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九龍九棺陣
我們一路走，靜謐可聞跫跫足音。黑黢黢潮濕的石階盡頭，有個一人穿的盜洞，豆大的光亮微弱飄來寒風(fēng)。
優(yōu)雅的顧夏打開手機(jī)一瞧，也忍不住“草”了一聲。臉色緊崩。
我們又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有一片冰粒子拍在我臉上。我抹了把臉，濕漉漉，不敢動。
要夭壽，十月飛雪。
袁成韻還在向前，“別停下，其他的都是死路。”我們跟在她身后發(fā)抖，不過能看清洞口通向一片銀白的石壁，亮堂堂的。
袁成韻先鉆了進(jìn)去，洞口小，我們把她推了進(jìn)去。她匍匐了幾步，痛呼一聲，忽然掉在了何處，影都沒了。
我急忙喊她。
“我沒事！”洞口的另一端傳來她的答話，回音在石壁間顫動，“出洞有個不到一米的小崖，你們落在這上面。就是怪冷的。”
顧夏身子小些，她讓我先鉆過去。洞內(nèi)四周的尖石擠著我的肺部，呼吸不由得急促起，好在袁成韻把我拉了出來。
堪堪落在崖間小平地上，迎頭風(fēng)霜又要把我凍僵。
只好和稍后而來的顧夏抱團(tuán)取暖。
袁成韻則從自己的項(xiàng)鏈里拿出一張橙黃的符箓，貼在峭壁上，便閉了眼在冰涼的空地上打坐。
刺骨寒風(fēng)好像漸漸小了。
我們對岸是嶙峋峭壁，蒼白石崖聳破天邊。
趴在崖口往下眺望，一矗幾百米的深峽，谷底有綠意，谷叢一塊獠牙般的巨石扶搖直上。
袁成韻掐指算了一會，睜眼，站起身說：“這里冷，我們到谷底會好受些。”
我們沿著石壁偵看了會，好在斷壁有些傾角和亂石。我們趴下身，一點(diǎn)一點(diǎn)退到底部。石身和細(xì)草膈人，但我們顧不了這么多。上面太冷了。
不一會，汗涔涔，山風(fēng)一吹，要卸掉一層皮。
我們不專業(yè)，也沒裝備，好像冥冥之中有人牽引一般，告訴你我，這就是你該走的路。攀巖了好久好久，才落到谷底，便見那塊聳立的弧形巖石更大得嚇人。尺寸如同博物館看到的梁龍化石。
我們站在底下往上瞧，就像螻蟻一般。袁成韻摸了摸巖石，整個人雷劈一樣怵著。
“怎么了？”我問。
“這是，這是……”凍紅的臉突然迷蒙了起來，眼眶涌出水汽，她竟然帶著哭腔，期期艾艾，“這是龍骨!”
龍骨？我走上前，捏了捏巨石，有種純金的質(zhì)感。我瞧著它的直徑大致有五米，高高彎曲著，形狀像人類的一條肋骨。
“這個世界真的有龍嗎？”顧夏問了我想問的。
袁成韻搖搖頭，卻沒否認(rèn)：“如果我沒猜錯，這是龍的羽骨。”
什么？龍有翅膀嗎，難道是那種影視劇的惡龍。
我沒能問下去。袁成韻一臉凝重，不知是不是解釋給我們聽，只說：“龍乃萬物極陽之體，可此地地勢塌陷，四壁環(huán)合，水無根無去，積弊成腐氣，聚陰泄陽，一根龍骨便成了至邪之物。”
她方才隨身兜好的符箓又拿出，貼在了巨骨上，用兩指在眉眼劃了一下，捏了一套訣。
略能清晰地聽她念：“日之東方，靈符現(xiàn)世，拜請真仙，普掃不祥,驅(qū)煞降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她念完，符紙猛地從底部燒了起來，瞬時燒為灰燼。
袁成韻臉色煞白，連退了幾步。從她復(fù)雜的表情可以推斷，這不是簡單的符文，而是她在道門受的神箓。很寶貝的、護(hù)身的一張。
顧夏見她使這些，不敢打擾多問，拿出手機(jī)看了一下，又蹙著眉頭，心事重重放進(jìn)了口袋中。過一會，艱難開口：“一琪，你看看時間。”
“什么？”我打開手機(jī)界面瞧。
時間是——
【2018年7月19日】
兩個月前。
“那這是哪？”我叫道，翻開手機(jī)發(fā)現(xiàn)并沒有信號，定位失靈。我看向袁成韻，她搖頭。
卻見另一懸底，叢地窸窣，傳出脫脫爽朗陌生的女聲來：
“你們幾個小丫頭，怎么會到這里來？”
聲源處，躥出一行五人，各穿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純色的連體沖鋒衣，抓著撬棍，似乎是一個登山團(tuán)隊(duì)。
方才說話的是一個紅衣女人，她頗有帶頭的風(fēng)范，盯著我們又重復(fù)問：
“怎么來的？我見鬼了？這里海拔三千往上，距昆侖山口1200公里，你們難道是憑空出現(xiàn)的？”
我們可能就是憑空出現(xiàn)的。從溫暖的中南部山域洞口穿越來的。
袁成韻先搖頭，后我們一起搖頭，我道：
“我們一覺醒來，就到這了。”
他們露出不解，略恐懼的神情。
這一群登山人是有些玄妙的本事在身上的。
袁成韻說我們是上清茅山的，是通過鬼域到這來。他們便若有所思點(diǎn)點(diǎn)頭。
帶頭那個紅衣女人自我介紹說自己叫阿城，是巴蜀的蠱人。他們一行五人，兩女三男，都不過二三十的模樣。另一位姑娘陳曉樂，是江西閣皂山靈寶派的醫(yī)修弟子，專門針灸調(diào)脈。剩下三個男性，一個是武當(dāng)，兩個是嶗山全真派的。
我問袁成韻什么是全真，她說，是和她的不一樣，全真的不愛用符箓，真修仙。
其中一個男人聽了哈哈笑了幾聲：“要說真的神乎其神的，要算這昆侖山的劍仙門吧，一個個筑基辟谷跟神仙一樣。五十歲就跟二十歲沒差別。”
“對了，你們有了解過劍仙門嗎？”陳曉樂邊問，邊從登山包里拿了一條妮子披風(fēng)讓我和顧夏圍著。我們輕聲道了謝。
袁成韻搖頭：“金丹派的，我們不懂。”又問她們?nèi)プ鍪裁础?
“我們是去找九龍九棺陣的陣眼。”阿城回道:“我們費(fèi)了好大力氣從玉虛鋒谷隙里破了三界咒，才到這昆侖地脈的，你們一個鬼域就穿越過來了！是借了哪個神仙的法？”
袁成韻又搖頭：“我們不知道。”轉(zhuǎn)過身來問我和顧夏，“你們最近有遇見什么大鬼嗎？”
大鬼，不就是墨凌旬了。顧夏戳了戳我，似乎在詢問我們該不該坦白。結(jié)果她試探著說：“倒有一個，是來報恩的。”
“那他帶我們到這做什么？”
“這我就不曉得了。”
他帶我們到兩個月前的昆侖山脈干嘛。
阿城姐姐見我們說不出所以然來，先拿出干肉片遞給我們：“玄乎的事多著，想不通待會再想了。先添添肚子。”
我們這才發(fā)現(xiàn)我們餓極了。肉干嚼起來甜津津的。
阿城姐姐大概看出袁成韻是我們的帶頭人了，她拿出一本發(fā)黃的線拓手抄本，翻開皺巴巴的一頁，展示給袁成韻看：“諾，我們要找這個東西，不知你們有沒有聽說過。”
袁成韻仰頭望了一眼：“這是……”
“聚魂珠。”阿城姐姐三個字一念，我心驚膽戰(zhàn)瞥了一眼。她已經(jīng)合上書了，問我們，“傳言它是元始天尊坐騎，五帝龍王的內(nèi)丹，你們上清聽說沒？”
袁成韻尬尷笑了一下：“我道學(xué)不深，這些我也不太懂。”
阿城還想再言，被陳曉樂叫去一旁，兩人嘀咕了一會，時不時往我們這兒瞧。阿城見與我對視，還笑了一下。
不一會兒，五人便都湊前，其中那名較為成熟的武當(dāng)大哥，問我們想不想看相。
“看相”顧夏問。
陳曉樂：“對，策大哥相術(shù)絕妙，說不準(zhǔn)能探測到你們的未來。要不要試試？”
阿城附言：“按照佛家的說話，你們也是有機(jī)緣的人。”
喚作策大哥的點(diǎn)點(diǎn)頭：“你們先說說出生年月日吧，我能換算成生辰八字。”
袁成韻不做聲，雖然好奇，顧夏還有些猶豫，我太想知道他的說辭，剛報了年分，“1998，”衣角突然被拉了拉。是袁成韻。
于是我報了一個假的日期。
策大哥說了天干地支，星宿十神，又說些和星座類似模棱兩可的話語。他皺著眉頭，但我聽出這些說辭非常敷衍。
似乎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介意我看相嗎？”策大哥對我問。為防止我聽不懂，解釋，“觀骨看面相。”
我正想一試，袁成韻攔住：“我就不看了罷。而且骨相能看出人的氣運(yùn)，窺破天機(jī)可能會招反噬。”她在暗示我。
確實(shí)，如果知道自己的死期，那每一天過著會有多無趣。
我擺擺手，離遠(yuǎn)了拒絕：“我突然不敢看了，還是要保持敬畏之心。”
武當(dāng)大哥莫名有些急迫：“真不看了？要是有要緊的我便不與你講了，不就好了？”
陳曉樂道：“你們就不想弄清楚你們來此地的機(jī)緣是什么嗎？”
此話讓顧夏望了望我和袁成韻，看得出她想知道怎么一回事。袁成韻輕輕搖頭，踏入玄學(xué)一腳的她好像對此十分當(dāng)回事。我覺得，我們也有選擇無知的權(quán)利和保護(hù)隱私的權(quán)力。
我不想外人去參破我的一生。
“不了吧。”我迅速做出堅(jiān)決答復(fù)。顧夏也搖頭。
阿城姐姐打圓場：“誒呀，快看看地圖我們到哪了，死魂冢究竟在哪呀，已經(jīng)是第四塊龍骨了吧。”
另兩個較年輕的兄弟倆拿出地圖，一人道：“已經(jīng)標(biāo)注好了，這四根龍骨的位置排布，有點(diǎn)奇怪，”他們把地圖交給策大哥，“季哥，你瞧。”
策大哥詳細(xì)看了一會，突然恍然，“我們錯了！”長篇解釋了起來，當(dāng)然是說給隊(duì)伍的人聽：“我們找的九龍九棺墓其實(shí)有十具骨骸。如果傳言九龍?zhí)Ч鬃屓松朗蓝伎梢缘玫礁ｌ恚沁@座十座龍墳就是絕煞，偷天換日的陣法。”
阿城扒拉下臉：“我們知道呀，這本來就是死絕之地。傳言還有說，五百年前，有人在這里煉邪陣，把人的身體砍得支離破碎，分別埋了在龍骨冢鉗三魂七魄，不知道真不真？”
“或許，是真的……”策大哥驚懼，掩蓋不住：“因?yàn)檫@座墓是活的！會隨天上星宿四季運(yùn)轉(zhuǎn)，龍生九子，唯有祖龍照著天上的紫薇星亙古不變。煉陣的人，說不定要逃離輪回轉(zhuǎn)世，超出空間與時間，變成永恒的存在。”
“為什么要這么做，永生真的好嗎？”阿城問出了我想問的。
策大哥沉默了會，該不會不知道如何答復(fù)。便只說：“今天是夏季，死魂冢應(yīng)該就在東邊！”
小隊(duì)有了方向，向東邊出發(fā)。
男士興奮在前面走，女士在后頭聚團(tuán)跟。
阿城調(diào)侃策大哥：“他就那樣，就跟小孩見了新玩具一樣。”
“男人的浪漫阿。”陳曉樂回。
方才的短暫冷場煙消云散，他們又熱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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