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亦說話的語氣也跟著強硬了起來，一點也沒有了晚輩對長輩的敬重。

        “亦亦，注意自己說話的語氣！”成文娜開口對祝亦說道，“你是晚輩！”

        成文娜沒有說祝亦說錯了，而是說她的語氣太強硬了。成文娜知道牛翠翠不喜歡她，祝亦不過是被她牽連而已。所以在牛翠翠與祝亦說話的時候，她也盡量少插嘴，盡量避免牛翠翠遷怒祝亦。

        祝家尊見狀，也開始準備和稀泥了。

        但祝亦卻不打算給長輩這個機會，“奶奶，我做過歷年真題，成績算下來，是夠得上當年榮雅二中的收分標準的。您是真的覺得我考不上榮雅二中，還是您覺得我是女孩子，不應該超過錦凱哥哥，就應該老老實實的當個平庸的女生呢？”

        說著，祝亦的眼眶已經紅了，“奶奶不喜歡我，就因為我是女生。可是我的性別我能自己選擇嗎？生物課上老師講過，生男生女的概率都是一樣的，并且決定男女行吧的染色體都是由男方決定的。我現在是一個女孩子，如果您真的要找人責怪的話，那您應該去怪我爸爸啊！是爸爸，提供了一個x染色體，才讓我成了一個女生。您這十幾年如一日的不待見我媽和我，算什么呢？”

        祝亦的性格很好，不會輕易生氣。除非是真的沒法再忍了，或者是親近的人惹到了她，她才會炸毛，才會生氣。

        可是現在，祝亦都沒有辦法判斷自己現在這樣生氣這樣難過，究竟是忍無可忍了，還是因為對方是自己的奶奶，是親近之人呢？

        牛翠翠聽了祝亦的話，明知道自己錯了，但是卻依然固執的說服自己，自己沒有錯。長輩怎么會有錯，如果有錯，那也一定是小輩的錯。

        “這就是你跟長輩說話的態度？你媽就是這樣叫你跟長輩說話的？”

        牛翠翠高昂的聲氣已經引來了在廚房忙活的魏大瓊和在隔壁房間學習的祝錦凱。

        成文娜不想讓這個新年過得大家都不開心，便先勸祝亦，“亦亦，快跟奶奶道歉！還有，好好說話，你是晚輩！”

        祝亦見牛翠翠拿成文娜說話了，更是不能忍了，“我怎么說話跟我媽沒有關系！我就是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我做什么事情，在您眼中都是錯的？就因為我是女生、就因為我是我媽生的嗎？”祝亦先前只是眼眶紅了，如今說話，卻是能夠聽見很明顯的哭腔了，“我成績其實并不差，為什么我想考榮雅二中，在您眼中就是異想天開癡人說夢呢？當年錦凱哥哥不考榮雅二中，與我現在想考榮雅二中有什么必然的因果關系嗎？哥哥不考榮耀二中，我就不能考了？那說一句不中聽的話，那哥哥要是不打算考大學了，那我是不是也得終止我的學業，跟著不讀書了？您就是重男輕女，也得有個度啊！家里女孩子出息了，難道是在往您臉上抹黑嗎？”

        越說，祝亦覺得越委屈，原來在有些人眼里，性別就是原罪。

        說了這些話后，祝亦還是沒有忍住，跑了出去。

        成文娜沒辦法，只能匆忙的撂下一句“我去看看”后，便追出去了。

        祝亦和成文娜的先后離開，讓場面有些尷尬。

        “奶奶，這次確實是您有些過分了。”站在一旁的祝錦凱開口說道。

        牛翠翠被心愛的孫子這樣說，覺得無法接受，深受打擊。

        魏大瓊則是拉了拉祝錦凱的衣角，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祝錦凱卻沒有管，接著往下說，“亦亦從小就比我聰慧，我五年級沒有做出來的奧數題，亦亦才二年級，看了題，雖然沒做出來，卻能找出解題方向。她的成績考榮二，并沒有什么問題。而我當年不考榮二，是因為我明確的知道，我考不上。并且就像亦亦說的那樣，其實不管我當時有沒有考榮二，這個跟亦亦現在是否打算考榮二，都是沒有關系的。我們是獨立的個體，是互不干擾的存在。我對于亦亦來說，最多是在中考成績出來以后，給他報考高中的建議。”

        “是啊，亦亦的脾氣在年輕人中算很好了。距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程度，也差不了幾步路了。現在還是大過年的，孩子能生這么大的氣，可見，是被氣的有多狠？”祝家尊也把牛翠翠拉來坐下，一邊給她順氣，一邊給她講道理，“就算你真的不喜歡亦亦考榮雅二中，那也應該委婉一點啊！比如說一下她的成績距離收分線差距很大，然后鼓勵她，這才是正確的做法。并且，這么多年，你對亦亦的態度也應該改一下了…亦亦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你這樣對她，她會心寒的…”

        牛翠翠現在有些恍惚了，今日連著兩個晚輩否定她的話，連陪伴自己數十年的老伴也說自己做錯了。

        可自己真的錯了嗎？

        女孩子不就是應該安分守己一點嗎？

        祝亦這邊，從祝家跑出來了后，也有些茫然了。她在來爺爺奶奶家的時候，就料想過，如果爺爺奶奶問自己想考哪個高中的時候，自己說榮雅二中，那奶奶會不會反對。

        明明已經料想到的結局，為什么還會這么難過呢？

        成文娜在馬路邊找到了祝亦，“你這突然跑出來了，還打算回去嗎？”

        祝亦抬頭，發現是媽媽后，突然覺得更加委屈，“我想回家了…”

        “那你一個人能回家嗎？”成文娜沒有攔著祝亦。

        她知道，祝亦跟她奶奶今天上演了這么這一出，她倆同時在，那大家就別想過一個好年。但是離開，不能讓老人家離開，那就只能“舍棄”祝亦了。

        “我知道的…”祝亦說話的聲音聽起來鼻音很重。

        成文娜不放心祝亦，卻也不能在這時候送祝亦回去，想了想，想到了自己的好閨蜜，“那你自己乘公交車回去，我給你馮馮阿姨打個電話，讓他們去車站接你。”

        祝亦沒有說話了。

        成文娜一邊掏出手機，準備給馮之婷打電話，一邊問祝亦，“你身上還有趕車的錢嗎？你鑰匙在身上嗎？不行，完了還是得給你買一個手機，不然出了什么事都找不到你…”

        馮之婷的電話好像打通了，成文娜說話的語氣有之前的急切變的從容了許多。

        祝亦吸了吸鼻子，才忍住了哭意，見成文娜打完了電話，才說道，“我去前面的公交車站乘車吧，我記得那里有一路車，終點站是咱們鎮上的車站，離咱們家也不遠。”

        “好。”成文娜沒有攔著祝亦，摸了摸祝亦的頭發，“我已經給你馮馮阿姨打了電話了，一會兒他們會去車站接你的。這幾天只有委屈你，在馮馮阿姨那里過年了…”

        祝亦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什么。只要能回家，家里還有速凍水餃，也能夠我湊合一陣了。只是媽媽，您在爺爺家，肯定還要被奶奶刁難的…要不您同我一起回去吧？”

        “你這是說的什么傻話啊？我要是走了，那才真的有問題了，總不能讓大家面子都下不來吧？你還是小孩子，鬧了不愉快直接走掉，大家也最多說你還不懂事。小孩子可以不懂事，可媽媽不能啊。”成文娜給祝亦解釋道，“所以媽媽不能走。但是你別擔心，媽媽沒事的。”

        “那…媽媽，我走了…”祝亦沒法說服成文娜，只能自己先上路，摸了一下自己包里，還有零錢，鑰匙也還在，“您記得會來的時候幫我把我的行李帶回來啊…”

        “知道了。回去注意安全啊，別和陌生人說話…”成文娜叮囑道。

        成文娜出來已經有一會兒了，她得回去了。

        祝亦也已經朝著車站的方向走去，成文娜再不放心，也只有先會祝家了。

        成文娜重新回去后，魏大瓊便應了上來，看見成文娜身后并沒有祝亦的身影，也有些著急了，“亦亦呢？”

        成文娜嘆了一口氣，“沒找著。我追出去的時候，就沒有看見她的影子了，繞著小區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我估計她應該是回去了吧…”成文娜說到最后已經沒有底氣了，卻又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過我已經給馮之婷打電話了，讓她幫我留意著，如果祝亦真的回去了，就立馬給我回個電話…”

        祝家尊聽著聲響，也急忙從樓上下來，“怎么樣？找到亦亦了嗎？”

        成文娜不想說第二遍話，只能無力的搖了搖頭。

        祝家尊有些失落了，祝亦這樣冰雪可愛的女孩子，現在沒找著，萬一被人販子給拐走了…他不敢想了…

        牛翠翠此時，也從樓上慢慢的下來了，看著只有成文娜一人回來了，不爽的心情又上來了，“怎么？你那個女兒不肯回來？這么心高氣傲嗎？是不是以后我們長輩還說不得她了？”

        “不、不是，媽…”魏大瓊雖然勢力，想要時時刻刻在老人面前出風頭，但也不想氣氛一直尷尬著，“不是亦亦不回來，是…是根本就沒有找到亦亦…”

        牛翠翠似乎覺得這場鬧劇鬧得有些過了，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點心虛的神色了，“那、那沒找著，報、報警啊？”

        “媽…”魏大瓊也有些無奈了，“一個人不見了，要報警，警察立案是要有時限的…總不能跟別人警察說，家里孩子鬧矛盾了，剛從家里跑出來，現在找了一圈沒找著孩子？那別人警察一天得立多少案子啊？”

        一直以來都順著愛妻的祝家尊，現在看著牛翠翠的眼神，也有些不愉快了。

        “那現在怎么辦嘛？”牛翠翠也沒有任何想要改正的意思，反而有一種破罐破摔的感覺了。

        “先吃飯！”祝家尊最終拍板定案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就算去找孩子，那也吃飽了飯再去！

        祝亦乘著公交車，一路顛顛簸簸的，終于到了白水鎮公交站了。

        因為臨近新年，平日里熱鬧的公交站，現在也有些冷清。以前的小攤販也沒了蹤影。

        在公交車上錯過了飯點，祝亦本打算在車站周圍的小攤販這里湊合一下，卻也沒有辦法了。

        祝亦正打算一個人走回去的時候，卻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祝亦！”

        祝亦循著聲音的源頭看了過去，卻只看見江靨推著一輛單車，站在車站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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