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太后
夜色如水,嗚嗚的號角聲,金戈鐵馬的碰撞聲,如同密集的音節,敲打在每個人的心口處。
大漠之上,數萬披堅執銳的鎧甲朝前推進,塵土飛揚之間,高頭大馬齊頭并進,如同滾滾煙塵一般,滲入敵軍展露無遺的破綻。
當先一騎的黑馬率先馳騁在漫天風沙之中,純黑色的戰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濃黑的長眉英氣十足,飛入云鬢之中,手中緊握的銀槍如同飛舞的流火一般,揮灑縱橫。
“保衛我大灤朝!殺——“
“殺!殺!殺!”
震懾人心的怒吼響徹云霄,銀槍所到之處橫掃數人,鋼刀如同草葉一般攔腰折斷,頃刻之間又以千鈞之力刺入胸背。
一時之間,風沙卷起千堆枯草,對面橫沖直撞的蠻夷竟無一人敢貿然突進。
“弟兄們,跟我沖——”寧卓見勢高舉起手中銀槍,嘶啞的聲音穿破呼嘯的風沙,傳入廝殺的軍馬耳中。
霎時間,戰馬嘶鳴,戰士高呼,精銳騎兵從百米之外縱馬來回沖殺,鮮血迸飛,血肉淋漓,生生將蠻夷逼退數步之遠。
漆黑的夜色暗涌,無數的火把連成一片望不到邊的火浪,肆意吞吐著火舌,吞沒漫天的骨血枯枝。
煙霧騰空而起,星月蒙塵,伏尸滿目,血腥之氣夾雜著熱浪滾滾而來,令人心下駭然。
與此同時,段鶴揚穩坐軍帳之中,蹙眉傾聽外部鼓號之音,喉口突然泛起一股腥甜。
“咳咳。”他微闔雙目,修長的手指在用力之下咯咯作響。
“將軍,可是舊傷復發了?我熬了驅寒湯,帳外的士兵都已服了。還熱著,你盡快喝下……”女子修長的身影跪在月光下的軍帳前,如同一只受傷的孤雀。
半晌,一道森冷的目光透過軍帳直直射在她身上,不由得打了個戰栗。
“龍玉,你可知違抗軍令是何下場?”
女子朝前膝行幾步,哀切回道:“將軍,我只是怕你受傷,求求你,讓我照顧你……不論做妾做奴,只要能夠侍奉將軍便好……”
帳中之人磐石一般巍然不動,倏然抬手捻滅了跳躍的燭火。
女子閉上顫抖著的雙眼,淚珠簌簌滾落在泥土間,霎時間頸后傳來熟悉的劇痛,腦間一片嗡鳴之音。
兩個小兵熟門熟路地拖來了一輛牛車,口中不住地念念叨叨:“玉姑娘,你還是別來了,我們也難辦的很。老大次次讓我們送你去邊關的鎮上,我也真下不去手敲暈你啊……”
“平日里你待我們不薄,但是我們也沒辦法,將軍就是那樣冷心冷性的人。我跟了他三年了,從沒見過他喜歡過什么姑娘,別白費力氣了……”
涼風陣陣,風沙迷了眼,綿綿細雨掉落在軍帳之上,沙沙作響。
“將軍,何時動手?”拱手而立的總兵閻無畏一派謙恭之色,低聲問道。
軍師蕭儀手握燭火,蹙著眉頭擺弄沙盤,肅然道:“再等等。驍騎營已從三個方向突襲四次,此時正是蠻夷人心渙散之際。寧副將正面推進敵營施壓,想要打破四面楚歌的境地,只需等待一個契機。如今,就看誰先坐不住了。”
“如何?”主位上的段鶴揚冷冷開口。
蕭儀立即會意,道:“主將淪陷的消息放出之后,鷹犬兩方都有所行動,老鼠忍不住出洞探頭,兔起鶻落,收網即可。”
閻無畏聞言幾經猶豫,還是攥著手掌說出了口:“主將,只是如此一來,火力便四分五散開來,若是有一方出現紕漏便會影響全局。再者您身為出征軍伍的主心骨,只身深入敵營太過危險,軍心不穩,后果不堪設想!還望主將三思啊!”
蕭儀立即挺起腰背來,看了一眼主將淡然處之的神色,只得勸解道:“無畏,你我皆知兵馬糧草只余三日。前有敵人虎視眈眈,侵占我方國土,后有豺狼當道,恨不得將你我除之而后快。若要破局,只能劍走偏鋒背水一戰,只希冀上天偏愛一分,助我軍渡此劫難。”
閻無畏拂了拂衣袖,再無言語。
段鶴揚眸色幽深,視線掃過二人,音色如常:“按計劃進行。”
“是。”蕭儀領命退后一步,捋著胡須沉思。
半晌后他道:“這兩日老鼠必將冒頭,彼時以孤煙為信,鐵騎兵分三路由西北西南進發,烽火騎向東潛行直逼窠臼,與寧副將東西夾擊匯合。成敗——將在此一戰!”
黎明將至,山丘之間的一縷孤煙青云直上,逐漸消散在云霧之間,頭頂的蒼鷹展翅盤旋。
窸窸窣窣地腳步聲借著夜色穿行,仿佛數柄鋒利的彎弧刀鋒,直抵敵人的心臟。
喧鬧聲漸起,甲胄碰撞的金鐵之聲匯成鏗鏘有力的戰歌,一朵朵爛漫的血色尸花競相綻開……
“皇祖母,您瞧謝女醫頭上這花多別致啊!”安寧郡主依偎著太后坐在軟榻之上,撒嬌笑道。
太后一身繡有平金繡壽紋的明黃色氅衣,外加石青色披領袖口,邊沿繡著覆明黃色絳條,紋案綴以芙蓉花圖案,雍容氣度盡顯不凡。
她笑瞇瞇地瞧著謝沅沅,親昵地拉著手笑道:“讓哀家好好瞧瞧,這就是安寧的好妹妹了?今日可算是見著了,日日聽她在耳邊念叨,果真是個妙人兒!”
說罷便賜了座在近處,轉頭問安寧郡主道:“
謝女醫頭上這花哀家可真是從未見過,可是何種名貴的品種不成?”
安寧郡主咯咯笑了,輕輕推了謝沅沅一把,嗔道:“不怪我猜不出,就連見多識廣的皇祖母也未曾見過呢。沅沅你快說說!”
謝沅沅行了一禮,笑著回道:“回稟太后郡主,此花名為綠絨蒿,平日里多生長在高山雪域一帶,洗凈曬干之后便可入藥,有清熱利濕,鎮咳平喘的功效。民女也是多方才尋得一株,正巧趁此簪花之際獻給太后玩賞,祈愿太后福壽安康!”
“好孩子!好孩子!”
太后素來愛花,此時細細瞧著那株藍紫色的花瓣,綢緞般的色澤映照出奇異的光芒,帶著特有的高山上的純凈,配上謝沅沅嬌嫩欲滴的靈俏面容,愈發顯得相得益彰。
安寧郡主拍手贊道:“皇祖母正巧也適合這綠絨蒿呢,有時喉中略有不利,嗅一嗅這花的香氣便能好上大半,一準長命百歲!”
“這猴兒,專在這取笑祖母呢!”太后被安寧逗得直樂,保養極好的臉龐上笑出幾絲細紋來。
安寧郡主服侍著太后飲下一旁晾好的養生參湯,取了帕子幫忙細細凈手。
太后慈愛地拍拍安寧的手,頗有興趣地問道:“聽安寧講,謝女醫的美容凝露頗有功效,倒是一大奇事。”
“皇祖母可別說柔兒哄您,從凈泉寺回來之后,我那傷疤可是好得完完全全的呢!況且,皇祖母有所不知,金源藥堂的那美容藥膏,也是沅沅一手制作的呢!”
太后本以為是安寧夸大,此時聽到金源的美容藥膏才真正驚詫起來:“哦?從凈泉寺到京城,短短數月,謝女醫果真精通醫理之數,實屬難得。其中必定有許多故事可講,不若謝女醫給哀家說道說道。”
“皇祖母素來愛聽民間異聞,沅沅你就陪著解解悶兒。”安寧郡主朝著謝沅沅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哄老太太開心。
謝沅沅心下幾轉,略過些許部分,從村中藥鋪關門說到鎮上醫館,偶遇瘟疫又機緣巧合來到京城,聽得太后好奇心起,連連追問。
安寧郡主直呼比話本子還要精彩,同時更加心疼謝沅沅了。
故事終了,太后仍是意猶未盡,問道:“那投井的婦人可是仍住在村中?撿到的男子丟了可有再找回來?娘親是不是很擔心你?”
“那婦人我認作了姐姐,同我一起學習醫理,目前來了京城做幫手。至于那位男子,醫館和家門都朝他開著,或許想起時可以回來看看。至于我的家人,過幾日便要來京城團聚了。”
謝沅沅說完有些悵惘,一個看似圓滿的結局,似乎也很不錯。
故事聽得乏了,太后被伺候著去休息,謝沅沅被安寧郡主拉著在宮殿后的小池塘邊賞景。
“沅沅,有時面對身在高位,與其等待被掌控不如你自己一一道來,反倒更能乖服順從。”安寧郡主嘆了口氣,似是不經意間的感慨。
謝沅沅何嘗不知自身作為一個來歷不明的村鎮女子,驟然入宮居職,總會有無數人在暗處徹查背景身份。與其這樣,不如主動道來消除顧慮,反倒因著一份真誠贏得信任。
“姐姐是為我好,我知道的。”
饒是如此,謝沅沅也覺得有些疲累了,若是有機會,做一個民間的游走女醫便很好。
東街瞧瞧發熱風寒的孩童,西戶看看愁惱不已的婦人,聽一聽市井之間的八卦趣聞,該是多大的人生樂事啊!
安寧郡主喚來了宮人,笑道:“沅沅去偏殿歇息片刻吧,半個時辰之后簪花會便要開始了,可得養足精神。”
謝沅沅未做推辭,點頭應了,隨著宮人沿著回廊回偏殿。
剛剛走上拱橋,垂絳而下的柳枝之上,便有數朵明黃色的小花簌簌而下,落了滿身。
這時,一個小腦袋從樹后探出來,笑嘻嘻地拍拍手:“禮物,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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