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心匪石6
他看到躺在地上的她,心中微微一怔。
許久,他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不解,抬頭看向他。
他指了指床鋪,示意她在床鋪上睡。
她拼命搖頭,雙眼因為著急睜得又大又圓,卻偏偏沒有開口。
他笑了一下,開口了。
他:“我被軟禁的這一年來,已經學會不少你們的語言。你有話可以直接對我說。”
聽到他的口中說出了匈奴的語言,她很吃驚。
她不明白,這個男人為什么會如此聰慧,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已經可以把他們的語言說的那么流利。
她:“你是我的丈夫,床鋪應該給你睡。而且我們匈奴人比你們漢人身體強壯的多,所以應該我睡地上。”
他:“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不用太過遷就我。在我們漢人的習俗里,男人是應該保護女人的。你若今天不睡床鋪,我就只能睡在外面了。”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有個遙遠的國家,那里的男人身上有一種匈奴人身上沒有的東西。
此時的她不懂那種東西叫什么。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種東西叫溫柔和體貼。
推讓很久以后,她終于不再堅持,躺在他的床鋪上。
這是她第一次躺在一個男人的床鋪上。
雖然這是她第一次和他如此近距離的相處,但是他的事跡早已被所有匈奴人熟知。
一個瘦削的男人,帶著寥寥數人的使節團,竟然敢穿越他們匈奴人的領地。
這和找死根本沒有區別。
更何況,他在面對單于的時候,竟能鎮定自若對答如流,全然沒有一點驚恐和慌亂。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和他們一起的生活中,卻又表現出了讓人如沐春風的謙遜和禮貌。
他們對他既有喜歡也有防備,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情感。
不過,至少已經沒有人仇視這個外族人了。
帳篷外,篝火照亮了天空的星河。
喝醉的人們在圍著篝火唱歌跳舞。
他謝絕了一起跳舞的邀請,靜靜地坐在帳篷外,抬頭看向天空的星星。
火光帶著思鄉的悸動,把他的背影襯托的越發落寞。
雖然他已經和這里的人相處融洽,但這里終究不是他的故國。
更何況,這些人從骨子里對他是有所提防的。
她側躺在床鋪上看著他的背影,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形單影只的無助。
她突然有些同情他,突然有些想讓他開心一些。
可是她毫無辦法。那一晚,她在胡思亂想中迷迷糊糊睡著了。
當她再睜開眼,已經是天光大亮。
他蜷縮在床鋪邊的地上,呼吸均勻又深沉。
他的手中緊緊攥著符節,像是迷途的人握著指南針,像是溺水的人握著救命草。
她悄悄把自己身上的被子蓋在他的身上,然后又突然想到這條被子是自己蓋了一夜的。
她的臉突然一紅,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可終究不忍看他就這樣蜷縮在地上,還是把被子給他蓋上了。
昨晚月亮很圓,星河清淺。
有那么一瞬間,他竟恍惚覺得,那就是長安的夜空。
當篝火燃盡,人群散去,寂靜的夜空中好像映出了千里之外的長安。
他輕輕撫摸著手中的符節,那是牽著他和長安的紐帶。
身后的呼吸聲傳來,他知道,她睡了。
一個漢人竟然會娶一個匈奴人為妻,還把自己的床鋪讓給她。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
不過既然目前無力改變什么,也就只能如此了。
至于那個匈奴女子,只要自己以禮相待就好。
等哪天逃出這地方,她也好找別人嫁了。
只是不知自己哪天才能逃出生天,但一個女子的青春偏偏又像朝露一般短暫。
他明白,嫁給他絕非她的本意。
她是個可憐人。
待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身上竟蓋了一條被子。
床鋪上的人已經在帳篷里忙碌了。
他站起身,將被子放回床鋪上,又放好符節,才準備開口和她講話。
只是還未待他開口,她就已經先將熱氣騰騰的早飯送到他的眼前了。
她:“你們中原人身嬌體貴的,昨晚在地上睡了一夜,現在肯定很不舒服吧?先吃飯,吃飽以后到床上再睡一覺吧。”
平日里都是他自己胡亂做點早飯,今天突然醒來就有熱騰騰的早飯,而且還有一個這樣溫暖的人,讓他感覺有些不適應。
他:“你不必如此的,以后每晚你都睡在床鋪上,吃過早飯以后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必為我準備。”
他的冷漠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尷尬地笑了一下:“我以為,你會和我一起吃早飯的。那你吃吧,我去做事了。”
她離開帳篷的背影落寞又孤獨,就像昨晚的他。
他不懂,從昨晚起,她的命運就已經被改變了。
她不再完全屬于她的族人,因為她是他的妻子。
她也并不屬于他,因為他對她滿是提防。
他的心中還有長安,而她呢?
她被夾在兩難中間,她該怎么辦?
這一切她沒有說,因為她只是單于的一枚棋子,因為族人不聽,因為他不信。
午飯時間,她又來了。
看著她做飯的背影,他雖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卻也仍舊沒有多說什么。
讓給她床鋪是他身為男人的責任,不和她多說什么,是他身為大漢子民的責任。
他是男人,他要擔得起,他是臣子,他同樣也要擔得起。
自此,她不再多言。
除了每晚在他的帳篷中休息和為他做一日三餐,別的時間她都會待在帳篷外面。
哪怕風吹雨淋或是黃沙漫天。
不是她不想進別人的帳篷,而是他們現在看她的眼神,已經不似以往的樣子。
在她的族人口中,她是“漢人婆”。
寒來暑往,時間像戈壁上被風揚起的沙,只是一個眨眼間,就已經不知有多少被吹離你的眼簾。
那是一個寂靜的夜晚,她已經在他的帳篷中住了一年多。
明月高懸,萬籟俱寂。
戈壁上的寒風比中原更冷。
她湊在燃燒的火苗旁,為他縫制一件羊皮襖。
握著針線的手因為每日的勞作顯得有些浮腫,密密麻麻的針腳可以看出她真的用了花了很多的心思。
他借著火光看著她,她的身上好像有種溫暖,在一點點融化他心頭的堅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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