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藍(lán)乖乖挪過去，地上又多了一連串黑腳印。

        “……”

        徑直走到他面前：“有事？”

        周暮云下巴斂了斂，示意她看腳下。

        她順勢低下頭，看見自己在地板上留下的杰作，再看看他手里的拖把，堪堪反應(yīng)過來。

        喬藍(lán)：“我沒看到，對不起奧。”

        ？

        這回道歉怎么這么利索？

        倒把周暮云給整不會了…

        杜康剛剛那聲叫喚引得教室窗戶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頭，都想看看是誰觸了這個霉頭。

        “隔壁班的誰啊，打起來沒？”

        “害，那不是喬藍(lán)嘛，周暮云家對面的小青梅。”

        “那沒戲看了，散了吧。”

        果然，周暮云看了眼她頭頂蓬松的發(fā)旋，偏開頭，吐出兩字：“沒事。”

        喬藍(lán)像個小蝸牛，單薄的身子背著厚重的書包，慢吞吞地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挪地走掉了。

        杜康嘟囔了一句：“今天小喬怎么一副跟丟了魂似的。”

        周暮云：“去打聽打聽五班怎么了。“

        “行。”杜康抬著一只腳在地面上懸空晃了晃，“那這地……老大，反正都要重新拖，我就不客氣了哈。”

        周暮云不耐煩地?fù)]揮手，讓他趕緊去。

        過了一會兒，杜康小跑回來。

        “問到了，今天出化學(xué)成績，小喬考了73，班里排倒數(shù)。”

        “五班的化學(xué)老師是老馬，就是老愛用扇子打手心的那個，還專門打左手，”杜康搖著頭，嘖嘖感慨，“看小喬那副樣子，肯定沒少挨敲，實(shí)驗(yàn)班果然不是人呆的地兒啊，我要是考了73，我媽晚飯得給我加倆雞腿……”

        周暮云聽完，淡聲：“把剩下的地拖了。”

        杜康不可置信地掏掏耳朵：“不是，你剛才咋說來著？”

        “霸你不算霸，我有事先走了。”

        周暮云把拖把往杜康手里一塞，快步離開。

        －

        屋漏偏逢連夜雨，喬藍(lán)回到小區(qū)，剛進(jìn)了樓道，就迎面碰上了住在二樓的李大爺。

        李大爺雙手扶著樓梯扶手，側(cè)身給她讓出上樓的空隙。

        “藍(lán)藍(lán)，你回來的正好，快回去幫你媽大掃除，我看她忙活得上上下下地扔了好幾波垃圾。”

        “好……”

        喬藍(lán)下意識地應(yīng)聲，爬了兩層臺階，才品味出不對。

        大掃除？壞事了！

        她瞬間像被打了雞血，不管不顧地往樓上跑。

        “慢點(diǎn)，別摔著，”李大爺笑著搖搖頭，“這孩子，就是孝順。”

        喬藍(lán)氣喘吁吁地站定在家門口，一邊祈禱，一邊輕輕拉開門。

        然而，腳還沒跨進(jìn)去，先看見了堆放在玄關(guān)處的一只大紙箱。

        箱子里整整齊齊地碼著漫畫書，她怕被發(fā)現(xiàn)還欲蓋彌彰地在紙箱上層放了幾個空盒子，這點(diǎn)小伎倆儼然沒能瞞過沈秋琳。

        喬藍(lán)瞬間心裂兩半，面如土色。

        “你屬倉鼠的？還挺能囤啊，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案，你可真是長進(jìn)了啊。”

        沈秋琳早就擺好了審問的架勢，紅眉毛綠眼睛地岔坐在沙發(fā)上，“你好好數(shù)一數(shù)日子，還有六百多天就要高考了，你天天就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看完能讓你多考一分嗎？”

        “不能，”喬藍(lán)走過去，把書包放下，“但是我心里有數(shù)，看了也不會影響我學(xué)習(xí)。”

        “你能有什么數(shù)？”沈秋琳冷笑，“今天是不是摸底考的成績下來了，把卷子拿出來我看看。”

        喬藍(lán)早知這遭躲不過，慢慢地拉開書包鏈，往外掏卷子。

        文綜、歷史、政治連續(xù)幾張幾乎滿分的試卷，讓沈秋琳的眉頭舒展了些，等看到理科卷子時，表情就開始不對勁了。

        “化學(xué)就考了73？”

        沈秋琳的指甲彈著試卷，清脆地響，“你從上初中就沒考過八十以下，這不是影響是什么？”

        “輕點(diǎn)吵…”

        關(guān)鍵時候，老喬下班回來了，一邊往衣架上掛外套，一邊插話，“在樓道里就能聽到你在訓(xùn)孩子，讓鄰居聽見影響多不好，閨女也是要面子的。”

        “她要面子？我的面子早被她丟光了，你看看你閨女考得這化學(xué)成績，還能拿得出手啊？”

        老喬湊過來，瞄了一眼：“73分怎么了，又不是不及格，至于發(fā)這么大火？下次好好考不就行了，馬有失蹄，這人誰還沒有個失誤的時候，你當(dāng)年考試，能保證次次考八十啊？”

        喬藍(lán)滿臉感動，淚汪汪地喊了聲：“爸爸。”

        “？”

        “我錯了，我不該在上回媽發(fā)現(xiàn)你藏私房錢的時候嘲笑你。”

        上次大掃除，老喬藏在暖氣片后的私房錢被沈秋琳搜摸了出來，肉疼地要死要活，那時候喬藍(lán)光看戲了，完全沒幫腔。

        這一刻，她全然體會到了老喬當(dāng)時的心境。

        老喬越說，沈秋琳臉越黑，再想起上回他藏私房錢的事，更生氣了，指著裝著漫畫書的箱子：“你們父女倆還真是一個德行！喬藍(lán)，把你這箱子破爛給我丟下樓去，現(xiàn)在，立刻，馬上！”

        -

        喬藍(lán)低眉耷眼地抱著箱子，緩緩地下著樓梯。

        腦子還在想，就這么白白扔掉她實(shí)在舍不得，不然賣給收廢品的？也不知道廢品回收站的人能不能像當(dāng)鋪一樣，給她弄個活當(dāng)，等她攢攢零花錢，再把這箱子贖回來。

        經(jīng)過二樓的拐角，迎面撞見有人要上樓。

        喬藍(lán)頭也沒抬，只往左挪了一步，來人不知是碰巧還是故意，也往同方向挪了一步，她轉(zhuǎn)而向右走，那道身影像堵墻一樣再度擋在了她面前。

        喬藍(lán)不爽地抬頭，小愣了下：“周暮云。”

        周暮云瞟了眼她手里的紙箱：“怎么，這是要搬家啊。”

        喬藍(lán)如實(shí)說：“我藏的漫畫被我媽發(fā)現(xiàn)了，讓我丟掉。”

        這箱子里的每一本漫畫都是她的珍藏，平時看的時候連折角都舍不得，都用的書簽。讓她親手丟進(jìn)那臭烘烘的垃圾箱，就像讓她用刀子刮自己的肉。

        沈秋琳這女人實(shí)在太狠了。

        “哦，”周暮云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什么同情，還問了句，“要搭把手么。”

        喬藍(lán)扯了扯嘴角：“不用。”

        她繞過周暮云繼續(xù)往下走，忽然間福臨心至，轉(zhuǎn)身叫住了周暮云：“哎。”

        周暮云似乎早料到她會叫他，身形一直停在那層臺階上沒動。

        “能不能幫我個忙，把這些書先放你家？”

        周暮云懶洋洋地抬眉：“好處？”

        “你可以留著看啊，我這里面海賊王、火影、死神、鋼煉啥都有，只要別給我弄壞就行。”

        “我對這些沒什么興趣。”

        確實(shí)，周暮云這人仿佛對書本過敏，難得見他抱著書看，哪怕是漫畫書。

        喬藍(lán)張了張嘴，本想拿上回替他去網(wǎng)吧通風(fēng)報信說事，可轉(zhuǎn)念一想，她每回跑去書店排隊(duì)買漫畫的時候，周暮云也沒少替她兜著。

        “就當(dāng)我欠你個人情，你就說幫不幫吧。”

        話落，喬藍(lán)懷里一輕，周暮云把箱子抱走了：“跟我上樓。”

        來到四樓，周暮云讓她在門口等著，自己抱著箱子進(jìn)了屋，怕驚動隔壁，他開門關(guān)門都很輕。

        喬藍(lán)膽戰(zhàn)心驚地站在樓道口，生怕此時沈秋琳推門出來，發(fā)現(xiàn)了他們偷天換日的大計。

        好在周暮云動作利索，沒讓她等太久，一會兒的功夫，他遞出來一只空箱子，里面裝滿了碎紙屑和泡沫。

        “拿去扔吧。”

        喬藍(lán)瞬間會了他的意，抱著空箱子跑下樓。

        把紙箱扔進(jìn)大號的垃圾桶中，喬藍(lán)抬頭一看，沈秋琳果然正站在陽臺抱著胳膊看著，見她真的把紙箱扔了，才把窗簾重新拉住。

        喬藍(lán)長舒一口氣，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連腳步都變得輕快了。

        返回樓上，隔壁的門半開著，周暮云還閑閑地站在門口。

        “謝啦。”

        喬藍(lán)一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一邊輕聲道。

        剛走過他身邊，被后者一伸手拉了回來。

        周暮云握著她右手手腕，仔細(xì)打量了眼，手心白白嫩嫩，一絲紅痕都沒有。

        他想到杜康說，那老頭兒損得很，為了不影響學(xué)生寫作業(yè)，只打左手。

        又拿住她的左手手腕，翻過來檢查，同樣小手好好的，沒有任何痕跡。

        喬藍(lán)橫眉，壓低聲：“干什么？”

        周暮云立刻松開：“那老頭沒敲你手心？”

        喬藍(lán)搖搖頭：“我巴不得他敲我一下，這樣我心里還能好受點(diǎn)。”

        “小喬，”周暮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她，“你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你說的那叫抖m，我才不是，別亂說，”喬藍(lán)覺得被他握過的地方有點(diǎn)癢，抓了下手腕，“馬老師敲我一下，要是夠疼，下回我就長記性了，全班人就我一個被這樣特殊對待，反而讓我挺不自在的……”

        周暮云對她的說辭不可置否，想到什么，視線倏地下垂，若有似無地從她胸前掃過，別有深意地彎了下唇。

        “確實(shí)，每次都要干過一回傻事才能長記性。”

        喬藍(lán)的反應(yīng)總是慢半拍，過了兩秒，才反應(yīng)過來他的話中有話和意有所指。

        紅緋迅速從耳根蔓延，頃刻間染透臉頰，又火燒火燎地轉(zhuǎn)化成惱意。

        憤然轉(zhuǎn)身的同時，喬藍(lán)順腳用力踢了一下他半敞的門。

        周暮云毫無防備，跟自家的防盜門來了個親密接觸，當(dāng)下捂著鼻子，發(fā)出吃痛的一聲“嘶”。

        再抬眼時，對面的門“砰”地鎖住，力道之大帶起的風(fēng)，卷著樓道里的灰塵吹了他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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