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腦海中不斷豐富的模糊片段讓鶯時相信眼下的自己已經站在真正打開過去記憶的大門外,如今,她只缺一把鑰匙便能真正想起曾經發生過的所有事。
卻也正是這把鑰匙的所在成了她現今最大的疑惑。
心中牽絆加深,鶯時便更顯得心不在焉,強打了精神陪著李沁陽參加完花宴,回程的馬車上,一旦周圍安靜下來,她便自顧自地出了神。
李沁陽已將自己命人打探來的關于顧青棠和顧家的一切都告訴了鶯時,有些涉及私隱的細節也都說了,但在一件事上,她給不出定論。
當初顧有容私販軍火一事證據確鑿,皆是查有實據不容抵賴的,至少從明面上看,顧有容是罪有應得。
但因事發突然且案件查辦迅速,雷霆之下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很難不令人懷疑是有人早有預謀。
事實上,從當時越國朝廷的局勢看,正是武安侯與太尉明爭暗斗最激烈的時候,而顧有容私下與太尉府是有千絲萬縷關聯的。
李沁陽將這些事告訴鶯時時,鶯時的憂慮明顯大于震驚,之后她問了李沁陽一句“長公主如何看待顧會首的事”。
鶯時至今都不曾真正接受自己是顧青棠這件事,與所有關于過去的言語也都保持著一定距離,細致到連一個稱呼都在表達著過于理智和客觀的態度。
她無法完全用顧青棠的心情去理解整件事,可又感覺到事有蹊蹺,便想要李沁陽為自己指個方向。
是真是假。
是紙包不住火,還是有人蓄意陷害。
顧家出事時,李沁陽正在梁國,事發后她并未立即讓人暗中調查,即便之前也回過越國,她又怎會去關心一個商賈被抄家滅族的真相,不過是聽人提起過郢都發生了這樣一件事,和朝中不少臣工有關。
她關心的更多的是這件事之后對越國朝中局面的影響,這次歸國說是探親,實則也是為了朝中各方勢力,回來與李瀾成做些謀劃的。
此時她與鶯時各懷心事,視線無意從鶯時身上掃過,見鶯時正靠著車窗,愁緒深深,她立即斂了心底那些籌謀,和悅問道:“還有何事想不通嗎?”
鶯時驀地被驚了神,身子一僵,又緩了片刻才對李沁陽搖頭。
“心中有惑便要去解開,即便現實不如人意,那是事實便無法抹去!崩钋哧柕溃皽啘嗀靥颖茈m是個活法,但你若是愿意接受,也不會求到我這兒。”
“民女并非想要渾渾噩噩下去,只是……”
“我猜得到你怕什么!崩钋哧枏娜莸乜粗L時,目光平和卻帶著不容置否的肯定,道,“只要你一日還未做回顧青棠,你便放不下殷會首對鶯時的情義。他待你太好了,好得你沒有辦法說忘就忘!
在李沁陽耐心的言語里,鶯時已將自己的唇咬得發疼,原本眉間復雜的情緒此時更多的是糾結與痛苦,還有被當面戳穿了心事的羞愧。
鶯時近來心情沉悶,氣色跟著也不見好,上妝時胭脂便會掃得濃一些借以遮掩,此時她又羞又愧,使的頰上的胭脂看來濃了許多,竟像是病了似的。
鶯時本就天生惹人憐愛,此時這番痛苦隱忍的模樣更教李沁陽心生憐憫,尤其讓她想起了一些往事,便更同情鶯時。
溫柔之態自李沁陽眼底流露,她主動去拉鶯時的手,道:“這世上的好有太多種,真能令你高興、讓你看得到將來的才是真真正正的好,若只是糾纏在過去,始終讓人痛苦不前的,該放下的時候就要放下!
她曾能看到自己和殷旭的未來,琴瑟在御,恩愛情長,是打心底的歡喜,一旦想起他便止不住的笑意,只想與他長相廝守。
可自從她意識到他們之間存在了欺騙,是殷旭有意為她構筑起一場虛幻迷離的夢,夢里都是謊言,便連所謂的真心都成了騙人的工具。
根本沒有所謂的從前,又何談他們的將來?
鶯時的沉默并未讓李沁陽有任何不滿與心急,她仍舊溫和,輕輕拍了拍鶯時的手,是要她再仔細斟酌斟酌。
鶯時卻立即握住李沁陽的手,因迷茫而不知所措的視線落在李沁陽身上,問她道:“長公主能再幫我一把嗎?”
眼前這樣嬌美可人的臉上滿是誠懇的請求,李沁陽看在眼里,回想起自己與鶯時這般年歲時的經歷,心里已無波瀾,只是到底心軟,憐惜著仍在掙扎的鶯時。
李沁陽先是輕輕撇開鶯時的手,整理好袖口,端坐著,面色平靜。
天生的王室雍容與經年累月后才有的穩重彼此融合,教她認真時帶著不容褻瀆的高貴,不禁令鶯時屏息,跟著端坐。
“想起年輕時的荒唐事,與你說說,做不得幫忙。”李沁陽道。
她能理解鶯時如今的進退兩難,只因她曾經也不肯放棄年少時得到的那一點好,因而與人糾纏不休,原以為是兩敗俱傷,最終痛的不過是她自己,還傷了身邊最親近的人。
李沁陽在提及親近之人時神情有所變化,微微垂落的眼睫有意掩蓋不經意間流露的情緒,頓了多時才繼續道:“堂堂越國長公主,為了自以為的那一點年少愛慕硬是將自己活成了郢都城的笑話,余小姐,你可千萬不要學我。”
李沁陽說得并不仔細,但僅是如此泛泛而談,鶯時已感受到其間的濃烈與堅持。
她自認并非李沁陽那般飛蛾撲火之人,也知道李沁陽自揭傷疤多是作為對她的鼓勵,因此心中更是感激,道:“長公主,我……我不會……”
李沁陽點頭,道:“想我經歷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都尚且被蒙蔽了雙眼,抓著早就成了云煙的所謂感情不放,何況是你?你在殷會首身邊待得久了,滿心滿眼地只有他,哪里是說放下便能放下的!
時至今日,面對殷旭的欺騙,云辛一味推著她尋找過去,其他那些摻雜進這些事里的人,唯有李沁陽對鶯時表達了理解與寬容,在她依舊迷惘時會撫慰她的情緒。
作為鶯時,她到底不是多堅強的性子,默默走了這么久,終于聽見一句安慰,心頭酸楚并著暖意最后成了奪眶而出的淚,連哭聲都克制不住。
李沁陽由她發泄著情緒,靜靜等著。
逐漸平復情緒之后,鶯時忙拭去臉上淚痕,道:“長公主見笑了!
“無妨,這般真實才可愛,我很喜歡!崩钋哧柕溃暗鎸嵵荒芙o值得的人看,只能讓他們知道。”
鶯時聽出弦外之音,尚還波動的心緒瞬間冷了下來,再次挺直了脊梁,鄭重看著李沁陽,道:“請長公主教民女!
“嗯?”李沁陽意味深長地回應著鶯時的注視,漸漸豎起一根手指,搭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那青蔥似的手指旁,昳麗的嘴角微微上揚,合著李沁陽恢復自在安定的神情,竟是透著股別有深意的意味。
鶯時一時間并不能完全參透李沁陽的意思,也知道再問不會有什么結果,只得收了聲,繼續等著回到公主府。
公主府外正有一道清貴身影,負手站著,眉宇微涼,連身旁的秋風都對他有些避之不及。
遙遙望見歸來的李沁陽車駕,謝晏行前一刻還肅正的眉眼瞬間松弛下來,已迫不及待地下了臺階要去相迎。
馬車停下時,先下來的是鶯時。
忽然見謝晏行在場,她暗暗吃驚,動作亦是停頓下來。
“怎么了?”李沁陽問道。
鶯時趕忙下車,一面伸手去扶李沁陽,一面道:“是攝政王叔來接長公主了!
李沁陽施施然下了車,道:“你怎么在這兒?”
故作嫌棄的語調,可那長公主徑直去了謝晏行身邊,自然而然地與他拉起手。
“我可不像念奴對越國王宮感興趣!敝x晏行說話時只看著李沁陽,言辭間同樣滿滿的嫌棄,目光卻格外柔和,與他跟打了霜似的臉大相徑庭,“今日花宴如何?可還順心?”
“不樂意待在這兒就回你的梁國去!崩钋哧栃酥x晏行一眼,轉而對鶯時道,“今日也累了,回去歇著吧!
鶯時欠身恭送李沁陽,看著這對伉儷相攜相伴著走入公主府,秋光照著他們在地上的影子,看來更是親密。
她有些難以將馬車里敘述往事的李沁陽與眼前這個韻致嫵媚的長公主聯系在一起。
但如果這便是李沁陽說的放下,是不是便能從那些痛苦里掙脫出來?
眼看著李沁陽越走越遠,她偶爾側臉去看謝晏行的神情柔媚嬌俏,能看得出是當真歡喜。
而她眼里的喜歡也都得到了謝晏行的回應。
長公主夫婦之間傳遞著的情義讓鶯時羨慕,亦有幾分熟稔。
她好似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兩情相悅,不是殷旭對她的百般嬌寵,不是只讓她沉溺的貪戀。
是歲月靜好時的縱然相隔千里,也愿意為了將來耐心等待的信任,更是不論面對怎樣的風雨挫折,仍能并肩同行的堅定。
她還未完全想起,卻忽然堅信,曾有人給過她勇氣,作為她的信念,支撐著她去為了心中所想而堅持。
那個人不是殷旭。
“長公主!柄L時喚道,隨即快步到李沁陽面前,道,“民女在公主府討饒多時,不敢再打攪長公主與攝政王叔,想回去了!
不是思念殷旭才想回去,但她到底還是要回到殷旭身邊繼續去摸索、去探查。
李沁陽從謝晏行掌中抽回手,又去拉鶯時,道:“明日再放你走!
說著,李沁陽拉起鶯時便走,將謝晏行丟在后頭。
“攝政王叔……”鶯時一面被李沁陽拉著走,一面回頭去看謝晏行。
“他自有事做,忙得很!崩钋哧栆嗍腔仡^望著謝晏行,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而那梁國王叔到底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忍著被愛妻拋棄的孤獨去處理其他事宜。
鶯時眼看這兩人隨性卻滿是繾綣愛意的模樣,歆羨之意又生,不由感慨道:“長公主與攝政王叔當真是賢伉儷!
“他?”李沁陽看來不以為意,眼底卻是柔情萬千,道,“有時煩人得很!
這一句嬌嗔聽得鶯時發笑,李沁陽見她解頤,心情也好了一些,拉著她閑談起來,道:“等會兒我便讓人去通知殷會首,請他明日來接你!
提及殷旭,鶯時仍是有所顧及,可她既打算回去便是下了決心,如何都是要辦成跟李沁陽之間的約定,也達成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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