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花瓣上原本只有淡淡的香氣,經鶯時掌心一捂仿佛當真濃了不少,混著她身上的香味,縈繞在殷旭鼻底,清甜極了。
殷旭不曾拂去臉上那片看來突兀的花瓣,直起身道:“那我走了。”
鶯時又捻了一片花瓣下來,貼在自己嘴角。
那一片潔白與鶯時紅潤的唇產生了鮮明對比,襯得她嘴角的笑容更是動人心魄。
殷旭深深吸了口氣方才壓下突然間涌上心頭的熱切,與她道:“真走了。”
他走得有些匆忙,轉身時,頰上的那片茉莉花瓣落了下來,正落在鶯時裙邊。
鶯時含笑看著他腳步匆匆地走出房間,聽著比平時多用了力關上房門,不禁笑出了聲。
尤其是想到白日里,殷旭下山前說的那句“回來再治你”,再看他匆忙離去的背影,便不曉得究竟是誰治誰了。
此后一夜,鶯時睡得倒不見好,斷斷續續地做了夢,卻不知究竟夢見了什么,只在翌日醒來后渾身疲乏,又是與殷旭上了馬車后便索性偎在她懷里補覺。
回到郢都后,鶯時回幽淑園居住,因著殷旭忙于商會事務,二人見面的機會確實不比在濟州的時候。
見不到殷旭,鶯時便留在幽淑園看看先前從殷府送來的書文雜籍,自然也少不得為將來成婚用的嫁衣做些準備。
這日午后,鶯時才午憩醒來便瞧見隨玉領著個陌生的女子進了園子。
那女子看著年紀要比鶯時小一些,穿著蘇芳色的裙子,身上沒什么裝飾,發間也只是別了兩支小巧的珍珠簪子。
但當走近了,鶯時才發現她的衣裙看來簡單,但裁剪得十分合身,料子上的暗紋將衣領和袖口處別致的刺繡花紋襯了出來,而這紋樣跟她那兩支斜戴的珍珠簪相映成趣。
鶯時當即對著陌生女子好奇起來,問隨玉道:“這位是?”
“是郁金繡莊的白蓁蓁,白娘子。”隨玉道。
白蓁蓁朝榻上的鶯時欠身行禮,道:“見過余小姐,我是受殷會首所托……不,我是拿了殷會首的傭金來幫著余小姐做嫁衣的。”
鶯時原以為自己跟殷旭的婚事應該還有些時候才能正式開始打算,不想殷旭居然已請了人過來準備嫁衣之事,登時便讓了她紅了臉,竟不知該如何應答了。
隨玉看鶯時不做聲,繼續道:“白娘子為不少郢都的貴女做過衣裳,裁剪刺繡皆技藝精湛。公子已經吩咐了,小姐有任何嫁衣上的問題都可以請教白娘子。”
有了隨玉這番調解,鶯時才不似方才那般嬌羞無措,點了點頭,道:“先給白娘子看茶,我們聊一聊。”
隨玉很快沏了茶,一并帶了藥來到榻前,道:“小姐今日還沒喝藥呢。”
有外人在場,鶯時不便扭捏,端起藥碗,忍著濃重的苦澀藥味將藥喝完了,趕緊拿了蜜餞緩一緩。
待隨玉端了空碗離開,白蓁蓁看鶯時還因為喝藥之事微微皺著眉,不由笑道:“余小姐當真是個大美人,皺起眉來都這般好看呢。”
鶯時慢慢將蜜餞咽下,道:“讓白娘子見笑了,我的身子不大好,這藥又實在苦,每回喝完都跟受罪似的。”
“草藥苦得很,我就沒見過有人愛喝藥的。”白蓁蓁看了看榻邊放著的書,道,“我聽殷會首說,余小姐有鐘意的花紋圖樣要繡在嫁衣上,能否讓我看看,我也好幫著出出主意,也方便定一定做什么式樣。”
“稍等。”鶯時從榻上下來,去取這幾日閑來無事畫的海棠圖樣拿給白蓁蓁看,道,“我自己琢磨著畫來看看,白娘子可別笑話我。”
白蓁蓁手上接過那幾張畫紙,卻還打量著鶯時,從頭到腳,像是看見了什么新奇。
鶯時不明白她眸中泛起的疑惑,退開一些,問道:“白娘子為何這樣看我?”
白蓁蓁此時才收回視線,致歉道:“先前余小姐坐著,我沒留意,方才見你起來,我瞧著你的身影跟我從前認識的一個人有些相似。”
“是嗎,那便算是我們也有緣分吧。”鶯時笑道。
見鶯時如此親切,白蓁蓁更少了幾分拘束,拿著那幾張圖樣看了一會兒,取了其中一張,道:“我猜這是余小姐最鐘意的一支花樣吧。”
鶯時驚奇道:“何以見得?”
白蓁蓁引鶯時去長案旁,將剩下的幾張花樣圖紙鋪在案上,獨拿了那一張在手里,道:“這樣比較起來,只有這張的海棠畫得最細致,蕊心花瓣每一處的勾勒都不同,若不是最上心的,怎會如此?”
紙上的海棠花是她在濟州的時候便畫過的,初稿上還洇了她的眼淚,只是那張當初被她捏皺了,因此回了郢都后她重新畫了一回。
然而鶯時看著畫上綻放的海棠,眉間卻有清愁,道:“我是喜歡這支紋樣,但總覺得這上頭少了什么。思來想去,加了好幾種裝飾都覺得不對,所以如今它反倒成了我最不知如何處置的一個。”
白蓁蓁再仔細看了這支海棠花樣,卻也瞧不出什么毛病來,只道:“或許是余小姐還沒想好嫁衣的整體式樣,只對這零碎的部分便沒有了接下去的想法。不如這樣,明日我來接余小姐去我那兒,親自挑選你喜歡的式樣,順道給你量個體,也方便日后裁衣,如何?”
“好是好,不過我這身子不能輕易出園子,晚些時候我跟文初商量過了,再定下時間通知白娘子。”鶯時道。
“你們是雇主,我自然聽你們的。”白蓁蓁放下手中的圖樣,轉過視線時瞧見鶯時正看著桌上的畫稿出神,她亦不由地看著鶯時。
感受到白蓁蓁長久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鶯時一面收起畫稿,一面問道:“白娘子怎又盯著我看?是我哪里不對?”
白蓁蓁搖頭道:“說來冒犯,我就是覺得余小姐生得真好看,好看得我挪不開眼。”
“倒是頭一回有個姑娘家這樣夸我。”鶯時將畫稿收起,仔細壓在鎮子下頭,道,“白娘子手頭還有其他事嗎?”
“想著今日要來見余小姐,我怕需要的時間長,所以將下午的事都推了。”白蓁蓁道。
鶯時靈機一動,朝簾外看了看,拉著白蓁蓁坐回榻上去。
白蓁蓁卻道不宜坐主人家的臥榻,便只搬了凳子坐在榻邊,道:“這樣也不礙著余小姐與我說話。”
白蓁蓁泰然處之,反倒讓鶯時有些不好意思,她又斟酌了一番腹稿,才開口道:“我五月才來郢都,六月又去了趟濟州,才回來沒幾日。想著以后要在郢都長住,可身子拖累著不便出門,恰好遇見白娘子。你在此久居,應該很了解郢都,若是方便可能與我說說郢都城里的風貌?”
鶯時越說越羞,攥了手里的帕子輕輕攪著,腰板挺得僵直,看來頗為緊張。
白蓁蓁還以為鶯時有什么要緊事,一聽是這般閑談,她的臉色隨之寬和起來,道:“這有什么難的?余小姐想聽什么,只要我知道的都能跟你說。”
“其實我從書里看過一些,但文字記錄總不及人言生動,況且每個人所見所聞皆不同,書里可不會什么都有。”鶯時道。
“這話說得在理。不過我亦只是郢都城內一介小小民婦,市井百態還能多見一些,要是什么達官顯貴便不是我能接觸的。”
“便是想聽一些市井民聲,高門權貴的事兒,我倒不那么想聽。”鶯時臉上的笑容因著高門權貴四個字漸漸凝固,話到最后,微蹙的黛眉間少不得幾分落寞。
白蓁蓁因著高超手藝受到不少郢都貴女青睞,她便從中聽了一些飛短流長,尤其是鄭漁卿和殷旭的事,多多少少也傳進過她耳中,她自是曉得的。
如今殷旭親自請了她來幽淑園,又怎會是單單為鶯時做嫁衣這么簡單?
她能聽那些風言風語,自然也能成為傳聲筒,將殷旭為另一個姑娘準備嫁衣之事傳出去,自然而然地撇清跟鄭漁卿的關系。
白蓁蓁正是見了鶯時不由自主流露的神情才輾轉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她亦是愿意給殷旭這個面子,拉起鶯時道:“我就喜歡給美人兒做衣裳,這會兒反倒有些坐不住了。橫豎時候還早,余小姐要不要直接跟我去繡莊?早些拿了主意,我們早些動手。”
鶯時聽了白蓁蓁的鼓動不免多了期待,但想到眼下的處境,尤其不好為難隨玉,她只好婉拒道:“我答應了文初,不輕易出門,免他擔心的。白娘子如此盛情,我也難卻。這樣,我即刻讓人去通知文初,如何也要讓他答應明日準我去繡莊。”
白蓁蓁不強她所難,道:“也好,我趁著回去的時間將莊子里的成衣樣式先挑一挑,再找些好看圖樣的,等著余小姐來選。余小姐這天仙似的人物,我必定要做一套最好看的嫁衣方才襯你。”
得到同為女子的白蓁蓁如此真心實意的盛贊,鶯時自是高興,對她又生親好之意,便多留了這初見的繡娘一陣,才有些不情愿地將人送走,一并讓人去殷府傳信去了。
晚些時候,殷旭踏著晚霞金光而來,正瞧見鶯時坐在窗口撥弄著那只懸著的風鈴。
他放輕了腳步走過去,抱臂靠著窗扇,被夕陽拉長了的影子落去鶯時身上。
鶯時見他回來,再撥了那風鈴,叮叮當當的一陣脆響回蕩在二人之間,而她只是笑著,道:“明日我想親自去繡莊找白娘子。”
“找我回來便只是想說這個?”
鶯時故意拿喬道:“也沒非要你回來,就是去通知你一聲罷了。”
殷旭站去窗口,完全遮了鶯時面前那片金黃的流光,特意拿開窗前插著茉莉的一只細脖花瓶,俯身探入窗里,睇著鶯時道:“既是準備喜服,哪有不帶著新郎官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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