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顧陳氏當街攔下方鑒明的馬車，狀告其混淆今上視聽，私殺天子近臣，直指昔日六翼將已有四人無辜喪命，皆是與他有關。待話說完，顧陳氏服毒自盡，而她身邊的孩童也都倒地不起。

        方鑒明立馬派人盡快將孩童帶回昭明宮醫治，豈料對方突然在半路醒來，舉起匕首朝他舊患處刺了過去。正因這番舉動令方鑒明始料未及，不僅是孩童毒發身亡，回天乏術，就連他自己也損傷脈絡，再次受傷。

        廷尉少卿宗裕主動來昭明宮拜訪，哨子礙于方鑒明受傷在身，于是便找個理由將他們打發。考慮到稚子何其無辜，方鑒明讓哨子負責將其安葬，但卻不能將此事告知方卓英，以免他遭受牽連。海市這連續兩次受傷昏睡不醒，方鑒明心中是懼怕的，能讓他少擔心一些就少一些，于是連海市也想要瞞著。

        海市回臨竭郡回來的時候給柘榴帶了禮物，便喊著卓英一起去看柘榴。

        柘榴現在眼睛看不到，但是靈敏的聽力讓他可以以聲辯物，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柘榴放下手中正忙的事情，起身面向他們，開口問道：“可是方大人和小方大人？

        “柘榴姑娘耳朵好靈啊，聽腳步便能聽出來是我跟哥哥。”海市每次看到柘榴平和的笑臉就覺得替哥哥高興，這個悅納一切還能報之于微笑的女子一定是幸福的。

        “聽方大人說你回臨竭探母了，家中一切可好？”柘榴溫柔的問道。

        “一切都好。”海市說著話，看著柘榴眼睛不可視物，心中還是難掩悲傷。好在柘榴的樂觀豁達讓人覺得和他一塊非常舒適，仿佛這紛亂的事事，傷痛的過往與他也不過是平常。這份氣度和師父真有幾分想象。

        “那便好，小方大人，我有一樣東西送你。”柘榴打發人去取繡好的新衣，獻寶似的遞給方海市。

        方海市拿著漂亮的錦盒向卓英哥哥炫耀，嫂嫂送我的哦！

        “小方大人，料子是我請方大人挑著買來的。柘榴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小方大人恢復女兒身后，我給方大人做的都是官袍，皆是按照男子款式來做的。第一次給小方大人做女裝也不知道大人是不是喜歡？”柘榴輕輕柔柔的說著。

        “女裝？”海市打開錦盒仔細觀詳，由心而發稱贊道。“喜歡，當然喜歡。柘榴姑娘真是好手藝，針腳都看不到，像一汪水一樣地軟。柘榴姑娘有心了。”海市看向卓英的眼睛翻著淚光，本來是想要給柘榴一個驚喜，如今倒是讓他們給了自己這份意外的不真實感。

        卓英看著感動到的海市，怕他真的掉下眼淚來，連忙說：“柘榴姑娘眼睛不便，快坐下說話，海市也坐下再看，衣服又不會長腿跑了去！”

        方海市收斂了神情，笑道：“剛剛好，柘榴姑娘，我也有東西要送給你。我這次回越州前，哥哥千叮嚀萬囑咐，讓我給姑娘帶最好的絲線回來。”看了方卓英一眼，便把絲線放到柘榴手上，海市又接著說，“這可是越州最好的鮫絲，手感溫潤。絲線是透明的，最奇特的便是不論在月光下，還是日光之下，都能呈現不同斑斕的色彩。”

        柘榴撫摸著手中之物，冰涼溫潤，說道：“鮫絲原是件稀罕物，不可多得。小方大人是如何得到的？”

        “我本就出聲在漁家，在村里打聽，自然就尋到一點。”海市看著柘榴愛不釋手，接著說“柘榴姑娘若是喜歡，日后我再多尋一些來。”

        “能得到這一件已經是緣分了，這樣的東西不可強求，柘榴多謝小方大人。”柘榴很是知足，禮數齊全的謝著海市。

        “柘榴姑娘，你可是我哥哥心尖尖上的人，所以你呢？也是我心尖尖上的人。咱們日后常往來，你不可不許跟我這樣客氣。”

        方卓英被海市拆穿心思，頓時面紅耳赤，急忙找個借口溜走。海市看著卓英溜走，也不著急，反而坐到柘榴身側，握著柘榴拿著鮫絲的手。

        接著聊著天：“我哥哥害羞了，柘榴姑娘這手釧好漂亮，我可以摸摸看嗎？”

        柘榴大方的伸出左手，也遞到海市手里。海市伸出手指輕輕點在手釧之上，顆顆珠子飽滿晶瑩剔透，就是自己去請的那一串。只是在點到珠子的時候，不小心多點了幾下柘榴的手腕。

        半刻，這手釧才欣賞完畢，方海市放開柘榴的手，輕輕說道：“這手釧真是漂亮，顆顆光彩奪目和那鮫絲一般，柘榴姑娘如果有機會，能親眼看到，那是極好的。”

        柘榴突然眼角含淚，卻也嘴角含笑：“無妨的，柘榴可以留在這里，為小公子繡件喜歡的衣衫已是知足。還得了青海公的照拂，如今還要小公子為我操心，柘榴感激不盡。”

        “想什么呢？剛說了你也是我心尖尖上的人，你只管寬心，有我。”海市安慰柘榴道，起身向柘榴告辭，沒想到方卓英居然守在門外，以至于被他好生埋怨。

        其實在方海市看來，若卓英現在喜歡柘榴，沒必要如此扭捏，完全可以大膽告白，況且柘榴對方卓英感情不一般，所以男女之事最講究緣分，提醒他好好爭取，畢竟日日的歡喜來之不易。

        方海市回到昭明宮就看到了廷尉宗少卿離開，兩人行一禮便離開。看到廷尉上門，方海市便知不好，衣衫放回房間，連試穿的心思都沒有了。

        哨子向方鑒明匯報褚琳瑯的情況，此人經過禮部多番勘察，未見任何破綻，想必不日之后便會被帝旭召見，一同當面的還有季昶。憑空冒出的女子，若是帝旭與季昶都認準對方身份，恐怕大徵褚氏會要多出一位皇親。

        方鑒明料定今日風波不會罷休，將來還會有更大麻煩，海市現下控制著左衛新軍的訓練，背后是陛下。

        只怕他們對海市下手不會明著來，只會用刺殺這一套，便吩咐哨子撒出人手照顧方海市的安危，又如很多年前亂局還在一般。

        方海市去廚下燉了參湯，過來敲方鑒明的門，想要問問情況。

        “師父，今天廷尉的人為何會來霽風館？”

        “廷尉的人來了？”

        “今日我在府上碰到廷尉宗少卿，他讓我閑事可以去他府上坐一坐。”

        “你是武將，不宜和他們交往過密。”

        “海市知道，可是朝中發生了什么變故？”

        “沒什么，不過是一般的公事。”

        “又不說實話。”方海市把參湯放在案幾上，“喝湯。”甩臉子回了房間。思索：這還能瞞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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