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還是女孩

        入夜之后，因著天氣的緣由，方鑒明新傷加重，醫官過來為他診治開藥，叮囑他務必要珍重身體，否則舊傷好了添新傷，以往下去，也會年歲不長。

        方鑒明每次聽到這句都會覺得，這必是自己的劫數，既然在劫難逃，又何必苦苦掙扎。現在以為強求一分，只是就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又是雷雨交加，方海市噩夢中被驚醒，輾轉反側再也睡不下。擔心師父有恙，便起身去看看，海市披上外衫推門出來，就看到劉御醫和哨子哥從師父房里出來，這是又傷了？

        海市顧不上外衫掉落，沖了進去，就看見方鑒明把寫好的婚書投進了炭盆里。海市伸手就要去撿，險些燙傷自己。

        “海市，別動。”

        “師父，你又反悔了。”方海市瞪著雙目看著方鑒明“你可知為了能有今日，我付出了什么？我失去了瑯嬛，我再也見不著他了，我就為陪在你身邊。你為什么有一點事就能放棄，為什么？”方海市淚眼朦朧控訴著方鑒明的行為。

        “海市，我沒有。這不是還有，上次寫的不好，寫了很多份，你忘記了？無用的荷包你不是也丟了嗎？留一個就夠了，以后是要放到宗祠里的。”方鑒明看著海市情緒激動，連忙安慰道。突然想起海市初看到婚書時候哭得像個淚人了，不知道沾濕了多少版。自己因愛生恐，因愛生怖，是真怕海市如柏溪般守護自己，如此只怕是雙雙不得善終了。

        “你怎么沒穿外衫就出來了，冷不冷？”方鑒明拉過海市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給他輕拭眼角的淚滴，聲音柔和笑著問：“聽說柘榴給你做了一套女裝，這些年很少見你穿過？這會不想歇著，不若穿來看看。”

        只要師父給一點溫柔神色，海市從沒有不沉淪過，他說什么便是什么吧！方海市整理下情緒，回房間里換好女裝，款款走來。

        看到哨子端著湯藥過來，便伸手接過：“哨子哥，你歇著，我來吧！”

        平日里她向來是以男裝示人，掩去了大半麗色，乍見今夜改換豆蔻少女裝扮，哨子看呆了：“小公子，今天……這是……？”

        “哨子哥，很晚了，快去歇著吧。”方海市轉身推門進了屋，遞了湯藥給方鑒明“喝藥，師父。”

        方鑒明喝完湯藥，才認真端詳海市，海市在臨竭郡的時候，一身漁民的女裝都難掩其顏色，如今自然更是美艷無比，尤其是他安靜下來，眼神里春波流動，顧盼生輝。

        但心中確是難過，海市現在就算是恢復了女兒身份。帶兵打仗，鎧甲上身，哪里又能穿著女裝呢？

        說道：“新裁的衣服好看。”

        “真的嗎？”

        “確實驚艷，只是以后還是少穿，和卓英打架只怕是要輸了。”

        方海市看著師父揶揄自己：“剛才哨子哥都看呆了，卓英哥只怕直接繳械投降。不用戰便勝了。”

        方鑒明心想，海市著女裝時可以千嬌百媚，著男裝時可以醉玉頹山，披上鎧甲亦是英姿颯爽。千變萬化，美美與共而已，確實穿什么都一樣。

        “你去桌下的隔間里把盒子拿出來。”

        方海市找到了一個盒子，打開一看全是鮫珠：“師父，我滿屋子的鮫珠都讓你收起來了？”

        “你寶貝的跟什么似的，不就是他能解毒救命，以后不可動不動就在自己身上下刀子，用這個吧。”

        “你肯好好吃藥，好好養傷，其他都能依你。”方海市把鮫珠以內力捏成粉末，直接用開水給方鑒明沖服。

        “師父，柘榴的眼睛我想用鮫珠粉給他試試。”方海市請示道：“如果實在不成再……”

        “不可”方鑒明直接打斷海市。“會有其他辦法的，我想要休息了，海市陪我吧！”

        方鑒明虛弱的躺下，拍拍身邊的位置讓給了方海市。方海市也不客氣收拾了被褥，便和方鑒明窩在了一起。

        兩人只是雙手十指交纏，再無其他的動作。

        “師父的傷口處理好了嗎？”

        “御醫的手藝也挺好的，不用你什么事都親力親為。”

        “我總是想起以前你把我弄丟了的事，最近尤其記得更加清楚了，那畫面總是跳進腦海里來，怎么都揮不去。”

        “師父在，不會的。”方鑒明聽著海市又開始做夢般胡言亂語，事情或許不那么分明，但那份傷痛確實刻在心中，讓人與他一樣的痛。

        海市又往方鑒明身邊蹭了蹭，貼的更近一些，一遍一遍的求著肯定的回答：“師父，你不會丟下我，是不是？”

        “是”

        “師父也不會把我送給別人，是不是？”

        “是”

        “師父是要娶我的是不是？”

        “是，婚書都給我們阿娘看了的，你放心。”方鑒明知道海市一直沒有什么安全感，只是小時候脾氣不小，也沒有這么粘人，如今倒是越來越像個小孩子了。自己這是做了什么讓他這么恐懼？

        “師父，你若是傷了、痛了，必須第一時間讓我知道。”方海市抬高了聲音。

        原來是因為這個，方鑒明了然：“師父受的傷痛多了去了，這真是小傷，不礙事的，幾天就好了。這昭明宮是最安全的所在，你以后出門也是要十二萬分的小心，有事一定帶足了人手。”

        “嗯”方海市聽著師父的叮囑，心中暖暖的，緩過勁來。“師父，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都喜歡。”

        “男孩取個什么名字好？”

        “我想想……”

        “女孩取什么名字呢？”

        “我想想……”

        “你再想我都睡著了”

        “睡著了就明天想。”

        ……

        方鑒明受傷的事情不可外傳，其他人都蒙在鼓里。天一亮，海市照例去左衛軍中訓練，卓英正常當值，哨子哥宮中，霽風館幾個地方連軸轉。

        就連方鑒明也并不能得閑，照例去軍中巡視，還有朝會，各種公文案牘。

        帝旭與胞弟在殿內觀摩宗室女子的畫像，湯乾自忽然前來覲見，懇請他多多垂憐緹蘭，結果惹得帝旭不悅。正因如此，帝旭催促湯乾自盡早開拔黃泉關，后又想起清泉宮內有一處廢棄湯池，似乎與緹蘭的寒疾對癥，吩咐穆德慶騰出給她療養。

        方卓英記著先前的約定，于是便帶柘榴到霜平湖看彩虹。盡管柘榴雙眼無法視物，可是彩虹在方卓英的描述下，宛如赫然眼前，這也讓柘榴心生向往，并且期望能看到方卓英的模樣，是否像姑姑所描述那般英姿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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