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燙熱的日光照著半面錦繡海棠屏風,被拉長的影子延伸到床邊,還蔓了一些到榻邊的衣擺上。
半干的發尾被繞在殷旭修長的食指上,他還兩指把玩著發梢,垂眼看著懷里安靜的鶯時,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鶯時明顯感覺到殷旭方才拽她的力氣有些失控,那被克制在鎮定表象下的躁動還是絲絲縷縷地透出來,不僅是強勢,帶著讓鶯時陌生且害怕的意味。
她因此不敢忤逆殷旭,由他抱著自己躺來榻上,她亦只是靜靜陪著,掌心輕貼在他心口,感受著腔子里那顆心不再跳得那樣激烈。
一聲沉緩的嘆息,殷旭又摟緊了鶯時幾分,下巴蹭著她的發頂,幽幽道:“我與你說過小時候曾遇見過兩位貴人的事吧?”
“嗯,記得。”鶯時僵著身子,不似過去那般回應殷旭的擁抱,又道,“莫非長公主與國婿便是那兩位貴人?”
“就是他們!币笮窈现p眼,眉心微蹙,掌心撫上鶯時臉頰,眉頭才又舒展開,“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當年一……一句話改我一生命運之人竟是當朝國婿,還是梁國的王叔攝政王!
“想不到你竟有這樣的際遇,不妨與我再說詳細些?”鶯時試探道。
回應她的只有一陣沉默,還有那只原本撫在她頰上的手摸去了她柔軟小巧的耳垂上,輕輕捻揉著。
有些話只能點到即止,有些過往重要卻也并不能拿出來與鶯時分享,而是需要不斷地確定她在身邊,才能證明這些年所有的經營都有意義,他也確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感受到那一小點的柔軟從指腹間滑走,殷旭知是鶯時偏過頭無聲抗議他的默然,他笑道:“過去的事不重要,將來才要緊!
鶯時心頭一動,這一瞬似有千百種不同的痛楚堆積在心里,她分不清這些感受究竟因何而來,是為自己,還是為殷旭,抑或是為了他們兩個人。
看著在自己懷里蹭動的嬌小身影,殷旭柔聲道:“我從侯爺那兒得來的消息,再算算日子,今年的生辰我們能一塊兒在上陽宮里過。”
鶯時心里正亂,來不及多思索殷旭的話,也未真正聽進心里去,只下意識地摟緊他,貼去他頸間,含糊應了一聲:“好!
多日未見鶯時這般主動,殷旭嘴角笑意再收不住,低頭在她額角落了一吻,又覺得不夠,薄唇幾乎貼著她的肌膚又落在她微垂的眼上。
她身上浴后僅剩的那些潮濕水汽也被他灼熱的氣息都燒干了,此時鼻尖抵著她的,鼻底都是她身上幽幽的香氣,誘著連日來因疏遠而積壓成山的渴望,燒著最后的理智。
殷旭貼得她近,都看不清她的樣子,只能從與他幾乎同步變得焦灼的呼吸里感受她的情緒。
“姣姣。”他托著她透著淺紅的頰,這一聲是他唯一還堅守的底線。
這一聲像是點燃引子的一簇火,滿是委屈,從殷旭喉口碾出來,在鶯時心底怦然炸開,撬著她游移不定的心思。
箍著自己的手臂越收越緊,那本就近在唇邊徘徊的熱息在和殷旭又漸貼近的距離里被生生擠了出去,周圍無形的滾燙迷亂了此時的思緒,也抽走了鶯時所有的力氣。
然而云辛的聲音忽然破云之光,在鶯時混沌的心緒里破開一到縫隙,讓她想起一個名字——
韓懸,韓定源。
兩根手指在最后一刻抵去殷旭唇上,散去了意亂情迷后的雙眸雖未見完全清明,卻已冷靜不少。
只在這瞬間,自殷旭眸底而來的冷芒便激得鶯時發慌,她立即低頭,鉆回殷旭懷里,避開他的視線,道:“你好不容易閑下這一會兒,我只想安安靜靜陪著你,不再做其他的了。”
尚余曖昧的氣氛已無法阻止殷旭沉冷下去的目光,撫慰鶯時的動作卻還溫柔,道:“好,不做其他!
他的溫儒還似從前,卻已不能再讓鶯時如過去那般安心,反而因此多了不安,卻讓她不知應該怎么做,只好暫且躲在殷旭懷里,哪怕是自欺欺人。
各懷心事的沉默之后,殷旭先行開口問道:“生辰的時候,想要什么禮物?”
鶯時仍不敢去看他,聲音悶在他心口,道:“你的生辰,怎問我要什么?”
“我的生辰怎就不能送你東西?”殷旭道,見她總悶在自己懷里,他只好自己松開一些,道,“悶得臉都紅了,也不怕憋著!
鶯時只是搖頭。
“姣姣,我知道你還是不愿意完全相信我……”
“不談這些了!柄L時道,“我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準備你的生辰賀禮!
還能感覺到鶯時內心的抗拒,但聽她這樣說,殷旭仍不免舒心幾分,道:“有心了!
已冷淡了多日的關系經此一會稍有緩和,殷旭仍忙于商會事務,但每日都會回來幽淑園陪鶯時,不論時間長短,總要見一見她才放心。
鶯時心中總是記著韓懸的名字,卻苦于暫時無法得到更多關于他的信息。
而之后的幾天里,隨玉忽然被殷旭遣去做了其他事。
鶯時知有蹊蹺,但身邊的其他侍女皆是一問三不知,她亦知道不可能從殷旭口中問出什么來,便不多追問。
如此等到到八月初五日,長公主李沁陽攜國婿謝晏行與小郡主回到郢都,越國國君李瀾成親自出城相迎,并開上陽宮外苑供郢都百姓賞玩,與民同慶長公主歸國。
上陽宮建于郢都城南,經前朝行宮擴建,占地廣闊,分內外兩苑,內苑亦稱內宮,由皇家居用,外苑多圍山景,自有野趣,偶爾會對百姓開放。
越國早年曾有巨變,皇室一度岌岌可危,現任國君李瀾成是在長公主一路護持下才得以親政,后李沁陽為重修越國與梁國邦交而遠嫁聯姻,頗得李瀾成敬重,因此每每李沁陽歸國,李瀾成皆重禮相待。
上陽宮附近的別院住處早都住滿了聞訊而來之人,一為欣賞山中盛景,二為親眼目睹王室風范——皆傳長公主容貌傾城,曾有不少艷聞軼事至今還有流傳。
鶯時對王室辛密無甚興趣,只是今年惠風山上的桂花竟提前一個多月便盛開,漫山皆是甜香,她得了這樣的機會進入王家林苑游玩,自然覺得新奇。
殷旭帶她在惠風山下的一處小院住下,坐馬車不多時便能抵達上陽宮外苑,很是便利。
頭一日,殷旭事務纏身,白日里都未顧得上鶯時,待日落西山才回來。
鶯時才用了晚膳回到房中,聽見房外傳來腳步聲,并著殷旭聽來興奮的聲音,連連喚她。
她去看門,迎面便被殷旭抱個滿懷,聽他高興道:“我終是又見著長公主了,姣姣,我見到她了。”
往日幾乎見不著殷旭這般激動,鶯時一時有些發怔。
殷旭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佯咳一聲,拉起鶯時的手,道:“此時外苑人少,我已同侯爺請示過,拿了出入的信物,我們一塊兒去夜游如何?”
今日第一天開放上陽宮,必有不少百姓前往游玩,鶯時正是因為怕吵鬧,加上殷旭又不在身邊,她便沒有出門,此時聽他提出這樣的邀請,她少不得心動,只是又有些顧慮,道:“這會兒去會不會晚了些?”
殷旭將她往懷里拉,道:“夜里清靜也涼快些,再者頭三日外苑不設宵禁,便是你我宿在里頭,也沒人知道!
鶯時到底抵不住這種誘惑,隨手抓了見外衫罩上便與殷旭去了上陽宮。
兩人才坐上馬車,殷旭便貼近了鶯時,道:“姣姣,我方才是不是嚇著你了?”
鶯時頓了一會兒才回過味來,道:“有一些,是當真沒想到能讓你高興成那樣。”
殷旭露出少有的拘謹,攬著鶯時的肩,慣有的溫和里還有滿目的虔誠,道:“若非長公主與國婿,不會有今時今日的我,也就不會你我如今的相守。你說,該不該一生銘記她與國婿對我的恩?”
鶯時點頭道:“這是自然。”
“姣姣懂我!币笮竦馈
二人正說著話,馬車已漸漸停下。
鶯時見殷旭沒有要放開自己的意思,輕推了他一把,道:“到地方了。”
殷旭捉了她的手裹在掌心里,笑道:“我知道。”
“那你還不下去?”
他蹭去鶯時頸間,愜意道:“再待一會兒,就一會兒!
鶯時躲開一些,又聽見外頭傳來聲響,她道:“外面有人!
殷旭嗅著她頸間的女兒香,不以為意道:“都是夜里圖個清靜賞玩的客人,我們在車里,他們還能瞧見不成?”
鶯時抵不過他的力氣,只好由他抱著,不多時便聽見外頭有人說話。
“應付了一整日,這會兒還不累?非要今晚進城逛夜市?”
“你再啰嗦,我自己去!
“才回來便野了心。”
“你去不去?”
“獨守空房哪有陪著月奴逛夜市有意思?”
一男一女的聲音,很是隨意的對話,卻聽得殷旭身子一震,當即去挑開車簾子觀望。
此時暮光正盛,漫天霞光流彩,交織在山頭林間,亦鋪在宮門前的寬闊石地上。
鶯時在殷旭身后探出身,只見一個穿著紅衣的婦人正與身旁的男子并肩而行,兩人邊走邊說笑,雖然看不清他們的樣貌,但皆舉止優雅從容,尤其那婦人雍容之態,讓人見之難忘。
“長公主!”
鶯時聽見殷旭失聲一喚,亦是驚奇,問道:“這便是長公主?”
不待殷旭作答,另一頭的謝晏行已是注意到停在上陽宮外的馬車。
鶯時挨得殷旭近,謝晏行投來目光的這一刻,她感受到身旁的殷旭頓時繃緊了身子。
她不禁暗嘆,向來穩重如殷旭,竟也有這樣緊張無措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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