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方享趕至時,正是鶯時情緒最為激動的時候,他還未入房中已經聽見鶯時不斷痛哭的聲音,似是遇見了極其悲慟之事。
前一刻還匆忙的腳步因此停下,聽著那凄慘的哭聲,他眉間的愁緒不由加重,袖中攥緊了的手像是生生要捏碎自己的骨頭一般。
房中哭聲不絕,房外的侍從見方享駐足不前,立即催促道:“方大夫,快些吧。”
方享定了定神,稍作調整后方才踏入房內,停在那繡了松竹的屏風外頭,問道:“怎么樣了?”
鶯時不知為何崩潰大哭,殷旭如何也哄不好,此時聽見方享過來,他才又勸鶯時道:“姣姣,平獻來了,讓他幫你看看,就不難受了。”
鶯時卻似什么都聽不見,只在殷旭懷里不住哭泣,早都將他心口、衣襟的衣服都洇濕了。
方享只得讓侍從點凝神香,又在香爐里添了些催眠的藥粉才擺去床邊。
獸首鎏金的香爐里緩緩騰出青煙來,幽淡的一縷香氣隨著青煙逸散,開始從床邊的木幾上蔓延開來,一寸寸爬上鶯時的衣角,蔓上她的肩,沁著肌膚、裹著呼吸,逐漸勾起倦意,這才平息了哭鬧。
外物強行催生的睡意并不能真正讓涌動的情緒平靜,那些尚且活躍的思緒淌進夢里,一遍一遍地上演著朦朧不清的故事。
好似有人一直在叫她,可她分不清那人究竟在何處。
又好似有無數的聲音將她圍攏在中間,嘈雜得根本無法分辨那一團混亂里究竟包含了多少種聲音。
還有一股不知哪里飄來的酒的味道,濃得像是將她直接丟進了酒缸里,熏得她幾欲嘔吐。
鶯時醒來時,正被夢中那股濃郁的酒氣熏得肺腑間翻江倒海地難受,像是要將五臟六腑全都嘔出來才能將那陣惡心完全從身體里驅趕出去。
本就發軟的身體在經過這一番激烈的動作后更是連稍稍支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若非肩上搭扶的那只手,她怕是要直接從床上滾下去了。
身下的細軟觸感陌生,覆在身上的薄毯上也不是她慣用的熏香的味道。
鶯時這才注意到自己并非是在幽淑園的房間里。
“感覺如何?”
熟悉的聲音傳來,頃刻間驅散了鶯時所有的戒備和不安。
她用盡了全身力氣坐起身,一把抱住床邊的人影,低泣道:“文初。”
莫名涌上心頭的委屈跟害怕,在不知經歷了多久無法控制的痛苦與凌亂的夢境后依然盤桓不去。
鶯時像是才從劫難里逃出生天那般,在知道殷旭還在身邊后,才終于得到了慰藉。
殷旭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極盡溫柔地哄她道:“我一直都在,不怕。”
鶯時卻將他抱得更緊,牢牢貼著他,像是孩子護著自己的心愛之物一般,帶了些不講道理的嬌橫。
殷旭失笑,薄唇摩挲著她柔軟的耳廓,借此讓她真切感受到自己的陪伴,貼在她耳畔,道:“我真的在,一直都在。”
長夜無聲,燭火明明,靜靜燃燒著他們相擁在一起的時間,越是安寧,越是難得。
“你這一覺睡了好久,這會兒還有哪里不舒服嗎?”殷旭問道。
鶯時搖頭,依然固執地抱著殷旭。
想起她白日里那樣痛苦的表現,殷旭感嘆已許久未曾見她那樣失控地哭過,尤其當她在無法抵擋的崩潰情緒里,居然還叫著另一個名字,他那些已被克制了多時的情緒險些就要爆發。
用力抱住懷中嬌弱的身體,臂膀收緊得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分寸,只恨無法將她與自己融為一體。
“姣姣,姣姣。”貪婪地嗅著她頸間的幽香,碾在喉間的聲音伴著灼熱的氣息撲在那已被他蹭得發紅的肌膚上。
鶯時這才感覺到殷旭的異常,只以為是自己讓他這般忐忑不安,伏在他肩上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他的唇就停在她的雪頸上,似是輕吻著,又像是睡著了一般。
許久后,殷旭才將她松開,捧著她的臉,凝著她此時依然通紅的眼眶。
指腹輕撫著楚楚可憐的眼尾,看著鶯時此時的溫順,他才放下心來,聲音有些啞,道:“你沒事就好。”
鶯時按住殷旭的手,臉頰在他掌心撫摩,道:“我做了一個夢……不是,是做了好多好多的夢。”
“夢見什么了?和過去的事有關?”
“我不知道。”鶯時鉆進那溫暖寬厚的懷抱里,摟緊了殷旭的腰,道,“夢里什么都不太清楚,醒來以后就更記不得了。只是我聽見了很多聲音,重疊在一起,有的聲音好像在叫我,有的又不是,實在太亂了。”
“也許是白日里被嚇著了。”殷旭柔聲道,“你最膽小的,一點兒驚嚇都受不得,當時街上那么亂,你受不了也不奇怪。”
“不像是嚇著的。”鶯時道,“我覺得我好像見過……見過當時的情景。”
“當街縱馬這種事,哪個地方都有。這里是郢都,多少達官顯貴住著,官家的人強橫一些便視那些律例為無物。所以我才不想讓你總是出去,否則遇上那些人,連個公道都未必能討回來。”殷旭道。
這番耐心的寬解并未完全入了鶯時的心,但她此時依然虛弱著,沒有太多精力去細品殷旭的說辭,便點頭算是應下。
目光朝周圍看了看,鶯時確定這不是自己的住處,問道:“這兒是哪兒?”
“是我的臥房。”
“你的?”鶯時驚道,垂眼看了看身下的床褥,“這床……”
“自然也是我的。”眼看著鶯時方才還有欠血色的臉上洇開一團淺紅,殷旭往她身邊坐了些,道,“都睡了好幾個時辰,這會兒倒不好意思了?”
“我不知道嘛。”鶯時有些急,只得無力辯了這一句。
“這會兒知道了,你又如何?”
“我……”鶯時咬了咬唇,倒仿佛顯了些唇色出來,淡淡的一層胭脂紅染在唇上,看來氣色又好了些。
燭光照著她帶著嬌俏與失措窘迫的面容,看得殷旭的神情跟著緩和下來,繼續盯著她看。
鶯時思來想去,暗道總不可能這會兒回幽淑園去,只得道:“那便借你的床睡一晚。”
“借?有借需有還,你準備拿什么還我?”說話間,他欺身過去,雙臂撐在鶯時身側,又將這嬌俏的人兒鎖在身前。
燈燭將兩人的身影照去里床的白墻上,有些重疊在一塊兒,便似他們抱在了一處。
鶯時往日便會被殷旭的思緒牽著走,這會兒一場覺才醒了過來,神智回籠得更慢,被殷旭一“唬”便當真沒了轍,竟認真思考他的問題。
要用什么還?
殷旭愛極她這般乖巧懵懂的模樣,好好欣賞了半晌,才道:“我給你出個主意,如何?”
“什么主意?”
殷旭從桌上拿來一只瓷瓶,道:“平獻看過你的情況,說拿不準是不是你的記憶在復蘇,怕反應太大平添了你的痛苦。你本就該養著身子,所以換了個方子,還貼心地制成藥丸,就不跟喝藥那般苦了。”
“可是藥總是苦的嘛。”鶯時道。
“難道你還想不吃藥?”
“當然不是。”鶯時鉆入他懷里,摟著他的頸,道,“我就是和你說一聲,藥是苦的,做成了藥丸也是苦的。”
故意被拖長的尾音嬌滴滴的,似是化成了輕柔羽毛,撓在殷旭心頭,又酥又癢。
他一手摟著鶯時,一手仍拿著瓷瓶,笑問道:“藥嘛,不是苦的,莫非還是甜的?真有這般的藥,我一定幫你尋來。”
一場突如其來的驚嚇加上噩夢一般的痛苦,在獨自跋涉過光怪陸離的夢境之后,鶯時心里總有莫名的委屈,殷旭這般又哄又逗的,勾得她女兒家的小性上來便懶得講究什么道理,只纏著他道:“苦的東西,我不吃。”
心頭的酥癢在鶯時這一番撒嬌之下被徹底揉開,他放下瓷瓶,完全摟著懷中的軟柔嬌香,道:“好,不吃,今晚不吃。”
鶯時膩在他懷里,跟只小貓兒似的攀上他的肩,伏在他頸間,道:“明日也不吃。”
“明日我親自服侍你吃。”
“那后日呢?”
“也是我親自來。”
“大后日呢?再往后呢?”
鶯時這般嬌軟乖順,實在令殷旭受用得很,溢出唇齒的笑聲比先前要爽朗開懷得多,道:“我往后幾日倒是有些空閑,不知姣姣準不準我去幽淑園小住?”
鶯時驚喜道:“當真?”
“若有虛言,罰我吃了那瓶子里的苦東西,體味體味姣姣的不易,嗯?”殷旭鼻尖抵住鶯時的,問她道,“這樣可好?”
后腰處的手臂收籠了一些,引得她那雙圈著殷旭脖頸的臂也攏緊了幾分,加濃了燭火里燒著的絲絲曖昧,燒得彼此的氣息都熱了起來。
聽著近在咫尺的呼吸聲,鶯時問道:“今晚我占了你的床,你睡哪兒?”
“你想我睡哪兒?”漸漸紊亂的氣息里,眼前的一點淺紅似越來越濃烈,誘得他去追,想再嘗一嘗那甜膩的滋味。
懷里的身子想要往后躲,他便撫上她的脊背,恰按在她精致的蝴蝶骨上,不教她有路可退,完全錮她在自己身前,追問道:“嗯?回答我,你想我睡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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