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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清朗月色鋪在窗前,月光爬上少年清瘦的身影,不似過去他總要跟黑夜相融,不讓人發現他的蹤跡。

        云辛看著幽暗中一動不動的模糊身影,靜靜等了多時,少見地熱心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鶯時未曾讓視線落入身前那一小片淺淡的光亮中,仿佛只是這樣的光線都足夠摧毀她內心因為殷旭建立起來的某些認知。

        “沒了。”鶯時搖頭,道,“我真的累了。”

        云辛不強迫她,又一次從窗口躥了出去,且關上窗,將這一室陰翳盡數留給鶯時。

        鶯時悄然坐著,卻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不知不覺便發現照在窗扇上的光越來越亮。

        又是新的一日,可殷旭并沒有回來。

        隨玉還在養傷,所以照顧鶯時服藥之事由方享親自料理。

        見面時,發現鶯時滿面疲憊,方享一面將藥遞給她,一面問道:“頭還疼嗎?昨夜沒睡好?”

        鶯時搖頭,未接過藥碗,問道:“你去看過隨玉了嗎?”

        “等你吃了藥,我再去看她。”方享道,“喝了吧,我再給你看看脈象,否則文初回來,我沒法交代。”

        “他走了?”鶯時問道。

        方享欲言又止,一時間不知到底該不該應,應的又是哪種意思。

        鶯時看方享面露難色,起身道:“我還是不放心隨玉,我跟你一塊兒去看她。她不想見我,我便只在房外,不進去。”

        “那你也得先把藥喝了。”

        鶯時充耳不聞,直接往房外走去,道:“先去看隨玉。”

        方享只道鶯時確實被殷旭慣得任性,但也知她是當真關心隨玉,其實心善。

        鶯時跟方享到隨玉房外,的確只在門外待著,偷偷摸摸的模樣仿佛做賊一般。

        隨玉因背上有傷只能趴著,一見方享便發現他往門外使了個眼色,她這才發現門扇邊閃過一片水紅裙角,臉色瞬間沉了幾分。

        方享嘆了一聲,坐在床邊,道:“真不必如此。”

        不知是勸她不必總隊鶯時抱有成見,還是勸她放下那一身硬骨頭。

        隨玉惱方享帶鶯時過來,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不愿提及鶯時,只道:“是奴婢辦事不力,受罰是應該的,只十下藤鞭,公子已經手下留情了。”

        “這里沒有外人。”方享朝門口看了一眼,道,“不必奴婢奴婢的。”

        “公子用一碗飯、一場照顧買了我的命,我就是奴婢,這輩子都是公子……殷府的奴婢。”鶯時道。

        知道隨玉還在疼,但她連眉頭都未皺一下,方享又是心疼又是敬佩,道:“也就是你這認死理的性子合了文初的意,哎,你們主仆一個樣。”

        隨玉抓緊了臂下墊著的軟枕,咬牙道:“奴婢可不敢高攀主家,這話以后別說了。”

        擺明是在挖苦人,方享只恐門外的鶯時聽了不舒服,湊近過去,壓低了聲音對隨玉道:“人還沒走呢。”

        隨玉反而揚聲道:“多謝小姐掛念,奴婢沒有大礙。”

        語調生硬得很。

        鶯時只道隨玉這是在埋怨自己,心中更加自責,也不愿再聽下去了,轉身便走。

        聽見腳步聲,隨玉臉色才寬和一些,卻聽方享道:“事情只怕越來越復雜,我擔心以后文初會越來越為難。”

        但聞殷旭之名,隨玉立即回頭,甚至不甚動作大得牽動了傷口,她也依舊忍著,問道:“怎么了?”

        方享將殷旭被鄭漁卿的侍女連夜喚走之事如實說了,隨玉聽后卻不似方享那般憂愁,只道:“公子原就不該做那些事,他真想通了才好。”

        “鄭漁卿遠比鶯時難伺候得多,真讓她當了你主家,你還有好日子?”方享道。

        “我在乎的是這個嗎?”隨玉頗為嫌棄地反問,又道,“如今雖不在櫟邑,但也未嘗不能回到那個時候,只將幽淑園當成金谷園,我們還跟從前差不多,不好嗎?”

        方享即刻明白隨玉言下之意,眉間愁色頃刻間如濃云聚攏,道:“那東西本就不能多用,過去兩年也都是偶爾才用一點兒。上回在客棧里,你下手那么重,是真不怕文初一怒之下要了你的命?”

        “橫豎都用了兩年,再用兩年、三十年又如何?”隨玉越說越是氣憤,索性忍痛支起身子,憤憤盯著方享,大有指責之意,道,“郢都的情況只會比櫟邑更不可控,如今你卻開始瞻前顧后起來了?東西是你主動拿出來的,這會兒又舍不得人命了?”

        方享從來自知理虧,因此面對隨玉的詰責并不辯駁,看她惱得臉都紅了,只耐心勸她道:“這事文初心里必然有盤算,且等等看他的意思吧。他若是跟你一個想法,我又怎會阻攔?我跟他是過命的兄弟,我不盼著他好嗎?”

        隨玉這般聽著才漸漸消了氣,由方享扶著重新趴回床上,道:“公子聽你的話,你多勸他以大局為重。”

        話已說到這份上,方享亦少不得顧慮。

        那一聲長嘆里有揮之不去的擔憂,也有幾分自嘲,方享道:“他身邊的侍女都有這樣大的主意,他身為郢都商會的會首,還聽我的擺布了?”

        隨玉聽出方享話語間的苦澀,可她自己也身在局中,并無法破了這個局,唯以沉默應對,視線落去窗外那一片明晃晃的日光里。

        此時的陽光好得出奇,甚至亮得讓人看不清光下究竟有什么。

        鶯時看著滿院的明媚,思緒卻亂得很,然而身邊無人可以傾訴,她竟有些期待地朝窗外看了看。

        依舊是刺眼的光線,沒有像昨晚一樣,有人從房檐上下來,再翻進她的窗。

        無所事事只會更令人胡思亂想,鶯時干脆重新將昨日未畫完的海棠花樣畫出來,借以消磨時間。

        她和昨日一樣專注,仔細地畫著每一朵海棠花開的樣子,再想著要將它繡上自己的嫁衣,該如何好看。

        本該是一旦想起便高興的事,然而這次,看著終于完整的一支海棠,她卻驀地心亂起來,甚至由衷覺得悲傷。

        殷旭回到別院,已是午后,正是鶯時習慣午間小睡的時候。

        芙蓉簟上,美人在臥,背對著紗幬,看是睡夢正沉。

        殷旭挑開紗幬,放輕了腳步走近羅漢床邊,卻道:“被我吵醒了?”

        說著,殷旭坐下,將坐起身的鶯時攬進懷里,道:“平獻說你不肯喝藥,是難受得喝不下?”

        “太苦了。”鶯時貼在殷旭心口,聽著他的心跳聲。

        “那便是平獻大意,沒有給你備蜜餞果子。”殷旭于心有愧,說話只比過去溫柔,但未得鶯時回應,他低頭看她,道,“是我走得太匆忙,讓你擔心了。”

        說全然不關心殷旭在外做的事是假,但若承認了又并非鶯時所想,她便只是搖頭。

        殷旭握住鶯時的手裹在掌心,道:“姣姣,有件事,我要與你說。”

        鶯時反握住殷旭的手,道:“你說,我聽著。”

        “昨日你那般情況,我心急如焚,但平獻也找不出異常,只能選擇從長計議,才讓你先睡下。”殷旭原本攬在鶯時肩頭的那只手輕輕將她往自己懷里按了些,繼續道,“我原意是守著等你醒過來,再看看有沒有解決之法,但沒想到,夜里被侯府的人叫走了。”

        一句“侯府的人”將實情變得模棱兩可,鶯時也無法說他是在騙自己。

        她十指收攏,握緊了殷旭的手,心底開始失望,語調倒還平靜,道:“我早說過,你若有正事,不必多念著我。”

        “我確實沒想到,侯爺這趟會來濟州,還跟這里不少人有了牽扯。濟州分會不小,難免人多事雜,我身為總會會首,少不得為侯爺安排一二。事關侯爺,我馬虎不得,需親自過了手才放心,不是有意冷落你。”殷旭說來真誠,并非哄騙鶯時。

        “我知道。”鶯時在殷旭心口蹭了蹭,道,“本就是我的身子不好,才讓你格外擔心。我原以為養了兩年總該好得差不多了,誰曉得現在反而更嚴重。我一想起自己任性,偏要跟在你身邊,便覺得是自不量力了。”

        “這說的什么傻話?我若不想你在身邊,也不會答應帶你進郢都,是我想日日見到你。”殷旭道。

        他輕輕扶鶯時起來,與她一塊兒躺在簟子上,還與方才一樣摟著她,神情輕松不少,道:“是我當初疏忽才導致你落了這一身病,照顧你是我心甘情愿。我更不想你因為這件事覺得對不起我,本就是我虧欠你。”

        “你已經做得夠多了。”鶯時道。

        “往后還有幾十年,只這些哪里夠?”他在鶯時額上輕吻,道,“這一生也不夠,我愿與姣姣結永世之好。”

        見鶯時默然不做聲,殷旭問道:“怎么了?是還有哪里不舒服?”

        鶯時搖頭,緩緩坐起身,道:“文初,其實我也有一件事想同你說。”

        鶯時極少這般遲疑不定,這般反應落在殷旭眼中當即引起他的小心關切。

        他跟著鶯時坐起,道:“什么事?”

        “我……”鶯時咬著唇,置在膝上的手攥得緊,因著用力,本就薄的雪肌上露出更明顯的青色脈絡來。

        殷旭尤其怕她藏了心事,輕按住她攥了拳的手,柔聲哄道:“姣姣,有我在,你任何事都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許是殷旭掌心的溫度緩解了鶯時內心的矛盾與猶豫,她這才轉過身,面對殷旭道:“我午間做了個夢……夢見……夢見一個叫定源的人……”

        那時云辛告訴她的名字昨晚告訴她的名字。

        感覺到膝上的那只大手驟然收緊,鶯時發現殷旭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

        她從未見過殷旭有過如此忌憚、陰沉的神情,一時間覺得陌生,少不得緊張起來,問道:“文初,你怎么了?”

        須臾之間,那股森森的寒意便從殷旭眼底消失,他又變回往日那溫儒的模樣,道:“他與你我都有些過節。”

        “什么過節?”

        “他是你爹的養子,你過去稱他一聲兄長。”殷旭道,“他自小父母雙亡,四處流竄,過得很是凄慘,后來他遇見了你爹。你爹一向樂善好施,看他年幼,無家可歸,便將他帶回櫟邑家中,又見他聰慧,學什么都快,便收他做了養子,悉心栽培。”

        殷旭說得很慢,似乎對這段往事也不是那么清楚,邊回憶著邊與告訴鶯時:“你跟他是一起長大的,說起來,你與他相處的時間,比我長了許多。”

        殷旭在此處停下,最后那一聲呼吸綿長低沉,與平素大不相同。

        鶯時聽得出殷旭言語間對定源不喜,那一句“你與他相處的時間,比我長了許多”里有多少遺憾和醋意,清清楚楚都落在鶯時耳中。

        鶯時亦是覺察出殷旭的意思,推了推他的手,再鉆進他懷里,雖無聲卻也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殷旭的神情因此緩和了一些,撥弄著鶯時白玉般的手指,繼續道:“他若安安分分,幫著你爹打理生意,原該是美滿團圓的。但他野心大,背著你爹動了些手腳,以至于顧家的生意出了問題。”

        殷旭將鶯時抱得更緊些,頗為惋惜道:“姣姣,他并非惡意害顧家,但大錯鑄成時已經無可挽回,顧家后來遭逢的劫難與他總是脫不了干系。你爹到死都沒有怪他,一力承擔所有的責任,最后才會……”

        “你以前為什么不告訴我?”鶯時問道。

        “我不提他,是因為他從小也算疼愛你,你們的兄妹之情還不錯。我趕回櫟邑時,顧家除了你,還剩下他。是他跟我說了他的過錯,說你知道真相后恨他入骨,他無顏面對你跟你的家人,讓我照顧你。”殷旭道,“不用他囑托,我也會好好照顧你。”

        鶯時此時已不由揪住了殷旭衣襟,不安道:“那……他現在人在何處呢?”

        “你爹死后,他投江自盡了。”殷旭道,“我不提他,是不想你再回到過去的仇恨里。他都死了,已經無從去追究那些往事。我只盼著你好好走以后的路,讓我陪著你,不論何時何地,我們都不要再分開。我已經錯過太多與你在一起的時光,以后我都要將你帶在身邊。”

        擁住自己的懷再度收攏,那顆在殷旭腔子里跳動的心隔著衣衫都能讓她感受到那樣熱烈的節奏與期待。

        頸間有他溫熱的呼吸,與他此時的擁抱一樣,傳遞著對她深切的愧疚與經年未變的愛慕。

        殷旭在她耳邊說下這些溫言軟語,兩年來的相思被他的熱氣息催發著,漸漸驅散了那些縈繞在心頭的疑惑與失落。

        鶯時想到自己已是無依無憑的孤女,這世上唯有殷旭還真心待她,處處賠小心,時刻將她放在心尖上,已是好大的幸運。

        她當真貪戀這份獨屬于自己的溫柔,尤其聽見殷旭喚她“姣姣”,她便不想再計較其他了。

        什么鄭漁卿,什么攀龍附鳳之徒,那些存在于旁人口中的飛短流長,她都不想計較了。

        她只信殷旭,只信這個從來對自己呵護備至的未婚夫婿。

        “文初。”鶯時主動回抱著他,在他懷里蹭著,與他貼得更近,彼此的氣息交纏在一處,當真似要融于一體一般。

        見鶯時又生嬌賴之態,殷旭知她已重新相信了自己。

        他聽著鶯時連連喚了自己好幾聲,他也都一一應了,最后二人四目相視,他這才將藏了多時的一個紙團拿出來。

        鶯時一看便知是何物,想要去奪。

        他及時藏去了身后,見鶯時不動了,他才又拿出來,問道:“我從你桌上拿來的,怎么畫支海棠,還哭了?是覺得嫁我委屈,不愿給我一個名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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