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翌日,殷府的馬車早早便停在了公主府外。
殷旭仍穿著竹青衫子,微涼的眉眼在見到朱門外高懸的“公主府”匾額時才隱約生了些熱切,下意識整理了一番衣冠,小心拂去衣上的褶子,提步時眼底的陰翳不由加重了些。
由家奴領著去見李沁陽的路上,殷旭始終皺著眉,濃重的愁緒在本就幽深的眼眸里盤桓著,縱有晴朗秋光也無法消弭半分。
跨入花廳時,殷旭一眼便瞧見了分別多日的鶯時。
眼中盤結的愁色在瞬間被驚喜取代,若非還記得自己身在何處,這一刻涌動在心頭的情緒早讓他迎去心上人跟前,一解相思之苦。
若是從前,被殷旭這般濃情瞧著,鶯時除卻嬌羞更多的會是歡喜,然而今時今日,她只是垂眼回避殷旭的目光,身子都未動一下。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回應,意料之外的失落凝固在那張俊逸但略顯疲憊的臉上,殷旭定了定神方才繼續上前,向李沁陽行禮。
李沁陽早看出了二人之間蹊蹺卻未點破,反拉著鶯時到身邊,與殷旭道:“若非余小姐開口說要走,我還想多留她幾日呢。”
殷旭看得出鶯時未在公主府受到苛待,況且這些日子的情形,他多少知道,否則也不會因為自己的未婚妻子和李沁陽過于親近,從而引起武安侯的猜疑。
任憑他如何在商界八面玲瓏、長袖善舞,面對朝廷里那些沉浮宦海仕途的政客,他始終棋差一著,并未真正認清作為越王李瀾成最信任的長公主和當今國舅之間可能存在的利害較量。
他受武安侯提拔才有如今的地位,斷不會輕易背叛自己最大的靠山,但面對李沁陽,有些心緒和念想是不以時間和境遇而改變的,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因此面對李沁陽的親近,殷旭如今不再只有滿心的激動。
有武安侯施加的壓力在,他總有惶恐,便不比先前那樣外放,恪守規矩禮數,淡淡道:“能得長公主青睞,是姣姣的福氣。”
“將來能有這樣善解人意又嬌艷絕倫的夫人,殷會首便不覺得是福氣了?”李沁陽笑著將鶯時往殷旭身邊推了推,道,“來接你的人到了,我不礙著你們團聚,回去吧。”
鶯時欠身行禮道:“多謝長公主這些日子的照顧,民女感激在心,長公主保重。”
李沁陽點頭應是,這便讓侍女將二人送了出去。
鶯時昨日下了決定,李沁陽今日才讓殷旭來接,便是給了她時間思考回到殷旭身邊后應該如何做。
她雖有了主意,但當真重新站在殷旭身旁,面對這已開始面目全非的昔日情郎,她依舊忐忑不定,漸漸便落在了他身后。
殷旭回頭問她道:“怎么了?”
秋風拂面時已帶了明顯涼意,鉆入衣領更是讓她本就敏感的后頸微微戰栗,尤其被殷旭這樣看著,她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便只是搖了搖頭。
殷旭去拉她的手,握得有些用力,完全制住了她似乎想要擺脫的動作。
她反常的舉動引起殷旭的不解,那股陰惻惻的氣息漸漸彌漫開來,連聲音都冷了下去,道:“姣姣。”
鶯時像是做了壞事被先生抓住的學生,驀地抬眼去看殷旭,卻并未完全做好準備,眼波里漾著驚慌,即便她已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
“我沒事。”鶯時敷衍著,另一只手扶上殷旭的衣袖,往他身邊挨了些,低聲提醒道,“還在公主府呢。”
殷旭這才斂了周身的寒意,攥緊了鶯時的手往公主府外去。
鶯時有意走得慢一些,跟在殷旭身后,好抓緊最后的機會讓自己盡可能地冷靜下來。
待上了馬車,鶯時還未坐下,那帶著木質清冷香味的高大身影便將他緊緊抱住,所有壓抑的熱烈在這個瞬間試圖無孔不入地滲透入她的身體,告訴她分別著許多個日夜里,他對她的想念。
“姣姣……姣姣……”即便已經完全擁住了朝思暮想的人,埋在那嬌軟幽香的雪頸之間貪婪地汲取著屬于她的氣息,殷旭依然覺得不夠。
尤其是想到鶯時并未與自己一般強烈地期待這一次的重逢,心中的不滿與介意便被這誘人的香氣誘得迸發到了頂端,他情難自控地在她頸上最柔軟的地方咬了一口。
“唔……”
殷旭咬得不重卻來得突然,灼熱的氣息撲在她最受不得力的地方。
輕微的疼伴著撓人心扉的癢,鶯時一下便招架不住,在殷旭懷里蹭著想要逃開。
箍在后腰上的手臂反而籠得更緊,逼迫著她的身體和殷旭貼得更近。
“文初……你先放開我……唔”
頸間忽然加重的力道證明了這是對她的懲罰,她越是想要逃,便越逃不得。
那仿佛要將自己的腰弄斷的力氣和不停在耳畔加重的呼吸聲讓鶯時感受到了來自殷旭的憤怒,那股濃烈卻仍在被壓制的怒意通過這樣的方式傳遞,雖然兇狠,但又依稀帶著可憐。
像是受傷的獸在發泄情緒的同時也尋求著安慰。
察覺到殷旭可能是這樣的情緒后,鶯時主動去抱住身前偉岸的身影,盡量放柔了語調,哄著他道:“文初,我回來了呢,以后我都陪著你,你若有不高興的事與我說,別這般折騰我,好不好?”
那箍在腰間的手臂未見松動,但咬著鶯時雪頸的力道隨著這般溫柔的勸慰漸漸松開。
滾燙的氣息撲在那尚殘余著疼痛的肌膚上,隨后一陣柔軟相接,正是殷旭帶著歉意的親吻。
鶯時身子一僵,所有的思緒在殷旭這纏綿的一吻下化作了飛灰。
腦海中一片空白的同時,身體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完全軟在殷旭懷里。
確定鶯時不會再有任何反抗,殷旭才從她頸間退開,仍抱著她,手掌撫上她微微沁了汗的頰。
縱是因此化開了臉上的妝,他的姣姣依舊這樣好看。
“姣姣,我是不是嚇著你了?”指尖滑去她頸上那一處明顯的紅印,殷旭滿目愛憐地看著她,漸漸又多了幾分責怪,道,“我只是有些生氣。分開這么多天,我那么想見你,你卻似乎并不想見我?”
鶯時鉆進他懷里,看似撒嬌地蹭了蹭,卻是有意避開他的目光,悶著聲道:“公主府里那么多人看著……再說,我若不想見你,怎會跟長公主提要回來?你冤枉我了。”
話音才落,鶯時便被殷旭攫住下巴強行抬頭看他。
她過去好喜歡殷旭的這雙眼睛,雖總是承載著許多她并不了解的情緒,但他對她的喜歡亦能完完全全地展露出來,不帶一絲隱瞞,甚至還總嫌表示得不夠。
可如今再看著這雙幽深深邃的眸子,同樣濃烈的感情卻莫名成了點燃她心底慌亂與害怕的火種,強烈的壓迫讓她總想要逃開他的注視,特別是當她想起殷旭那些和旁人并不相同的說辭。
她不想再被無形的枷鎖桎梏在被謊言織就的夢里。
鶯時撫上殷旭如若寒霜的臉,慢慢貼去他懷里,覺得這樣不夠,又往上靠了些,還沁著汗的額抵在他下頜,感受著他同樣發熱的肌膚下劇烈跳動的脈搏,道:“你不許冤枉我。”
她的示弱和尾音里帶著的哭腔真真軟化了殷旭的情緒,他緊緊抱著懷中溫軟的身體,誠摯地與她道歉,道:“對不起姣姣,是我太心急了,原諒我,好嗎?”
他對她的驕縱和寵愛從未變過。
鶯時點頭,再由殷旭抱了一會兒,看他真正冷靜下來才與他分開,問道:“這些日子,你是不是受了好多氣?”
陰鷙之色自殷旭眼底消散后,他又成了往日從容不迫的模樣,只是眼神里有著明顯的回避,勉強露出笑容,故作輕松道:“沒有。”
鶯時原想將自己和鄭漁卿在芳華殿外見面的事告訴殷旭,但見他并不愿意提及這些日子的經歷,她便暫且耐了性子,不再追問。
馬車繼續回程,卻在半道停了下來,一并傳來了混亂的人聲。
殷旭示意鶯時稍等,挑了車簾對侍從道:“去看看。”
侍從很快便將前頭的情況打探清楚,回來稟告道:“是有人當街捉奸,聲面鬧得大,已經通知官府,兩邊人都被勸著,等著來拿人。”
這條街是回幽淑園的必經之路,此時被一眾勸架、看熱鬧的百姓堵著無法通行,殷旭便只能原地等著。
這種有傷風化之事本就令人嗤之以鼻,何況還鬧到了當街斗毆,更為人不齒。
鶯時原只是跟殷旭一塊兒在馬車里等待官府來提了人走,但前頭的叫罵聲實在洪亮,哪怕被嘈雜的人聲淹沒了不少,但好些不干凈的辱人之詞還是依稀傳了過來。
鶯時聽不得這些粗鄙之語,臉色越來越難看,攥緊了的雙手跟越發促狹的神情無不顯露著對此的極度反感。
殷旭看她如坐針氈的樣子,原想去她身邊坐下好言安慰幾句。
可他才要起身,鶯時便如臨大敵地盯著他,身子更是不受控制地往后靠了些。
她的抵觸無法掩飾,哪怕努力地掩飾,心細敏銳如殷旭依然明顯地察覺了出來。
馬車中本就頗為沉悶的氣氛因此更顯得死寂,仿佛隔絕了外界所有的喧囂,只將他們兩個凝固在這令人窒息的時刻。
忽然一句句憤怒的“賤人”“賤種”遙遙傳來,瞬間打破了二人之間的凝滯,亦如晴天霹靂猛地在鶯時腦海中那扇關合著塵封往事的門上砸開了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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