不大,但若是經年累月吸入,卻能殺人于無形。更何況,三皇子方才不知為何,將這含有馬錢子草毒物的雕花核桃送入口中,更加加速了毒物的吸收!
眾人皆是心中一驚,若是三皇子真將這帶毒的核桃吞入腹中,此時怕是更加兇多吉少了。
老太醫拱手回道:“回稟太子,謝女醫所言非虛,依老臣之見,三皇子確實為馬錢子毒所致。方才老臣已用銀針封鎖了經脈血流,能暫時將毒素遏制住。立即取綠豆、生甘草、防風、鉤藤、青熏合水煎服,或許可解,老臣已吩咐御藥局即刻煎制!
太子鷹隼般的目光掃過在場之人,肅然道:“今日靠近三皇子的閑雜人等,全部押送慎刑司,等候發落!”
半柱香過后,謝沅沅在三皇子下榻的寢殿外徘徊,內室里圍滿了宮人妃嬪,連個下腳之處都無。
正苦惱著,御藥局的藥生杜倡端了碗解毒的湯藥過來,謝沅沅瞧他似乎之前上過教習課,忙喚他過來:“小杜,我看看你把握的火候如何!
杜倡一看是黃老師傅的得意門生,哪敢不從,依言打開了茶蓋。
謝沅沅口中夸贊幾句,手指微動,丟了顆米粒大小的藥丸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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