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狠角兒
他這么著,任胭心里也不大好受。
嘆口氣,她體貼地拍拍他的背:“您沒對不住我的地方,相反您可太對的住我啦,回回救我于危難,我打心里頭感激您!”
成世安抬起臉,頭發被滾亂了,蓋住他眉宇間的情緒,只能看到笑:“救你,你是要以身相許的,救這么些回,這輩子下輩子論理都不能許給別人。”
任胭好言相勸:“您是留過洋的讀書人,怎么還信怪力亂神的事兒呢?您這輩子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成嗎?”
“好啊。”他答應下來。
晚了,就怕自個兒反悔了。
他雙手兜口袋里,搖搖晃晃下臺階,可又忍不住回頭看她:“我這幾天,過得很美。”
雖然跟她跟前不得煙抽,但摯友,愛人,閉眼睜眼就能一輩子,巴不能夠兒跟這扎根。
以前沒覺著,現在好像活明白了。
任胭和他逗悶子:“可不么,您住這兒白齋多少天呢!”
成世安頗為悵然:“我都這么樣了,還擠兌呢,得了,往后你耳根清靜了。”
這話說的,好像一別再不見了似的。
任胭沖他擺擺手:“您心里要惦記,常上這兒來串門,別的沒有,吃喝還是給您管夠的。”
對面那姑娘攥著手,直不愣登的看著他們,不言語,抿著嘴,犟得很。
任胭特意把人給捎上:“您可別忘了帶著太太孩子來,也能認認臉。”
提起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太太,成世安一腦門官司,看也不看,皺著眉先走了。
那姑娘跟著去,離開前特意上任胭跟前來:“我叫連繡,繡花那個繡。”
眉眼都繃著,如臨大敵。
任胭沒鬧明白她怎么個意思,剛要給人打招呼,這姑娘就捧著肚子大步流星走了。挺著了腰桿兒從垂花門里邁出去,器宇軒昂。
這個氣性,夠大的啊!
任胭眨眨眼,回頭跟成徽瑜言語:“你這小嫂子,我瞅著厲害。”
成徽瑜也皺著眉嘆氣:“哥最不喜歡這樣的女孩子了,我擔心他們日后會不會過不好,小胭,咱也幫哥逃婚吧?”
任胭啼笑皆非:“他逃了,那連繡和孩子呢,人千里迢迢地來,他總得擔起責任。”
突如其來這一出,倒是堅定了成徽瑜的想法。
她說:“我一定不要像哥哥這樣,跟不喜歡的人結婚。”
終于不遲登了,任胭心里頭也舒了口氣,把人勸回屋里坐著,等外頭那通忙亂徹底散場,又給她重新做了份蟹黃魚肚。
魚肚剛下了兩筷子,鴻雉堂的伙計就找到門上。
成府要在鴻雉堂辦宴,算是接連繡進門當姨太太;又琢磨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兒,讓親近的小輩們聚聚,唱場堂會了事。
茶果點心酒菜全是按照府里納妾的譜子來的,樣式沒上回做壽時候那樣豐富,可到底精致,丁點也馬虎不得;何況又是鴻雉堂二東家納妾,不能砸自家臉面。
人府里的單子送來了,這兒就得預備上,上工不上工的全得聚一塊合計,怎么置辦點花樣出來。
任胭匆忙塞了兩口飯,柜子里摸包點心,分給伙計一半,倆人路上吃。
到了后廚見過肖同,師徒幾個湊一堆商量事兒;到了下半晌,大師兄上掌柜跟前回話回來,眉飛色舞的:“知不知道我剛才瞅誰了?”
他是個包打聽,一分的事,能讓他打聽出九分來,更別提親眼見著。
這會兒大伙兒人困馬乏,正想聽點趣聞軼事的,就一塊直瞅他。
大師兄更樂了:“我瞧見小老板娘了,就成先生那小老婆,人長得挺周正的,穿個水紅色的旗袍,除了黑點沒別的毛病。”
嚯,這小老板娘可不得了,進北京城頭天就上自家產業這兒巡察來了。
幾個徒弟和伙計扒著窗戶扇,抻長了脖子向外瞅,想看看這位小老板娘何許人也。
大師兄一人給了一巴掌:“都瞎琢磨什么,不上咱這兒,跟杜師伯說話呢;成先生沒來,她就露面說說辦堂會的事兒。”
待嫁的新娘子,自個兒籌備自己的婚宴,有主意,就沖這份利落勁兒,任胭就挺待見那個叫連繡的姑娘。
不過人不是為了白案的事兒來的,大伙兒說笑一陣兒也就意興闌珊,忙各自手頭的活兒去了;可連繡在后廚逗留了挺長一段時間,且只見了杜立仁一個。
婚宴的事其實是個借口,成家的人再不待見她,也不至于讓個快要進門的女孩子來操持家務,連繡相見杜立仁,還是為了任胭。
成世安對任胭那點意思,她剛進北京城不到一天就聽的耳朵里起了繭。
不能怪她過分關心,成世安是她男人,孩子他爹,往后要依靠一輩子的人。
以往風流歸風流,這回要談婚論嫁了,就不能再行為不檢點;可今兒當著她的面,他竟然還跟任胭摟摟抱抱,不三不四。
她認死理,千里迢迢尋到孩子的爹,哪能再讓別的女人捷足先登,男人收拾不了的女人由她來收拾,她要保護她眼跟前的一畝三分地。
可是她才到北京城,人生地不熟,能拔除這顆眼中釘的也只有任胭的仇家;踅摸一圈,踅摸到杜立仁這兒了。
杜立仁本來是不待見她的,小老板娘也就擔個名兒,玩意兒似的小老婆罷了,他還不放眼里,好言好語給足面子就成了。
不過人拋出個他無法拒絕的條件,對付任胭,讓她在北京城里混不下去。這是他輾轉反側也沒解決的事兒,有人給出主意配合就是。
要不說對付女人還得女人呢,合計半晌合計出個大概齊。這事兒要是一出,甭說任胭跟北京城混不下去,就是廚子也甭想再干了。
杜立仁不得不佩服這位連姨太太的手段,狠角兒。
往后遇上了,也得繞著道兒走。這么琢磨著,他畢恭畢敬把人送出門。
恰好任胭打白案的灶間出來,預備收晾在院兒里的粉糖,瞅著兩人笑著招呼:“連繡姑娘,杜師伯!”
杜師伯倒不情愿地應了一聲,那位連姑娘搭著小丫頭的手扭臉走了,別說應聲了,連正眼都沒給她一個。
怎么個意思,杜立仁又講她壞話了?
不能夠啊,人兩位頭回見,說的是喜宴的事兒,沒事能嘮她么,所以毛病還出在她和連繡身上。
但她兩個先前也沒見過啊,能有多大仇?
琢磨來琢磨去,任胭把事兒琢磨到成世安頭上了。
頭幾個月這位爺聲稱愛她愛得瘋魔,一天三回送花,上班前來瞅一眼,下班后也得瞧明白送回家,有事兒沒事兒任姑娘長小胭短。
最后鬧得整個北京城無人不知,成先生不愛戲子不愛姐兒,愛上廚子啦!
連繡來的這會,這樁笑柄還沒過去呢!
該不會是她聽了什么動靜,心里頭不痛快了吧?等遇上了,可得說明白。
任胭沒認為這是個事兒,解釋明白了,人就會理解,往后避著嫌就是了;她挺待見連繡這樣堅韌的姑娘,沒往深里頭想。
辜廷聞聽說后,并未對此表達自己的觀點,倒跟她講起些隱秘家事。
辜老爺一生風流,娶了很多房妾,妾多了難免爭風吃醋,而他的母親作為正妻從來都冷眼旁觀,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這些跳梁小丑。
任胭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連繡覺得我是個跳梁的?”
汽車急急拐了個彎,避讓路上的行人。
辜廷聞順勢側身看著她,低低地嘆口氣:“多早晚能開竅?”
任胭嗤之以鼻:“我聰明著呢!”
可不么,分事兒!
他笑,揉揉她的辮子,除了縱著,又能怎樣?
轉過臉,眼神沒進漆黑的夜色,在光怪陸離的路燈里,笑容若隱若現。
連繡?
世安素來在女孩子的事情上犯糊涂,希望這回上心些。
汽車將他們送到四合院外頭,佟太太還是同往常一樣跳了出來,面上的表情很凝重,欲言又止,打那天警察登門起。
任胭總覺得她有事兒沒好說出口,這回見著辜廷聞,又把話吞了下去,不情愿地換另外一件:“張先生受傷了,請過了洋大夫,您二位看看去吧!”
進門的時候,成徽瑜正小心翼翼地詢問金頭發的醫生,張先生跟沙發里半躺半臥,右手臂上纏著厚厚一卷紗布,氣色很差。
“岳年——”
張先生勉強撐起身:“別擔心,廷聞,皮外傷。”
任胭陪著成徽瑜送大夫上門口,悄悄拉她一把,問:“你把張先生給揍了?”
成徽瑜又氣又急:“哪能呢,招賊了,我該聽你的話的。”
佟太太后腦勺別個金簪子亂逛,逢人就說小輩兒孝敬的,賊哪有不惦記的,今兒天擦黑就摸成徽瑜那屋了,翻箱倒柜找金子。
成徽瑜跟床上歇覺,冷不丁一聲尖叫,張岳年在對門聽見就破門而入,跟賊臉對臉碰上,還叫劃了兩刀。
張先生躺倒了,她心里過意不去,回了院扭捏著開口:“小胭,你教我些手藝吧,我想做點飯菜給張先生送去,覺得很對不住他。”
“成啊。”
任胭領著她上廚房,挽袖子教她做清粥和幾樣小菜。
人姑娘聰明伶俐,學得也快。
打灶上把飯菜端下來給人送去,瞧人不方便,就要蹲床邊伺候,倒把張先生鬧個大紅臉。
任胭悄悄退出屋,站窗戶底下偷樂——
這倆人,看樣有門兒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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