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折柳跪在衛芳面前說:“師父如此說,叫徒弟怎么過得去。”
衛芳說:“也罷,起來,我還有事。”
折柳說:“師父是決議要舍下我去?”
衛芳說:“我另想辦法,可好?”
折柳磕頭說:“多謝師父。”
衛芳說:“起來。”
折柳這才從地上起來了,自己拍了拍衣服,眨了眨眼睛。
衛芳轉身要走,折柳亦步亦趨想跟著,衛芳看了他一眼,也沒阻止。
走出去一段路,衛芳看見前面兩個人,便喊:“二位留步!”
前面兩人都轉過身來,看向衛芳,拱了拱手。
衛芳回禮,折柳垂著頭跟著回禮。
衛芳問:“二位何時來此?有何要事?”
那兩個人說了。
佛事有事找衛芳。
衛芳讓折柳回去,自己去了佛事的處所。
佛事問:“來了?”
衛芳回答道:“徒弟來晚了。”
佛事問:“聽說你在管教徒弟?”
衛芳回答道:“正是。”
佛事說:“不要過于嚴苛,免得他出去說壞話。”
衛芳回答道:“徒弟知道了。”
佛事說:“下次注意些。”
衛芳回答:“徒弟知道了。”
佛事問:“你原要去尸骨山?”
衛芳回答道:“正是。”
佛事說:“正好,那個盒子記得這次要送過去,如果找不到,你再回來復命。”
衛芳回答道:“是。”
佛事又說:“南海有鮫人,泣淚成珠,骨肉食之而使凡人不死,熬油所得可用以點亮長明燈,眾人殺之,流血不止,你去,在海邊念經誦咒,將一應亡魂超度也罷。”
衛芳回答道:“是。”
佛事又囑咐他說:“海邊也有主人,先禮后兵,不可冒撞,若傳出一點壞名聲,你該死。”
衛芳回答道:“是。”
佛事說:“去吧。”
衛芳說:“徒弟告退。”
他即刻動身離開禪宗準備先去尸骨山,再去南海,路上給折柳傳信讓他好生修煉不可懈怠。
折柳回了一條信息說:“徒弟一定努力修煉,徒弟已經學會了傳音術,若有進步,當告訴師尊,萬望師尊恕罪。”
衛芳聽了,騰云駕霧,已經到了尸骨山,便收了其他法術,緩步進去。
這里漫山遍野都有尸骨,山路崎嶇,走了一段路,也沒有其他人。
衛芳準備用神識一探,發現神識被困,只能探查身側十米之內,頓時知道不對。
他問:“誰在裝神弄鬼!?”
山中彌漫霧氣,他這一揚聲,竟不能驚動飛鳥,只有越發暗沉的天空和濃郁的霧近在眼前,別的都看不出來。
衛芳一想,這里除了佛事要他找的老前輩,只怕也沒有別人還能這樣了。
他問:“老前輩可在?”
沒人應答。
衛芳就地坐下,念起了經文。
一念就是一卷冊。
山中無歲月,衛芳只顧著念誦,一時也不知道究竟過去多久,想不知這個時候是否能回去復命,又想若這個時候不能回去,不知道佛手又有什么要求。
他也試了,想出去,出不去,便罷了。
衛芳心想,左右已經如此,諸事不宜,萬般皆休,不如繼續念經頌持,潛修自身。
他就眼一閉,繼續念經。
從第一卷到最后一卷,凡是知道的,他都念完了,就重新開始,循環往復。
不知過了幾世幾劫,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孩,你夠了。”
衛芳問:“老前輩?”
那聲音說:“不知什么前輩,我倒是夠老,如果你想出去,聽我說,這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彌漫霧氣,不是有人暗害,只是山中自然,不要怕,出去還是當天的時候,我知道,因為我住在這里,要問住了多久,已經很久了,這些霧氣逸散,你就可以出去,還有什么?”
他又補充說:“如果你罵了一句臟話,早已死了,不是這里不能罵,而是我討厭別人在這里亂罵,張口就吐垃圾,野狗都干不出來。即使尸骨山不殺,我也要殺的。我看你是個不錯的,或許可以給你指點指點。”
衛芳問:“老前輩認識禪宗佛事嗎?他托我送一個盒子過來,我已經帶來了,可以放在這里嗎?”
聲音說:“佛事,那個……”
他含糊了形容詞。
過了一會,他對衛芳說:“我看你,命星坎坷,為人清醒,卻似乎天生魂魄不全,只怕跟著他受苦了,我問你,你想收復靈魂嗎?”
衛芳回答道:“想。”
聲音說:“好!我給你指一條路,你只管走。”
衛芳說:“請明示。”
聲音說:“時候未到不可多言,時候一到,你就在商言商。”
重點在“商”。
衛芳略一想,回答道:“多謝指點。”
他將盒子取出來。
衛芳說:“老前輩住在這里,認得佛事,這東西就請老前輩收下。”
他將盒子用兩手托著舉過頭頂,垂下眼去。
手中突然一輕,盒子已經不見了。
周圍的霧氣清空,衛芳左右一看,他還在尸骨山沒錯,天色變化不大,遠近都無人煙,十分寂靜,一陣風吹過,一片的尸骨偶爾翻一個身,滾下去不知道什么東西。
衛芳念了一聲佛號,離開了尸骨山。
他接著向南海去。
尸骨山的霧氣再次籠罩此地。
而南海,衛芳剛一落地,這里也是一片煙霧繚繞。
有人哭嚎,有人燒紙,白色的葬禮鋪開,從這邊一直到另一邊,幾乎一眼望不到盡頭。
哀戚肅穆。
小孩子跑來跑去,或是哇哇大哭,或是哈哈大笑,或是互相打鬧扭著頭發手指頭衣服之類撕扯起來翻滾在地上。
衛芳當時懷疑自己落地點找錯了。
但是他左右一看,南海就在附近,只不過這里懸崖峭壁十分危險,大別墅一排接一排,一堆死人之中,活人也滿臉青白,好像凍得發僵。
衛芳離開這里,換了個方向,依舊落在南海附近海岸,這一次,邊上一覽無余。
一馬平川的路上,看不見第二個人。
一片鋪開的海面和天邊接壤,好像這里不過是紙盒子的邊棱。
哀戚的哭聲非常遠。
衛芳就地坐下,準備念誦經文。
身后忽然傳來了嗩吶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么,衛芳感覺,曲子是百鳥朝鳳。
他聽不懂嗩吶,也不會吹,但是,聲音越來越近了。
衛芳轉過身去看,看見一頂紅艷艷的花轎,輪廓模糊不清,黑色的影子沉甸甸壓在地上,好像一群黑灰的螞蟻,兩邊前后的轎夫沉著臉,也模糊不清,身形瘦弱,衣著單薄,大風從他們的胳膊和腿邊刮過都能感覺到骨骼的痕跡,貼在轎子黑色的影子里。
轎夫前面是紅艷艷的媒婆。
兩邊是吹樂器的樂隊,輕得好像一片風吹吹就飄起來的紙人。
一眼看見,好像轎子里的新娘也會瘦骨嶙峋。
衛芳小聲念著經文,往邊上讓了讓,看著他們,等待安靜的時刻。
他們從遠遠的地方走了過來,霧氣隨著他們一步接一步靠近而一點點濃郁起來。
如果原本霧氣只是一勺奶粉加一勺糖和半碗水的顏色,他們每靠近一步就像多加了一勺奶粉和藕粉但碗里一點水也沒有多的樣子。
粘稠起來了。
衛芳有考慮要不要停止念誦經文,但是,反正他們似乎沒有反應,他之前也念了那么久,大概不會有問題。
他就沒有阻止自己。
“新娶新嫁?什么?新娶新嫁!什么?好像……心如焚,新入棺,好一個新嫁娘,快死去,快死去,這里比冥府更危險,這里比冥府更痛苦,這里沒有你要的愛,也沒有你要的郎,快死去,快死去……新喪新喪!原來是新喪!你已經死了!哈哈哈!死了!”
尖銳幽怨的女聲唱著斷斷續續的歌,越來越近。
那些轎夫樂隊轎子都隨著歌聲搖晃,狀若癲狂。
轎夫彎著腰往前,樂隊彎著腰往后,那樣的角度好像即將折斷——
一具身體將要斷成兩半。
衛芳念經的聲音幾近于無,但他沒有停止,這種時候,自己的聲音,自己心里有數,自己最清楚,即使不一定聽到了,可是,經文和歌聲混合在一起,天上突然一個炸雷,轟隆隆響了起來。
沒有云開霧散。
轎子消失了。
轎夫們僵尸似的搖搖晃晃往前走,走到海邊,一個接一個往下跳。
樂隊則慢半拍,搖搖晃晃走進海水里,海水從腳踝淹沒到頭頂,直到他們完全消失在海面,就好像一群兔子排著隊跳進深不見底的血盆大口里面,順著食管往下滑,落在充滿腐蝕性的液體里,漸漸融化。
或者,應該稱之為消化。
衛芳往后退了一步,海水往上漲了一次,險些漫延到他的鞋面,砂礫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海水退去,黃色的砂礫變成了褐色,又在衛芳眼前,漸漸變成了黑綠色。
身后忽然有一個老人對衛芳招手問:“孩子,你從哪里來?”
衛芳轉過身去,單手豎掌行禮,念了一聲佛號,回答道:“貧僧從禪宗來。”
他問:“老施主有什么事?”
說著,衛芳抬眼看向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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