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驕陽灑金,日和清麗。
電風扇孜孜不倦地輸送涼風,喬藍坐在書桌前,一筆一劃地把試卷上的錯題謄抄在錯題本上。
今兒是開學的第一個周末,喬藍沒有外出的計劃,打算家里蹲把摸底考的錯題重溫一遍。
客廳丁玲桄榔響個不停,沈秋琳約了兩個牌友來家里搓麻將。她打麻將有個毛病,喜歡摔牌,把打出去的牌要先拍在桌面上,再像打臺球似地彈出去,撞擊到中央的牌堆,碰出清脆的響兒,顯得很有氣勢。
幾乎每個周末,只有沈秋琳在,家里都別想消停。
喬藍塞著耳機,單曲循環著“七里香”,兩耳不聞窗外事。
在聽到那句“那溫暖的陽光像剛摘的鮮艷草莓”,忍不住停下筆,抻了個懶腰,看了看窗外明朗的天。
今日的天氣是真的好。
換了個坐姿,正準備繼續埋頭寫題,歌曲忽然被打斷,取而代之的是來電彩鈴,她拿過手機,順手按下接聽鍵。
“小喬,你現在忙嗎?”谷瑩的聲音很焦灼。
“怎么了?”
“朱古力不見了,它常去的幾個地方我都找遍了,我擔心它是不是被人抓走了,你能來幫我找找么?”
喬藍擱下筆,“你別著急,我現在就過去,你就在你家小區門口等我,別跑太遠…”
掛斷電話,喬藍起身就開始換衣服。
隨便套了件短袖和牛仔短褲,拿起隨身小包,走到玄關處換鞋。
“爸媽,朱古力丟了,我得去幫谷瑩找一找。”
沈嘉琳剛抓了一手好牌,正在左右開弓擺位置,沒聽清:“朱什么?”
老喬聽清了,一拍大腿:“呀,那還不趕緊報警?”
喬藍無奈:“警察應該不會管這事,朱古力是谷瑩喂的流浪貓。”
“……”
“嚇我一跳,找貓啊,去吧去吧。”
-
喬藍天天放學和谷瑩結伴回家,谷瑩家離學校更近一點,所以喬藍對她家小區也算輕車熟路。
趕到的時候,谷瑩正抱膝蹲在門口樹蔭下,顯得特別可憐無助。
喬藍停好小電驢,小跑過來,谷瑩看見她立馬起身,淚花在眼邊打轉:“小喬……”
“你先別哭,朱古力什么時候發現丟的?”
“就今天下午,我去朱古力的紙箱旁邊,怎么叫它都不出來,又發現昨天給它放的貓糧還剩一半沒有吃完,我就覺得奇怪,然后我又去了它常呆的幾個地方,都找不見它…”
谷瑩哽咽著,眼鏡片上都沾了水珠,不知是淚還是汗:“朱古力要么是被困在哪里了,要么就是被人抓走了。”
喬藍想了想:“會不會是跑到什么地方玩了?”
“不會的,每天我都這個時間來喂它,就算跑到附近去玩,我喊一兩聲,它也會出現。”
谷瑩打小就很喜歡貓貓狗狗,可是她媽對貓毛過敏,一直不許她養。她見小區里的流浪貓可憐,就一直偷偷地喂,朱古力她喂了兩年,很有感情。
她把喬藍帶到給朱古力搭建的簡易小窩旁,果然里面的貓糧和水還在,貓卻不見了。
谷瑩一遍垂淚,一邊攥著拳頭:“我懷疑是住我家樓下那老頭干的,上回他家曬的臘肉不知道被哪個流浪貓叼走了一塊,我就聽到他罵罵咧咧,說要下老鼠藥,把小區里的流浪貓都毒死……”
她越說越篤定,抓著喬藍的手腕:“肯定是他干的!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哎你等等,”喬藍趕緊拉住她,“我們又沒有證據,總不能直接闖別人家吧,而且也不一定就是人家干的。”
她頓了頓,又問:“小區里你都找遍了?”
谷瑩點頭:“我這都找了三圈,就差掘地三尺了。”
“那小區外面呢?”
“朱古力膽子很小,不可能跑出小區。”
“你又不是24小時盯著它,怎么知道不可能?它就算偷溜出去了,也不會告訴你呀…”
聽了喬藍的話,谷瑩覺得有些道理,當下倆人又返回小區大門。
小區南邊是一條很寬闊的橫向馬路,東面和南面則坐落著超市、菜市場等便民設施,也有小馬路相隔,都是人流量聚集的地方,流浪貓一般不會也不敢往那里跑。
而在小區的北邊則是一個開放的小公園,白天的時候很安靜,只有天色見黑時,才會有些中老年人在那里跳廣場舞。
喬藍覺得如果朱古力跑出小區,最有可能的就是去這座公園。
倆人緊趕慢趕地跑進公園,此時天還晴著,晚霞剛紅了一點,公園里并沒有多少人,喬藍和谷瑩兵分兩路,一個找左半邊,一個找右半邊。
喬藍沿著鵝卵石路,一邊時不時撥開路旁的草叢翻看,一邊呼喊著朱古力的名字。
看到迎面而來的路人,都會詢問一句:“有沒有看見一只黑貓?下巴上帶一點白。”
得到的回復大同小異。
“沒有。”
“沒見到。”
這公園雖然面積不大,但生態維持得很好,到處都是灌木草叢,還有一條小溪貫穿了整個公園,想要找一只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喬藍一路沿著小徑走,尋到溪邊,剛踏上橫跨溪水的石橋,忽然隱隱約約地聽到一聲貓叫。
那叫聲很微弱,但喬藍確信自己沒聽錯,可那叫聲太過短促,她并沒有聽清是從什么方向傳來的。
她扒著石橋的扶手,又大聲呼喚了兩遍朱古力的名字。
“喵…”
這回,貓咪的叫聲更響亮了一點。
喬藍這次也聽清楚了,是從她正下方的位置傳過來的。
她迅速從石橋上跑下來,小心翼翼地沿著濕滑的泥地下到溪邊,撥開掩映的草叢,一只黑貓正可憐巴巴地蜷縮在橋底的支柱旁,借助身下的泡沫板勉強漂浮著,小半個身子都跑在了溪水里,一動也不敢動。
喬藍一喜,忙給谷瑩發去信息:[朱古力找到了,在石橋下,快來]。發完消息,把手機裝回挎包里,喬藍和飄在小溪中央的小黑貓大眼瞪小眼,有些發愁。
這小溪看著淺,可朱古力剛好飄在中央水最深的地方,喬藍估摸著怎么也有兩米深,她又不會游泳,怎么把朱古力撈過來呢……
“喬藍。”
一道疑惑的男聲響在身后。
喬藍轉頭,呼吸頓時有點亂:“江卓?你怎么在這……”
江卓伸手指了指不遠處草坪上搭著的畫板:“我在那里寫生,剛才看到你好像在這兒找什么東西,就過來了。”
他家就住在谷瑩隔壁小區,圖這里清凈,經常會帶著畫板來這兒寫生。他方才正畫著石橋小溪的景,忽然一抹纖細的淺色身影就闖進了畫面中。見她四處張望,一臉焦急,于是便擱下畫筆和調色盤,直接過來了。
“你在找什么?”江卓問。
“我在找貓,已經找到了,”喬藍指了指橋下的小煤球團,蹙眉嘆了口氣,“怎么把它撈上來呢……”
江卓看到被困在溪水中的小黑貓,同樣眉頭輕皺,思忖了片刻:“你等一下。”旋即轉身跑開了。
“朱古力!”
谷瑩后腳趕到,看到虛弱地蜷縮在一團的朱古力,驚喜又心疼,蹲下就要解鞋帶。
喬藍趕緊攔住她:“這水不知道深淺,不能下,只能撈。”
“可是拿什么撈啊,我要早知道它困水里,我就把我爸的漁網兜子拿來了,現在什么都沒有…這家伙肯定是嘴饞了,想撈魚吃,才失足掉水里的,”
谷瑩琢磨了下,“要不你在這看著,我回家取一趟?”
正說著,江卓回來了,手里還拎著一個折疊小圓桶,圓桶里還放著膠帶和毛巾。
“江卓?”谷瑩也很意外。
“找根結實點的樹枝。”
江卓說完,倆人瞬間會意,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一根長度粗度都合適的樹枝。江卓把膠帶將樹枝的頂端和圓桶的把手纏在一起,用嘴巴咬斷膠帶,隨后握著樹枝的前端,慢慢把圓桶遞到了黑貓的面前。
朱古力很聰明,知道他們是來救自己的,沒有猶豫,一頭鉆進了桶里。朱古力被谷瑩喂得很肥,一坐進去瞬間壓彎了樹枝。
喬藍和谷瑩的兩顆心都跟著那搖晃的樹枝,七上八下。
江卓顯得很冷靜,手臂繃緊地控著力,不過用了半分鐘,成功把朱古力送回了岸邊。
朱古力從圓桶里爬出,抖了抖身上濕乎乎的毛,上前蹭了蹭谷瑩的小腿,又蹭了蹭喬藍的腿,嘴里“喵喵”聲就沒停過。
“朱古力,你真是要把我嚇死,這次是你運氣好,下次可不能再亂跑了…”
谷瑩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頭,隨后起身連連朝江卓道謝,“謝謝你江卓,今天多虧了你。”
喬藍也很認真地說了句“謝謝。”
被兩個女生如此鄭重其事地道謝,江卓也有點不好意思,伸手撓了撓后腦勺,笑說:“沒事,舉手之勞。”
他穿著白色上衣,上面點綴了些不小心染上去的顏料,身后的夕陽驕艷奪目,耀眼的光束包裹少年的輪廓,仿佛在他的肩頭落下了一層金色的雪。
江卓的唇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每每看到他笑,總會不自覺地被感染。
喬藍一不小心就晃了神。
“這兒還有毛巾,給它擦一擦吧,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怕是會著涼了。”江卓把毛巾遞給谷瑩。
圓桶是他用來涮筆的桶,膠帶是用來固定畫紙的,毛巾是擦畫筆上的顏料用的。
就像是全副武裝來拯救她們的英雄。
谷瑩蹲下身子,細致地擦著朱古力黏濕的毛發,朱古力一臉被強迫又無可奈何的表情任她揉搓,擦到肚皮部位,朱古力實在忍耐不住,把自己搖成了滾筒洗衣機,甩起點點晶瑩的水珠,谷瑩尖叫躲避。
喬藍和江卓笑得直不起腰。
難得歲月靜好的時刻。
喬藍過了很久還記得這幅畫面,那天晚霞很美,絢爛了少年的笑容,也映紅了她的臉。
-
黃昏,四季網吧。
今天周末,來上網的人比平時更多。
坐在7號機器前的少年嘴邊含了根煙一直沒點,眼皮微微耷著,身子后傾靠著椅背,他穿著黑t長褲,幾乎和身下暗調的沙發椅融為一體。
十根長指流暢地在鍵盤上敲擊,側顏被屏幕的熒光輝映,棱角像被打了高光,冷白又鋒利。
杜康揭開泡面蓋,夾起吸溜了一口,眼睛黏著屏幕:“眾神公會會長拿的那把加智力和暴擊的法杖屬性是真的好,眼饞死我了。”
“喜歡就搶啊。”
周暮云抿著煙,含混的語調透著點散漫:“那法杖不是裝綁,野外擊殺有概率掉落,雖然概率低,殺他個十七八回總能掉了。”
杜康被說的心動,又有點猶豫:“就這么明目張膽的搶啊,這不是得罪人么…”
“想要還那么多屁話,”周暮云騰出手來,低頭擦火點煙,“護不住自己的裝備,那是他技不如人,怨不著旁人。”
杜康想想也是,兩三口快速吃完面,直接操控角色,殺去野外堵人。
杜康雖沒有周暮云技術好,但一身裝備也是花了大價錢,在服務器里榜上有名。他和周暮云一個負責打頭陣,一個控場,把落單的眾神公會會長阿修羅按在地上反復摩擦。
“臥槽,還真爆出來了。”
也是他們運氣好,殺第二回時,那根金光閃閃的法杖就爆了出來,當場易主。
杜康歡天喜地裝備上法杖,躺在地上的阿修羅氣得把他倆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氣泡里全是屏蔽字符。
周暮云無視了對面的怒罵,直接切換界面,準備去競技場里打單子,桌邊傳來一聲輕響,一杯加了冰的港式奶茶擱在了桌上。
他偏了下頭:“沒點啊。”
“送的。”
杜康在一旁聽著,感覺這聲音有點熟悉,扭過頭,一臉驚詫:“馮燦燦?怎么是你,來網吧打工啊?”
回應的聲音輕輕柔柔:“也不算,這里的老板是我堂哥,我就是來賺點零花錢。”
馮燦燦穿著v領的緊身上衣搭牛仔短裙,頭發也精心地用卷發棒燙過,帶著微卷的弧度,沒有了校服的桎梏,這個年紀少女特有的曲線顯露出來,讓人眼前一亮。
“原來馮祥是你堂哥啊,他可真賊,拉個小姑娘當前臺,這網吧的業績流水不得蹭蹭地往上漲啊。”
馮燦燦被打趣得臉紅,垂眸看身旁的那個人,注意力似乎都在電腦屏幕上,連頭都沒回過。
杜康伸指點點桌子:“不過你們這送奶茶咋還只送一杯,我這剛吃完泡面正口渴呢。”
周暮云不耐煩地彈了下煙灰:“拿走。”
“得嘞~”
馮燦燦眼睜睜看著杜康麻溜地順走了奶茶,抓緊了裙擺:“那個,我再給你們拿一杯吧。”
杜康擺手:“不用,暮云不愛喝奶茶。你去忙吧,都是同學,客氣啥。”
“……”
馮燦燦掩住失落,轉身返回前臺,招呼別的客人。
清爽冰甜的奶茶入喉,杜康盯著馮燦燦的背影,想起什么似的,砸吧了下嘴:“老大,話說,你有沒有感覺馮燦燦和小喬有點像啊。”
周暮云隨口問:“哪里像。”
杜康用盡腦細胞想著措辭:“都是那種清純乖乖女,講話溫溫柔柔的,兇她一下就要哭了,開個玩笑就臉紅。”
敲擊鍵盤的手停頓了下,周暮云回想起昨天在樓道,喬藍踹門上的那一腳,差點當場給他拍出鼻血來。
“你對小喬有什么誤解,”周暮云淡扯嘴角,“溫柔?呵。”
“小喬挺溫柔的啊。她脾氣多好,我從來沒見她給誰急眼過,”杜康舉例力爭,“就上回,我不小心把她小電驢碰倒了,還沒道歉呢,她就說沒關系。嘖,這要是換成谷瑩,皮都能給我扒了。”
周暮云向后靠去,手伸進煙灰缸,煙頭上的星火捻成一縷青煙:“你大概沒聽說過一個詞……”
“什么?”
“窩里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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