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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殷旭當日宿在幽淑園,翌日起了身便攜鶯時一道去了郁金繡房。

        繡房開在安平坊內的宜昌街上,與殷旭的府邸相距不遠,正是郢都最熱鬧繁華的地段之一。

        殷旭昨日去幽淑園前,便派人前往郁金繡房給白蓁蓁送了信兒,定好見面的時間,因此殷府馬車抵達時,白蓁蓁已經在繡房外等候。

        待殷旭扶了鶯時從車上下來,白蓁蓁本意直接將二人引去后頭的雅舍,鶯時卻道:“我想先看看擺出來的這些。”

        “店里的東西才換過一批新的,余小姐若喜歡帶走也無妨。”白蓁蓁道。

        鶯時在櫟邑時便少出門,來了郢都也還未真正出來逛過,今日得了機會,雖只在這繡房中轉轉,也算是趣事了。

        她拉起白蓁蓁道:“那請白娘子帶我看看,我女紅做得不多,好些不明白的,動手前若是多瞧瞧,應該也有好處吧。”

        白蓁蓁對鶯時算是一見如故,聽鶯時發來邀請,她又是東主,自然盛情,轉而對殷旭道:“那我就跟殷會首借余小姐一會兒。”

        殷旭不慣對外人假以辭色,但鶯時在場,他總是斂了一身清冷,頷首默許后對鶯時道:“去吧。”

        鶯時便與白蓁蓁在繡房中挑選起繡品來。

        待二人回到雅舍時,殷旭正在翻看白蓁蓁早命侍女送來的成衣冊子。

        聽見聲響,殷旭抬頭,見百花屏風后繞出兩道娉婷身影,不過這小半會兒,鶯時已跟白蓁蓁挽臂而行,十分親昵。

        殷旭合上手中的冊子,起身將鶯時扶著坐下,問道:“可有喜歡的。”

        鶯時與白蓁蓁相視而笑,卻是白蓁蓁先開口道:“余小姐是要將我這繡房搬空了呢。”

        “實在是白娘子這兒的繡品精致,我看一樣便喜歡一樣,但也沒說都要帶回去。”鶯時道。

        平素看鶯時展顏都不似今日這般開懷,殷旭道她是當真開心,便乘興提議道:“你真喜歡就都讓白娘子送去府上。再不夠,往后聘白娘子專做你的東西。”

        “那我先謝過殷會首賞了我這金飯碗。”白蓁蓁看侍女已經送來了量體之物,道,“我先為二位將尺寸量了,余下的慢慢聊。”

        殷旭便先坐了回去,又拿起手邊的成衣冊子翻看,不時抬頭去看看正量體的鶯時。

        白蓁蓁仔細為鶯時量著體,認真記下每一處的尺寸。

        起初幾個數字錄在花帖上都無甚奇怪,但隨著記下的數字越來越完整,白蓁蓁的神情卻開始有了變化。

        錄下最后一個數字時,她看著花帖久久無法回神。

        鶯時看白蓁蓁一直拿著筆,好奇問道:“白娘子,怎么了?”

        白蓁蓁此時才放下筆,道:“我給不少姑娘做過衣裳,跟余小姐一般身姿窈窕秀麗的可不多,當真是連我一個女子都羨慕的身形呢。”

        鶯時笑靨一紅,也不知如何回應,便對殷旭道:“文初,該你了。”

        殷旭樂得聽人夸鶯時,心情大好,從容起了身,也讓白蓁蓁幫自己量體。

        因嫁衣上為主的海棠花樣式還未定下,鶯時今日只挑了衣裳大致的式樣,再聊了聊陪襯的大體紋樣,具體用什么料子還需等花紋定了,確定用各種繡法最合適,才好與之最貼的衣料。

        如此一番下來已將近午膳時間,白蓁蓁與鶯時約好,午后再去幽淑園相見,殷旭便帶著鶯時離開郁金繡房,說是已定了用午膳的酒樓。

        才回馬車上,殷旭便感受到鶯時身上的幽香貼近過來,手臂亦被她挽住。

        待他轉過視線時,鶯時已靠在他肩上,彼此四目相對。

        知她今日開心,殷旭笑道:“這般高興,看來是新人勝舊人了。”

        鶯時笑得一雙杏眼都彎了起來,道:“你幾時這樣小氣了,再說,白娘子可是個姑娘家,夸我兩句,你也吃醋呀?”

        “我平日口味是淡,可不知為何,到了你這兒莫名就喜起酸來了。”殷旭道。

        鶯時笑得更歡,也想著哄一哄殷旭,便干脆摟著他,身子朝他懷里一倒,由他托著自己,道:“這樣有沒有甜一些?”

        殷旭卻學起了柳下惠,端坐著看她,不說話,只噙著嘴角淺淺笑意。

        鶯時往他懷里靠了幾分,問道:“這樣呢?”

        某人不動如山。

        她向上引身,往他頸間貼,再問道:“這樣夠不夠?”

        那本就挺直的脊梁繃得更緊,托著她的臂跟著收攏了起來。

        鶯時在他頸間蹭,道:“我就是難得出來一趟,跟白娘子又投緣才多說了會兒,你再要生氣,我可冤枉極了。”

        殷旭不過開個玩笑,如今懷里這身子又嬌又軟地蹭著自己,他便是連裝模作樣的心都沒有了,抱著鶯時道:“我怎會跟你生氣,逗你玩的。”

        鶯時倒沒接他的話,一根玲瓏玉指在他心口打起圈兒來。

        殷旭問道:“在想什么?”

        “想起方才白娘子問我,既都要做嫁衣了,婚期是否定下。當時便將我問住了。”鶯時道。

        “以前可是答應過你,做完嫁衣,我們便回櫟邑完婚,怎的還不知如何答了?”殷旭握住胸口那只柔嫩白皙的手在掌心摩挲,道,“我早命人回去準備了,只等你點頭,想何時成婚都可以。”

        那瀲滟如水的眼波頃刻間鎖在殷旭身上,驚訝之外更有喜色,怔怔問道:“當真?”

        “你要在櫟邑辦婚禮,我必然是要命人過去準備的。我已是萬事俱備,只等東風吹得這枝海棠一點頭,我便是一聲‘夫人’叫出來,一輩子都不改口了。”殷旭道。

        尾音里的溫柔與纏綿成了他融在鶯時凝睇下的儒雅笑意,是與她鼻額相抵的溫存繾綣。

        “可想好幾時嫁我了?”殷旭問道,鼻尖自她頰上劃過,輕蹭著小巧的耳朵。

        鶯時癢得縮了脖子,正要說話,卻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喧鬧。

        呼喊聲并著馬蹄踏街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像是突然打通了鶯時某一處記憶的開關,將曾經一個極其模糊的畫面刻畫得清晰具體起來。

        殷旭因著擾人的聲響皺了眉,見馬車又停了下來,他遂坐去車門旁,挑了簾子問道:“何事?”

        鶯時跟著坐在殷旭身后,視線卻已經望向了馬車前的一條街上。

        不遠處正有幾人在街市策馬,想來是才從城外而來,絲毫不顧及滿街的百姓攤販,所過之處皆是狼藉,并著路人驚慌的叫聲。

        鶯時望見那幾人中,正有鄭漁卿的身影。

        那雪青的一身裙裝騎著馬兒從人群中疾馳而過,毫不在意周圍百姓的安危,反倒與身邊其他人喊著:“接著追。”

        殷旭同樣瞧見了那恣意妄為的侯府千金,才放下簾子,卻發現鶯時的神情異常古怪。

        “姣姣,你怎么了?”殷旭亟亟問道。

        正是鄭漁卿,正是這般模樣的鄭漁卿,似是讓曾經浮現在腦海中的情景再度出現,并且變得清晰起來,而畫面里那些含糊的聲音也仿佛越來越清楚。

        是有人在叫她。

        可她依然聽不清叫的是什么。

        “姣姣?姣姣!”殷旭緊張道,聲音克制不住地大了起來。

        分明是近在身邊的聲音卻無法讓鶯時聽得清楚,而正在腦海中反復出現的畫面里,那一下下的馬蹄聲,那一聲劃破長空的嘶鳴,沖出熙熙攘攘的人聲,猛烈撞擊在鶯時記憶深處。

        這一次,不止是頭痛欲裂,由此而生的震驚滲透入鶯時每一寸的血脈,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呼吸變得格外困難,心口被什么東西死死壓住。

        鶯時瞬間沒有了力氣,整個人僵硬地倒在殷旭懷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撕心裂肺那般,而她努力伸著手想要去抓住什么。

        殷旭握住那只冰涼且劇烈顫抖的手,朝車夫呵道:“回府!”

        殷旭從未讓鶯時踏足過殷府,車夫唯恐自己聽錯,問道:“公子,是回府上,還是幽淑園?”

        殷旭抬眼,那早已經在漆黑深眸中翻涌的森森寒意嚇得車夫險些落了手中的馬鞭,這便立即駕了馬車往殷府去了。

        殷府外,疾馳而來的馬車才停下,車夫便被殷旭呵斥著去找方享。

        殷旭抱著鶯時下車,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一路將她抱到自己住處。

        “姣姣,到家了,平獻馬上就過來,沒事的,不會有事的。”殷旭一面箭步快走,一面不忘安慰懷中的鶯時。

        鶯時眼下仍渾身沒有力氣,一味嗚嗚地哭,待殷旭將她放下時,殷旭心口已被她的淚水洇濕了一片。

        看著依然沒有血色卻滿是淚痕的臉,殷旭心疼又萬般心急,抱著鶯時不曾松開,并朝身旁的侍從追問道:“平獻呢?”

        以往并非未見過殷旭發怒,但如此盛大的火氣還是頭一遭,哪怕是跟在殷旭身邊多年的侍從亦是不敢有絲毫懈怠,低著頭,繃緊了身子,回道:“已去尋方大夫了,應該正在來的路上。”

        懷里抽噎的聲音又聽來吃力了一些,殷旭轉過視線,見鶯時比方才哭得更加厲害,早被擦盡了胭脂的唇顫著,卻總是說不出完整的一個字來。

        “先不說話,我們等平獻過來。”殷旭抱著懷里不斷發抖的身體,卻始終不敢用力,唯恐在這種時候有一絲刺激都會加劇鶯時的疼痛。

        往昔記憶開始漫上殷旭心頭,眼前這似曾相識的情境將他重新拉回那一段焦慮、悲傷、極其痛苦的感受中。

        從認為來人定勝天,卻是在那樣一段時間里成了聽天由命,他恨透了那股深重的無奈,越恨就越不甘心,但所有的不甘又在現實面前顯得那樣無力。

        根本不愿意再面對一次那樣難堪的境地,可他亦無法真正去緩解鶯時的痛和自己的無助,唯有抱著她,一遍一遍地重復著:“不會的,姣姣,不會有事的……不會,絕對不會……”

        懷中的身體開始抽搐,那一下又一下過于艱難的呼吸聲里竟開始夾雜有虛弱的聲音。

        殷旭看著她,急切又緊張地問道:“姣姣,你要說什么?”

        仍有淚水不停從鶯時眼角滾落,不知是因為難受還是那洶涌著無法逃離的悲傷。

        “姣姣,我在,我就在你身邊。”殷旭始終無法將她的眼淚擦干,一旦觸到她的目光,便倍感無措和慌亂,“姣姣,不怕的,我陪著你,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陪著你,不會有事的。”

        她分明看著自己,可殷旭又無法從她的視線里找到自己的身影,這份被淚水浸潤的悲傷仿佛穿透了他的身體,抵達了另一個地方,她看的,是另一個人。

        知道鶯時是想說話,殷旭將她的身子抱高了一些,湊去她唇邊,道:“姣姣,你說,我聽著。”

        蒼白如紙的唇有了細微且緩慢的變化,摻雜濃重的喘息聲,模糊地吐出一個名字:“定……定……源……”

        尾音顫著,沾染了更濃烈的抽泣,隨著余光里那一片露在窗臺的陽光,模糊地勾勒出了一雙無比溫柔清儒的眉眼。

        那樣熟稔,卻又那樣惹她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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