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140】昏頭
“所謂杞人憂天的意思,可是意味著,無論我是什么樣子,歸年哥哥都心悅于我?是也不是?”
她的眉眼,一寸一寸地逼近他,眼底芒光乍現,不容他有任何的回避。
謝逾白緩緩勾唇,“為夫的意思是,夫人固然聰明伶俐,但同智謀過人,令人忌憚的程度相去甚遠。因此,夫人大可放寬心,無需為不存在的事情過于憂慮。”
葉花燃雙頰漲紅,“謝,歸,年!”
這男人氣人的功夫分明是又漸長了!
日光已漸漸地消失,房間里光線黯了下來。
謝逾白朝窗外看了一下,泰然自若地道,“天暗了。”
說罷,起身前去開燈。
“謝歸年,你給本格格把話說清楚,什么叫本格格固然聰明過人,但同智謀過人,令人忌憚的程度相去甚遠?你這是質疑本格格的能力么?你信不信……
葉花燃繞到謝逾白的身前,堪堪擋住了墻上的開關。
謝逾白一個大步向前。
他一只手,撐在了墻面上,葉花燃便被圈進了墻同他的臂彎之間。
兩人之間的距離陡然拉近,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氣息便鉆進了她的鼻尖。
他低下頭,那張俊美近妖的臉龐,在她的面前放大。
心跳驟然失序,葉花燃睜著眼,陡然忘了言語。
清澈、漂亮的眸子里,映著全然是他的身影,謝逾白一點一點地,低下頭,附耳在她的耳畔,輕喃,“信不信什么?”
溫熱的氣息,如羽毛掠過她的耳尖,微癢,葉花燃下意識地伸手就要去摸耳朵,一只手,制止了她的動作。
她的手腕被扣住,抬起,越過腦袋,按在了墻面,唇瓣若有似無地摩挲著她的耳尖,“夫人方才說,若是夫君質疑夫人的能力,夫人當如何?”
如,如何?
葉花燃試圖去回想她方才到底要說什么,可一時之間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最后一抹光線消失,房間陷入昏暗當中,芭蕉搖曳著疏影,投落在了窗柩之上。
小格格微仰臉,眼底是萬千星河。
他越發地靠近。
她閉上了眼。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
“好黑,格格,您怎么不把燈給點……”
“上”字尚未說出,待看清楚房間內的情形,碧鳶陡然瞪圓了一雙杏眼,慌忙倒退著退出房門,因為退得太急,還被門檻被絆了一跤,發出“哎喲”地一聲叫喚聲。
即便如此,小丫頭仍是不忘替兩人將門給關上,以免其他人若是來了,撞進了只會更尷尬。
疏淡的月光下,葉花燃的臉頰緋紅若霞。
她紅著臉,在他的肩膀上推了推,低聲地道,“我,我去看看碧鳶。”
謝逾白一只手,箍在了她的腰間,聲線蘊著不悅,“有什么好看的?”
謝逾白現在越發覺得那小婢女礙眼了。
聽出男人話語里的不快,葉花燃彎了彎眉眼,聲音里漾著笑意,“歸年哥哥若是不想日后,總是發生類似的事情,還是現在放了我,讓我同碧鳶交代清楚為好。”
碧鳶不若凝香,小丫頭哪怕這次被嚇到了,這段時間多半不敢再未經允許,便擅自推門進來,以碧鳶的忘性跟粗神經,類似的事情估摸著還是會發生。
“你那小婢女現在幾歲了?”
謝逾白忽地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葉花燃莫名,“嗯?誰?碧鳶么?”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聲。
葉花燃歪了歪腦袋,回想一會兒,“碧鳶比我小個一兩歲,估摸著,十四、十五左右吧。怎么了?”
“可以嫁人了。”
“噗嗤——”
葉花燃忍俊不禁。
這語氣,多像每回碧鳶惹她不高興了,她便威脅著要將她許配出去吶。
“是,是,是,等本格格得了空,回頭我就給碧鳶找一個好婆家。”
葉花燃強忍著笑意,隨口安撫男人道。
謝逾白何嘗沒聽出小格格話語里的敷衍。
他收緊了箍在她腰間的手臂的力道,以示不滿。
“好啦。我保證!等到碧鳶到了適婚的年齡,或者是日后她有了意中人,那人若當也屬意她,你我便做主,替她將婚事定下來,可好?”
環在她腰間的那只手,這才勉強松開。
這男人,當真是小氣吶。
“乖。”
葉花燃飛快地說了這一句,越過他,跑了出去。
光線到底是有些暗的。
謝逾白開了燈。
房間光線大亮,葉花燃便知道,這便是專屬于歸年的無言的體貼。
他不叮囑她走路小心,而是直接替她將黑暗驅走,讓她能夠自若無礙地走在這片光明之下。
走至門邊,葉花燃放慢了腳步。
她先是將耳邊的發絲撥到耳后,又理了理身上的衣裙,確定沒有什么不妥,這才開了門,出去。
葉花燃沒走出幾步,就瞧見了,一個人坐在院子的石階上,仰著頭,雙手托著下巴,呆呆望月的碧鳶。
碧鳶的世界很小。
在她被哥嫂賣進王府之前,她的世界就只有自家那每逢下雨就必然會漏水的房屋,還有屋外的雞、鴨、鵝。每天,天尚未亮,她就要起來,砍柴、喂雞、做飯,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日子過得忙碌而又簡單。進了王府之后,因為她的運氣足夠好,進府沒多久,就被格格要了去。自此,她的世界里,便只有格格同凝香兩人。
凝香犯了錯,被格格趕走了。
她的心,就好像少了一半,空落落的。
有時候下雨、打雷,她偶爾會習慣性地喊凝香的名字,可是,沒有凝香了。
凝香不在了。
在今天之前,碧鳶從來沒有仔細去想過,格格出嫁這件事對她而言意味著什么。
她以為,她的生活,不過是從璟天來到了應多,她同格格的日子跟過去在王府之中時并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區別。
可方才第一次,碧鳶朦朦朧朧地感覺到了,終究還是有什么是不一樣的了。
比如,以往若是還在王府,哪里會瞧見如此這般尷尬的畫面吶?
格格同姑爺結婚了啊。
格格的房間里,住著的,再也不是格格一個人了。
日后,她是不是再不能像今日這般未經允許,便擅自闖進去了?
姑爺是不是又生她的氣了?
姑爺會不會因為她,便遷怒于格格呀?
碧鳶是越想越沮喪。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很想念凝香。
凝香比她聰明,如果留下來的人是凝香,定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在想什么呢?”
“格,格格?”
碧鳶沒想到小主子會出來找自己,她下意識地就要從石階上站起。
“無需緊張。本格格又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兩只手在碧鳶的肩膀上一按,葉花燃也一起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小碧鳶的臉通紅,通紅,招來她家小主子的恥笑,“親吻被看了去的是本格格,又不是你這個小丫頭,本格格都沒有臉紅,你這小丫頭臉紅個什么勁?”
“格,格格!”
可憐碧鳶一個連異性手都沒有拉過的小丫頭,聽見親吻兩個字,是連耳根子紅透了。
“我同歸年到底是成婚了。夫妻同普通男女之間,自然是不同的,這個,你最好還是要有點心理準備。倘若你一下不太習慣,日后進出,記得敲門便可。無需太過胡思亂想,可明白了?”
“我,我沒有胡思亂想。”
碧鳶紅著臉道。
葉花燃也不著急反駁。
直至又過了一會兒,小丫頭這才小聲地問道,“姑爺他,方才有沒有生氣啊?他沒有因此見怪于格格吧?”
“哼。他敢。”
碧鳶:“……”
“總歸,你放心。你是本格格的貼身丫鬟,又不是他的。他再不快,他動不了你。”
主仆一場,對于碧鳶心中的顧慮,葉花燃自然是一清二楚。
“可是,可是這里畢竟是謝府啊。”
“我們不會一直待在這謝府的。”
“啊,啊?”
碧鳶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家的小主子。
什么叫他們不會一直待在這謝府,莫非格格存了什么旁的心思?!
“我的意思是,謝家枝葉繁茂,隨著府中幾位爺的相繼成親,這種各房依然住在一起的局面勢必會被打破的。今后,我們未必還會住在這住宅里,不過這些都是日后的事了,現在多說無益。只是,有些事,你需記好了,這里終究不是咱們王府。你平時行事,需謹慎一些,莫要人家問你什么,你便答什么。還有,我不便叫人知道你是我從府中帶來的丫鬟,以免府中之人將你誤會成是我的陪嫁丫鬟,這樣對你并不公平。
因此,日后,在人前,記得喚我大少奶奶。倘使只有姑爺,或者是你我在,便沒有關系。至于那個冬雪,她到底是謝府的家養丫鬟,對謝府,她會比你熟悉一些。你若是什么不明白的,自是可以去問她,只一樣,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個府內,除卻我同姑爺,其他人,都不要輕易去相信。這宅門內院,人多嘴雜,事事我們自己需謹慎些,可記住了?”
碧鳶的腦袋關或許不太靈光,可有一點好,那便是,交代了她的事,小丫頭便會牢牢地記在心里頭,并且嚴格地去執行。
這謝府到底不是王府,倘若她給人留下換什么把柄,格格定然亦會受到牽連,這其中利害關系,碧鳶縱然再駑鈍,也是曉得的。
她用力地點頭,“奴婢曉得的!”
葉花燃放了心。
葉花燃不知道的是,這邊的她剛同碧鳶結束了談話,那頭驚蟄就出現在房中,將她跟碧鳶所說的話,一字不落地將主仆二人的對話,轉述給了主子謝逾白。
謝逾白的幾個近衛當中,白露掌管錢項,朔月擅長追蹤,芒種身手好,谷雨最擅長化妝易容,驚蟄更是有過目不忘,過耳便記住的能力,因此,謝逾白消息的來源,大都由他負責打聽。
驚蟄便是主子一雙耳目。
“日后,大少奶奶那邊,你們只負責她的安全。其余,無需再將事無巨細地轉告于我。”
一直以來,謝逾白都派了驚蟄同谷雨兩人暗中保護小格格,當然,也有監事之意。
驚蟄心中一震,錯愕地望著主子,他是個有什么便會直言的性子,“主子,您難道當真信任那小格格?您忘了嗎?那小格格在大婚之日還膽大逃婚,之后又有那個叫邵瑩瑩寄來的匿名信,信中言明小格格嫁與您分明是有所圖,主子……”
“按我說的去做。”
謝逾白漠然地打斷了驚蟄所說的話。
驚蟄簡直感到不可思議。
主子是昏了頭不成?
是,他同那小格格確實是成了婚。
可這世間上的男男女女,就算是結了婚,同床異夢的多了去了。只是因為如今小格格同主子成婚了主子便不再防備著小格格?
難不成主子以為,婚姻當真便能夠束縛住兩個人,令彼此都死心塌地,往后余生都非彼此不可嗎?
“驚蟄。”
遲遲沒有聽見驚蟄答復,謝逾白出聲,冷聲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縱然心底對小格格千萬個不滿,以及不信任,主子下了令,驚蟄也唯有照辦,他抿起唇,應聲道,“是。”
驚蟄出去,恰好葉花燃領著碧鳶進來。
驚蟄冷冷地從兩人身旁走過,便是向來喜歡逗弄碧鳶的他,這一回瞧見了碧鳶,亦是沒有個好臉色。
碧鳶才沒工夫看他的抽臉色,她現在是只要一踏進這扇門,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先前在這房間里見到的畫面,心就撲騰得厲害。
倒是葉花燃注意到了,少年同以往的不同,“驚蟄這是怎么了?以往都是笑模笑樣,今兒怎么一點笑意都沒有?可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無事,不過是因事被我訓斥了幾句。”
“噢。”
葉花燃沒有多想,以為驚蟄是少年人脾性使然。
少年人便是這般,總是輕易受不住他人言語上的指責,受不住一點的氣。
這個時候,謝府上下都已經點了燈。
到了用晚餐的時間了。
謝騁之的夫人、姨太太娶的多,家里人丁興旺,除卻重大節日,諸如春節、中秋一類,其余一日三餐便都由各方在各自院子里自行用餐。
在葉花燃醒來后,謝逾白就已經吩咐下去命人準備晚餐,現在,廚房的婢女剛好送來飯菜。
昨日大婚,到今日新婚,葉花燃總有一種不真實感,直到,這會兒,兩個人圍坐在一張桌子前,一同用餐,她才覺著出幾分真實來。
“歸年哥哥明日便要開始忙了嗎?”
葉花燃自小受的便是“食不言、寢不語”的教育,可她其實并不喜歡。
在她看來,能夠像她在館子里看見的,普通民眾吃個飯,你一言,我一語地聊天,才有意思。
她夾了一塊糖醋里脊,放到謝逾白的碗里,開口問道。
她記得,歸年哥哥說過,今日一整天的時間都是她的,那么很有可能便意味著,明日多半是沒有時間陪她得了。
謝逾白將小格格夾來的糖醋里脊送進嘴里,“嗯。接下來可能要忙上一段時間。”
意料之中的答案。
先前歸年哥哥因她在姜陽待了幾天,后來又在璟天待了數日。
回來到現在亦是都不得空,想來手頭上壓了不少的事情。
“那……如果我一個人覺著無聊了,我可以去歸年哥哥辦公的地方,去找歸年哥哥嗎?”
謝逾白的眼底染上一絲困惑。
倘使小格格覺得無聊,去了他辦公的地方,豈不更絕無聊?
據他所知,他父親的幾個夫人,姨太太,還有那幾個弟弟娶的妻子,也沒有去辦公的地方去找他們的。
對于女人們而言,逛街、打牌,不就是頂有趣的一件事情?
謝逾白看了小格格一眼,淡聲道,“你是謝家的大少奶奶,是我的妻子。但凡是謝家的產業,沒有什么地方是你去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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